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早已入夜,晚睡的虫儿“唧唧,唧唧”的鸣叫着。
天上繁星点点,弦月斜挂树梢,梧桐树向上伸展着枝桠,把影子投到了屋檐下的墙面上。
月移影动,当东方透出一抹暗红晨曦的时候,后院正屋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身材苗条,披散着头发的女子,身上裹着一床薄薄的褥子,匆匆向前院跑去。
这女子自然便是柳茹。
她雪白的双肩露在外面,白晃晃的,比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还要白上几分。
虽然步子匆忙,但她的眼底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打开了紧闭的小门,她走进了前院的一间侧房,这里是她平时来会住的地方。
本来她也可以住在后院,但后院左边的耳房哥哥曾经住过,她想保留着原样,不忍心做任何变动。
这时,小翠听到了门响,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为着柳茹随时可能叫她,她并没有脱去衣裳,而是和衣躺在床上,屋里还燃着油灯。
“柳茹姐——”
小翠跑到柳茹房间门口后,却一下愣在了那儿,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道白花花的闪电,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登时张大了嘴巴,俏脸刷地变得通红,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柳茹见到小翠,脸只微微一红,也不作解释,便道:“翠儿,快过来帮我找件衣裳!”
“好嘞!”,小翠这才摆脱了尴尬,脸上火辣辣的跑进了屋子里,她的胸口就像是揣着只兔儿,乱冲乱撞,她搞不懂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把衣服弄没了呢?
除了乱想一通,小翠实在是羡慕柳茹那如雪的肌肤、苗条婀娜的身段,难怪经常听邻里大娘们讲,柳帮主是多么多么的好看,她们家不安生的那口子偷瞄上一眼都能乐上好几天。
柳茹只找了件寻常的单层黑布裙,穿在了身上,配上一支普通的木簪,并束上了腰带,细腰如柳,不盈一握。
小翠一边服侍着柳茹穿衣,一边奇道:“柳茹姐,你有那么多好看的衣裳,为什么偏偏穿这件旧服?”
柳茹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你去给小大夫也找件衣裳,如果实在没有,就找一件哥哥的长衫改短些,先给他穿着。”
“好,柳茹姐,我这就去!”,小翠一溜烟地跑走了,她心里虽然有一百个疑问,但也不敢多嘴。
当小翠抱着改好的一件红布长衫来到柳茹的房间时,她竟看到柳茹已经打包好了一个黑布小包袱,放在了桌上。
“柳茹姐,你这是要——”,小翠惊疑不定地看着柳茹,她想起柳茹姐昨天说的话,隐约猜到了什么。
柳茹有几分怅然地说道:“昨儿我也说过,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要听从小大夫的安排。”
“柳茹姐,可,可我舍不得你啊!”,小翠碎步跑了过来,一把扯住了柳茹的胳膊,眼里早噙满了泪花。
柳茹拍了拍小翠的脑袋,笑道:“傻丫头,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大姑娘都快找人家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小翠破涕为笑,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柳茹姐?我才不找人家呢,我要等你回来,一直这么服侍你!”
“傻丫头——”,柳茹笑着站起身来,拿着小翠改好的长衫,轻移莲步,独自去了后院。
后院的耳房里,灯火依然通明,屋角的阵旗倒了一支,阵法已破,阵旗前的红圈里,那一块奇怪的小石头已经化成了齑粉。
陈厉正坐在矮床上打坐调息,现在的他,除了看起来十分疲惫、身无寸缕外,和平时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柳茹轻轻走到陈厉身边,将长衫放在一旁。
她静静地凝视着陈厉,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还有一丝丝温柔的光芒。
陈厉早就觉察到从前院回转的柳茹,现在,他的知觉已经变得极为敏锐,三四丈内,落叶可闻,十丈之内的脚步声,坐在静室内可以清晰的辨别,这在以前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
他此刻没有睁开眼,完全是为了避免尴尬。
刚才在行功时,受到血珠和那股诡异黑雾的影响,他没有任何情感在心,看到的一切都是黯淡的没有颜色的,但现在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再面对柳茹时,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和难堪。
柳茹突然伏下身子,双唇在陈厉的额头轻轻啄了一下。
“小大夫,后会有期!”
当陈厉小脸通红,心慌意乱地睁开双眼时,他只看到飘起的一方黑色裙角消失在门口,温软双唇的余温还在额头,而柳茹的人却已经走远。
许久之后,陈厉微微一笑,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后会有期?柳师姐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他和柳茹之间并没有什么情感可言,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罢了,这和他对蓝音的情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
他也能理解柳茹的决定,换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清空所有的纠葛,一切重新开始!
他不由感叹起这世间之事竟如浮光掠影一般,短短数月时光,喜、怒、哀、乐、愁,竟让他尝了个遍,比他在陈家沟近十二年尝过的加起来还要多。
他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竟会以这种吊诡的方式,在这个陌生的小院子里,突破了凝气,跨过了他修行之路上的第一道槛儿,也是最关键的一道槛!
陈厉盘膝静静地坐着,他正在贪婪地体会着突破凝气后的畅快感觉。
丝丝冰凉的灵气透过肌肤钻入自己的体内,通过细小的经脉,以极快的速度汇聚到自己的土灵脉中。
活泼泼的灵气就像是鱼归大海一样,在灵脉中畅游着,随着灵气在灵脉中的游动,陈厉顿时感到一股比内力强大了数倍的强大力量。
而这才仅仅是刚突破之时,入体的灵力还十分稀薄!
直到这时,陈厉才深深的体会到,修士和普通的凡人之间那道鸿沟是多么难以跨越!
原本他以为只要勤加习练,顶尖的内家高手或许能与凝气初期的修士一战,现在来看,他的想法太幼稚了。
除非修了血影手这种以损耗寿元提高修为的“邪功”,否则断无这种可能。
也正因为他修习过大小周天的内家功力,所以,他对这一点的体会尤为深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