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俞城入冬非常快,刚进入11月份,一场雨过后,天就骤冷了下来。
高三晚自习比高一延长了二十分钟。
眼看高一要下晚自习,陈琛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趁着打铃前,走到了高一4班门口。
程瑶收拾完书包,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陈琛。
她一脸惊讶:“哥哥?”
陈琛眉目一挑,笑道:“怎么?听你这口气,不认识哥哥了?”
程瑶摇头,走到他面前:“你今天怎么下晚自习这么早?”
陈琛实话实说:“溜出来的。”
程瑶向来佩服陈琛迟到早退的胆量,也知道他这毛病改不了。
陈琛瞧她:“冷不冷?”
程瑶笑得很甜:“不冷”
一早她就被曹语婧提醒,要多穿衣服,宁愿热了再脱,总好过冻得哆嗦。
“真不冷?冷的话,哥哥把校服脱给你。”
陈琛说着就去拉程瑶的手,摸着她的小手还挺热乎,又见她穿的衣服也厚实,这才放心。
程瑶心里一颤,也没缩手,等着陈琛放下后,才有些慌乱地将手放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行了,快回家吧”陈琛说:“哥哥再溜回去。”
程瑶噗嗤一笑:“哥哥,你属泥鳅的?”
陈琛不客气地把手放在她天灵盖上揉了两下:“你这个小怂包,想象力还挺丰富。”
两人并肩走到了楼梯处,程瑶下楼,陈琛往楼上走。
……
回到家,程瑶在玄关处换鞋,听见曹语婧似乎在打电话。
等她换好鞋子,要往卧室走时,就见曹语婧红着眼眶走了出来,脸色非常不好。
程瑶心里一紧,隐约觉得出事了,她开口问道:“妈妈,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曹语婧手里握着手机,声音有些发颤:“瑶瑶,明天一早回岳市…”
不好的预感袭来,程瑶讷讷地问:“为什么?”
曹语婧声音低了下去:“瑶瑶,医院给你奶奶下了病危通知书…”
程瑶艰涩地红了眼:“奶奶…怎么了?”
曹语婧颤着声音解释道:“癌症晚期,去年刚开学没多久,我和你爸去国外,就是去看你奶奶的。”
程瑶乍然听到这样一个沉重的事实,茫然无措,眼泪氤氲在她的眼眶里:“为什么奶奶不在国外治疗?”
“发现太晚了,你奶奶说…”曹语婧顿了顿又道:“落叶归根”。
程瑶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曹语婧猜到了女儿会有这样的反应,抱住她:“瑶瑶,奶奶怕你伤心,也怕耽误你学习。而且你年龄还小,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程瑶哑言,紧紧咬着唇瓣。
她其实心里明白,不知道这一切,比知道这一切却无能为力要好。
……
上午第二节晚自习,陈琛溜达到高一4班门口,看见程瑶没在教室。
他以为她去打水或者上厕所了,就站在栏杆处等她。
徐雪从教室走出来,见到陈琛,就上前说了一句:“学长,你找程瑶吗?”
陈琛对徐雪有印象,点头嗯了一声。
徐雪道:“程瑶一早就没来学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琛眉头一皱,道了一声谢,就往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快步走到程瑶班主任的办公桌前问道:“老师好,请问程瑶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
程瑶班主任在之前教过陈琛,对陈琛印象颇深,也了解他和程瑶是兄妹,直言道:“她家里老人病了,程瑶家长打电话请过假了。”
“谢谢老师”
陈琛说完,就跑到了石磊的办公室请假。
俞城一中管得很严,没有假条,这个点是走不出校门的。
陈琛语气略显焦急:“老师,我请三天假。”
石磊昨天班会刚强调了无故不许请假,听到陈琛要请三天假,沉着气说:
“陈琛,你迟到早退也就算了,好端端地还请三天假?除非家长来请,否则…”
陈琛没心思解释:“老师,您手机借我用一下。”
“还真有事?”
石磊把手机解锁,递给他。
接过手机,陈琛直接拨打了蒋霞的手机号。
蒋霞一看来电显示的是石班主任,以为陈琛在校闯了祸,赶忙接听。
还未说话,就听那边响起声音:“妈,我要请假,去趟岳市。”
蒋霞一听岳市,立马搞清了状况:“把手机给你班主任。”
石磊接过陈琛递来的手机,就听蒋霞说道:“石老师,麻烦您给陈琛放假,家长已知晓。”
……
陈琛回家收拾了些东西,就打车去了机场。
路上接到了蒋霞的电话,把情况和他讲了下,又让他过去后好好照看一下程瑶。
陈琛的心情十分沉重,他才知道程瑶在他家里小住的那几周,原来是事出有因。
想起程瑶奶奶,他还记得小时候某个暑假,是她带着程瑶和自己,在那个老式小区里度过了愉快的假期。
即使记忆有些模糊,但确实还存在于脑海里。
想到那个和蔼的老人,此时躺在病床上,他不禁眉头紧锁。
又想到程瑶,陈琛只觉胸口闷着一口气,心里担忧起来,她肯定很难过。
……
这是自从搬家后,陈琛第一次又回到了岳市。
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再回来的时候,心情沉重。
他打车到了医院,按照门诊指示牌找到了肿瘤门诊,然后从人群里一眼望见了程瑶的背影。
他跑了过去,拉住了程瑶的胳膊,瞧见她眼睛有些红肿,神色中透漏出疲倦,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程瑶望着陈琛愣了几秒,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和难过涌上了心头,嘴巴不受控地颤抖着。
陈琛眼眶一红,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他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在人生疾苦的医院里,所有的安慰都于事无补。
程瑶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心里明白,自己要是哭出来,只会给爸妈添麻烦。
但见到陈琛,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用力压着声音。
感受到环抱里的人在颤抖,陈琛感觉心上像是被针扎的密密麻麻的痛,他还是一句话讲不出来。
生死弥留之际,似乎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