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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东窗事发(2)
    父亲在家放了两个七天,比祖父与李歌满放的时间都长。十几天来,叔叔们几乎丧失了思维,都不知道该通报那些亲人、朋友?也不知该做什么?都默默的坐在父亲身边。也忘记通报父亲生前的结把子兄弟,章莆叔与马克银。这是他们两以后很是怪罪三叔的地方。毕竟他们曾经一起干过事业,办过学校,也弟兄一场过。那时章莆叔早不在五七中学教书了,也不在小河教育组了,而是调到了市里,父亲去世前是小河口镇教育组长。那时五七中学早不叫那名儿了,而叫河口中学。

    倒是祖母结交的那个陈印堂老爹的儿子儿孙们,包括又蓝小蓝,都一个个都来到我们家,把父亲的后事安排得有条有理。

    母亲也失去了平时闷鼓佬的脾性,只顾在父亲身边哭得天昏地暗,我们做子女们的,也只记得围着母亲哭。人人个个都失去了头脑。母亲一句长一句短的,哭出了父亲为什么叫我们读那么多书的原由。母亲说,父亲因为水平低,在工作中受了很多气,发誓讨米也要自己的儿女多读书,那样往后无论做事与工作都会顺畅些……然后就哭到父亲死了,她该怎么办?弟妹们还那样小,今后还得多依靠姐们的,把姐们吃亏……这样的话。我们姐妹听着,心都碎了,哭得一塌糊涂。

    姐妹中,只有大姐还是冷静的,同着陈印堂爹的儿子儿孙们安排着父亲的后事。用几张纸写得满满的,哪个挑水,哪个卖菜,哪个烧火,哪个迎客,哪个管帐,等等,大家各就各位就是了。我们家的这个天,才慢慢的散开了些。

    每想到父亲去世后,家人的一片凄惶,就不仅泪流满面。他们凄惶的或不是死亡,而是逝去了永远无法再享受到的亲情,及父亲胸怀中无私宽大的爱。

    父亲去世后,四叔真是无路可走了,就中了父亲的蕺言,一走了之。就四叔心中,除了父亲能顶这份天外,谁也顶不了。

    四叔出走了五六天,家人才发现。本来四叔几天不回家也是常事。但这次不同的是,还带走了衣物。小姑回娘家帮祖母收洗被子,顺便给四叔收拾房间,才发现柜子里四叔的衣服都不见了。等了几天,四叔还没回来,于是大家就判定四叔离家出走了。我们小字辈的都在上学,对这事不大清楚,这事儿在家里也未造成多大悲痛与轰动。就祖母心中,四叔这一走,倒解决了许多问题。起码来年她喂的猪,没人敢拉,她住的房子,没人敢拿去当抵押,孩子们读书的学费,也理所当然的有地方拿……总之,免除了祖母许多的忧心。

    四叔出走后,三叔与大姐就商议,怎么安排祖母与龙龙虎虎的生活。陈家的这份天就由三叔与大姐顶起来了。一顶就是若干年。这份顶着的艰辛,只有三叔与大姐懂。我们这些小的倒真没什么感觉。

    父亲去世后,变化最大的还是母亲。

    其实母亲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恢复了闷鼓佬性格,与任何人都没言语,只顾干活。每有比以前干得更晚了才回家,堂弟建路过,还以为母亲家来了强盗。因为母亲白天干活没关大门,这不月朗星稀的人还未归,门亦大冒大敞开着,吓得他忙过去叫二叔。二叔说:“你大伯母在地里干活,还未回来,门当然是大冒大敞开的,你吃惊个啥?”

    母亲恢复了从前劳累孤独的习惯,只是这劳累孤苦中,再也见不到父亲的身影,也盼不回父亲了。母亲有时实在想念了,就寻到鹿女家,鹿女是父亲生前最疼爱而信任的女儿。父亲临前,才那么放心的把我交给鹿女照顾。随她一起来到郭家。

    可鹿女自从嫁了陆仔,过的并不开心,在家开了米厂,忙碌的,来不及看望母亲。母亲便将家里的盐菜与橘子用包裹装着去看她。也由我在那里吧,母亲才特别喜欢去。有次母亲去时,鹿女与陆仔吵架,吵着吵着,就打起来。母亲没有说一个字,就跑回来了,躲在房间睡了一天没出来。二婶子路过母亲家,还以为母亲病了。

    黄昏时,鹿女回到娘家,将杀了的鸡,拿回来炒给母亲吃,边炒边对母亲说:“您怎么就跑回来了呢?我不是准备做饭给你吃么?”母亲便说:“好端端的,你们又是吵架又是打架,吃得进去么?”鹿女便答:“没啥子,家常便饭了。”一说还一笑,似乎真没啥。

    村上的黄昏,阳光有些淡凉的温暖,更兼和着苍凉与无奈。鹿女给母亲炒好鸡子,没有陪母亲吃,便回家了。她说米厂正忙,她得赶紧回去。回去路上,也来不及感伤。也没时间感伤。鹿女出嫁前后变化巨大,无不表现在此。

    父亲死后,肖伯母成了母亲唯一的相知,可肖伯母不久也离她而去。肖伯母走后,肖伯父亦还是母亲的一个相知,毕竟他们一起度过了那等青春年华,但肖伯父也那么快就死了。母亲从此就无比孤独起来。也不骂人了,骂了,也没人听。屋后果树园打理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好,也不做鞋了。不是母亲不想做,而是那些鞋,没人穿。都买的鞋,样式好看,还便宜。母亲很失落的,时有无事就将柜里堆着的一叠叠鞋底拿出来,做双把鞋。时有大姐二姐回来了,拿走一双,母亲便高兴得随她们挑。母亲做的鞋,穿起来很舒服。只是我们姐妹的个头都接了母亲的代,不高,都不大穿平底鞋了。母亲太寂寞了,还是喜欢跑到鹿女家去,虽然三姐亦在不远处,但三姐夫总不在家,祖母又常去,所以母亲就不去。而鹿女则又是刚做人qi人媳人母的人,太年轻了,陆仔又狭隘,都不大理解母亲的孤独。

    母亲从来不曾说起这些,二婶子虽是母亲从娘家要来的一个伴,但从来就没有跟母亲做过伴,她自家也忙得很。堂弟媳妇杨梅更是忙着自己的小家庭,对母亲并不多理会。

    祖母还有龙龙虎虎两个小的拖累,并不觉得寂寞。每次姐们从单位回来,与祖母说的话比跟母亲说的多。从四叔离家出走后,祖母就变回了从前那个能说会道极为强悍的祖母,母亲却亦还是从前那个不多言勤劳的母亲。只是这两个女人的家里,都没有男人,也不在一个家里了。

    尽管这样,祖母心中还是很妒忌母亲,说到父亲去世后,学校给母亲每月几十块钱的抚恤金,心里就不高兴。还因此跟上面的人吵,也要抚恤金。祖母每见人,就说母亲命好。男人去了,还有公家的抚恤金,有那么多知识孝顺的儿女……一说起来,不免有些酸楚。

    人都说祖母老糊涂了,秋香是你的儿媳妇,两代人,怎好相提并论呢?但祖母不管,逢人就说。母亲只管让她去说,反正今生岁月她都适应了,没啥觉得委屈的。实在委屈了,也只跟我们做子女的说说。我们都劝母亲说:“随她说好了,她还活得了多久呢?你这做儿媳妇的,不就解放了吗?不要象她老人家一般见识。”母亲很听女儿们的话,就如小孩当初听母亲的话一样。只要是我们说的,母亲都会遵从。就她心中,老了还要依靠我们这些子女的吧。只是她一生,又依靠着我们什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