溜蒜是到农民已收完大蒜的地里,捡拉下的蒜头。我们阿城的紫皮蒜是全国出名的特产,五十年代的小学地理书都有“松江省的特产中有阿城的紫皮蒜”。当地人们中流传一句民谣:呼兰的葱,阿城的蒜,双城的菇莨不用看。”
阿城的大蒜产地就在白城,白城可是个出名的地方,是完颜阿骨达建金国时开国的都城,可我小时候,人们并不知道完颜阿骨达,却传说着金兀术,什么金銮殿、金兀术的点将台、金兀术斩将台,白城的古城墙啊……
一九五二年暑假,听说南头的人到白城溜蒜每天都溜十斤二十斤的,那时,把住在小城南边的人家称南头,我们住在城北部分,不叫北头。大蒜成熟早,每年阳历七月下旬就可收了。张头我们几个核计:能溜那些蒜,还能看看白城到底什么样,看看金兀术的点将台什么的,挺好。张头说:“明天,咱们去白城溜蒜,你妈能不能让你去?”我答道:“我想能吧!”好说歹说,妈妈总算同意我去溜蒜了。
第二天早上,我找了一个筐和一把小二齿子,这是溜蒜的工具。吃过饭,小三、铁仔带着工具到我们院集合,张头也拿着工具出来,我们离白城很远,把以带上午饭和黄瓜,我们出发了。
一路上,我们唠起白城,姐姐给我们讲“瞎话”时,听过了什么白家雀烧白城了,什么耍钱鬼夜修金库……张头说:“这白城,在金朝时,金兀术可厉害了……”铁仔说:“金兀术算什么?还不让岳飞打败了。”小三说:“就是嘛!”我说:“金朝时,白城是国都,就是首都。听我姐讲,就是现在每年白城都发一家,在翻地或挖窖时,有的人家得到地下埋藏的金银财宝,姐讲有个耍钱鬼,耍了半夜,钱输没了。从白城路过回家,走着,走着,黑夜中,看见前边的地里头金光闪闪,耍钱鬼一般都是大胆子,他奔到跟前一看,可不得了了,一大堆全是金元宝,他可乐坏了,挑三个大个的拿起来。刚要走,想起:“我得埋起来,明天找车来拉!”他用双手捧土把金元宝盖好,累得够呛,坐下歇会儿,这时,听人喊:“管家的,咱那库房盖漏了,去找人修上。”“老爷,我找人修好了!”“花多少工钱?”“老爷,给他三个金元宝!”耍钱鬼一听,大吃一惊,可哪也没见人影。他在埋土的地方,扒开找金元宝,一直扒到天亮,再没见金元宝的影儿。他只好拿三个金元宝回家了。”张头说:“三个金元宝也不少啊!今天,咱们溜蒜,我要能刨出一个金元宝,就请你们到哈拉宾什么独一处去造一顿!”我说:“老独一处!”张头说:“就这么定了,到老独一处!”小三说:“好象真刨出来似的。”大家哈哈大笑,铁仔也说:“净想好事!”张头说:“真备不住碰上呢!”
边走边唠,还没觉得怎么累就到了白城。望着残留下的古老的土坡子,这就是古城墙,那深深的大沟就是护城河,隔不远,有一个突出的圆形,据说那是碉堡吧。我们站下,望着土城墙,我说:“要是八百年前,咱们怎能走到这呀!”张头说:“那可不,咱平民百姓,金兀术能让咱们到他首都来?”铁仔说:“那哨兵就得喊口令,答不上口令……”小三抢着说:“那就开枪!”铁仔说:“胡扯!那时,哪来的枪,放弓箭!”小三说:“嗯哪,那时,是没枪的。”大家嘻嘻哈哈,走到白城里,这里的田地一马平川,不远处有些平房。
我们进入一块已经收过的蒜地,大家分别抡起小二齿子,刨开蒜地。不一会传来小三的声音:“我溜到一头!”张头也喊:“我溜到两头!”铁仔也喊:“我刨到一头!”我在地里,这儿刨一会,那儿刨一会,虽然我笨点,但我心里却一直想着金银财宝,根本没想溜蒜,总是在想:金银财宝在哪呢?能不能碰上呢?蒜才多少钱一斤?可金银多值钱哪!不用说金元宝,就是一只金戒指能值不少钱呢!自己胡思乱想,那些东西比大蒜贵多了,叨着一个就行,别说金元宝,就是一个金溜子也行。刨着,想着,想着,刨着,小二齿子下去,“哐啷”一声,我心里一喜,可能碰上宝贝了,紧忙扒拉,露出来了,哈,是一片小瓦片子。真是空欢喜一场啊!可我还是想啊,没溜着蒜不要紧,只得着金银一样宝贝就行。我抬头看他们,谁也不吱声,猫着腰,一个劲用小二齿子刨着,不时地捡起蒜头往筐里扔。
这块地溜到头了,他们三人的筐底让蒜头盖满了,我的筐里只有不到十个蒜头。火红的太阳晒得我们直淌汗,看来已经晌午了,张头说:“咱们歇歇,吃午饭吧。”正好离村口不远,还有棵大榆树,我们来到树下,这有口辘辘井,张头和小三合打上一柳灌斗水。我们又洗手又喝凉水,好解渴。我们在这儿歇,吃午饭。张头说:“来,尝尝我的山东大煎饼。”说着他把大煎饼撕开分给我们,小三把他的窝头分给我们。这样,大家分着吃带来的自家苞米面制品,好象比在家里吃的香。张头说:“现在热,咱们多歇会,再溜。”大家都同意,我从兜里拿出本书,刚要看,小三却掏出一付扑克牌,张头说:“还是小三照顾大家,来,咱们打扑克!”我们四人玩起了扑克,打开百分了。
下午,我们溜了两块地,到了地头,他们三人都大半筐,我才少半筐,看看太阳要西落了,张头说:“咱们回实吧,天不早了。”“好!”大家都同意。小三说:“小生溜的少,咱们
都给他点儿。”说着,抓一把要往我筐放,我不要。我说:“你们几家人口多,吃的也多,我这够了。我告诉你们吧,今天,我根本没溜蒜。”张头奇怪地问:“你也没看书,也在地里抡小二齿子了。”我乐了,说:“我一心一意在溜金银财宝,根本都没看蒜头不蒜头的,可是,今天这三块地都没金银宝贝的。”他们三人哈哈地笑起来,我天真地说:“这白城真有宝贝,老人说:白城每年发一家。大概今年没沦到我呢!”小三说:“别老想好事了!”
到了家,大人们都很高兴,虽然我溜的少,可妈妈特别喜欢,没花钱,有几头蒜吃,必竟是便宜事。
白城溜蒜有意思吧!现在的话:白城溜蒜与北沟捞鱼在我的记忆里是深刻的,总是时时浮现起来,也常常讲给学生听,讲给孩子们听,儿时的有趣故事是最难忘的。干什么,都要全身投入,不能想这又想那,结果什么也没干成,什么也没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