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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六章 卖身契
    何老夫人闻言大喜,抱着何三老爷那颗惨不忍睹的脑袋落下泪来:“儿啊,多亏你机灵,否则为娘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余老头不屑,好像你跳进长江就能洗清一样?就你这样的,跳进哪里都洗不清。

    “咳咳!”余老头清清嗓子,“先别高兴得太早,何老三,你虽然在字据上写的是刘阿花,可是落款却是你自己的真名实姓,对了,还按了手印。我且问你,你说刘阿花是假名字,那她就不是你老娘了,那她是谁?你家的婆子?有卖身契吗?你老婆?有婚书吗?拿不出来是吧,那你就是拐带良家子,何老三,藏得挺深啊,老子我都走眼了,原来你还是个拐子啊,还是专拐良家子的拐子!”

    何老夫人和何三老爷全都怔住,几个意思,怎么三言两语就变成拐子了?

    何老夫人嫌弃地推开何三老爷的脑袋,她宁可生块叉烧也不想承认这个蠢货是她生的。

    他知道给她改名叫刘阿花,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也编个假名字呢?

    其实吧,何老夫人还真是冤枉何三老爷了。

    典卖亲娘又不是光彩的事,何三老爷如果可以,恨不得自己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就是不想用自己的真名。

    可是他不敢啊,他在赌坊里借银子时用的是真名,没办法,赌坊什么人没见过,不用真名根本就不会把银子借给他,一边让他写欠条,一边已经让人去他家附近把他查了个底掉。

    借条是真名,典卖老娘的字据当然要和借条一致,必须是真名。

    何三老爷被余老头问得张口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他说刘阿花不是他亲娘,那他就是拐子,如果他说刘阿花是他亲娘,那么何老夫人就是刘阿花,就是余老头的暖床婢。

    典期三年,现在才两年,余老头还有对刘阿花的支配权。

    何三老爷可不想当拐子,这年头的律法,对拐子的惩处非常严厉,搞不好还会掉脑袋,除非让何老夫人自认刘阿花,再和他签一份卖身契。

    这样一来,那什么典卖亲娘的污名便可彻底洗去,而他,只不过是在手头拮据时卖了一个仆妇而已。

    就连那些名门世家,也免不了会发卖奴仆,他卖几个丫鬟婆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得不说,余老头短短几句话,就给何三老爷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他真是糊涂啊,说什么亲娘啊,他就应该从一开始就说这是仆妇,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使唤婆子!

    衙门的户籍上只有名字,哪怕是老何家的族谱,也是只有名字,没有画像,又没有真定的亲戚指认,谁能证明何老夫人不是刘阿花,刘阿花不是他家仆妇?

    他没有污名,他清清白白,他是要做皇叔的人,他要封王,郡王、亲王,他是王爷,是王爷!

    想到这里,何三老爷忽然起身,连滚带爬跑到门口,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我要纸笔,给我纸笔!”

    外面传来祁红不耐烦的声音:“要什么纸笔?你做梦呢?”

    何三老爷在心中暗骂:狗仗人势的东西,等老子封了王爷,就向何苒要了你,把你许配给只会打女人的老光棍,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何三老爷强压下想要撕了祁红的冲动,夹着嗓子说道:“好姐姐,你就可怜可怜弟弟吧,就是一张纸一支笔,弟弟感谢你一辈子。”

    祁红:我呕!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自杀?那可不行,你要是死了,我这责任可就大了。”

    何三老爷:看看,你也知道老子身份不一般吧,老子要是死了,何苒能把你凌迟。

    何三老爷继续夹子音:“好姐姐,看你说的,为了姐姐这份恩情,弟弟也舍不得死啊,再说,纸笔而已,又不是刀,怎么就能自杀呢。”

    祁红:我再呕!

    “你用纸糊住鼻子把自己闷死,你把笔捅到鼻子里把自己插死,你想死,有的是办法,算了,还是不给了,免得你死在我手里,我还要给你偿命。”

    何三老爷:你知道就好,老子堂堂皇叔,你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求求你了,好姐姐,弟弟大好的前途,怎么舍得死呢,弟弟保证,绝不会死。”

    祁红似是终于被他给说服了,冷冷说道:“好,你等着。”

    何三老爷心中鄙夷,无知妇人,几句话就给说服了,回头把她给卖了,她还要帮着数钱。

    门打开一条缝,祁红递了纸笔和一小瓶墨汁进来。

    何三老爷大喜过望,连忙谢过,便躲到屋子一角,笔走游蛇写了起来,一张纸写完,字迹尚未干透,何三老爷便跑过来,一把抓过何老夫人的手,在何老夫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没有红朱砂,黑乎乎的三团手印,但是纹理清晰。

    是的,何三老爷让何老夫人按了三个手指头,除非把这三根手指头全都剁下来,否则何老夫人就不能不认帐。

    待到何老夫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耳边传来余老头嘲讽的笑声。

    她生硬地转过脸来,瞪着余老头:“你笑啥?”

    “我笑啥?你知道你儿子要纸笔干啥?让你按手印干啥?”

    若是刚才,何老夫人还不知道,可是余老头这满是嘲讽的语气,她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可是,她不相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会的,老三,你”

    话音未落,一直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的何书铨插口说道:“奶,你不用问我爹了,问了我爹也不会说实话,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让你在卖身契上按手印呢,你现在是刘阿花。唉,算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奶了,你以后就是我家仆妇,我就叫你刘婆子吧。”

    余老头看尽人间百态,此时也忍不住在心底唏嘘,他老人家还是见识太少,果然啊,活到老学到老,现在,他又学到了。

    不过,学到也白搭,他也不会用,一来他的老娘早就死,二来,他的心再黑,也是人心,不是狼心狗肺。

    何老夫人脸色大变,她瞪着何书铨,又看看余老头,然后便看向何三老爷。

    “老三,铨哥儿胡说的,是吧,你告诉我,铨哥儿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何三老爷叹了口气:“刘妈妈,你服侍家母多年,我本该让你荣休养老的,可是我自己也是捉襟见肘,无奈之下,才把你典给这位余老伯,刘妈妈,你千万不要怪我啊。”

    那声“刘妈妈”传进耳中,何老夫人的脑袋便是嗡的一声,后面的话她全都听不到了。

    她的身子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余老头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抱在怀中。

    “阿花,你不要太伤心,东家不做做西家,我家人口简单,你来了我家,不用干粗活,只要侍候我一个人就行了,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委屈你。”

    在门外偷听的祁红需要咬着自己的手,才能忍住笑声。

    长见识了,真的是长见识了!

    趁着一个客人走了,下一个客人还没有进来的空当,祁红便把她听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何苒。

    何苒怔了怔,佩服啊,还能这样操作?

    她原本也只是想让余老头收拾那一家三口,让他们吓破胆而已,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神转折,果然是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是的,从始至终,何苒也没把这一家三口放在眼里,她关心的,只是躲在背后的那个人,现在那个人已经查出来了,这一家三口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不过,这个余老头是个人才。

    同时也是一个聪明人。

    从这一天开始,何老夫人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她已经不是何老夫人了,她是刘阿花。

    她的儿子孙子,以及买走她的人都说她是刘阿花。

    当然,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她的身份,那就是何苒。

    可是何苒会给她做证吗?

    何老夫人在来找何苒认亲想当太皇太后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的,她深信,哪怕当年她从何苒手里强要了惊鸿楼的鱼鳞册,她也是何苒的亲祖母,何苒只是未嫁女,她的一切都应该是娘家的,惊鸿楼是娘家的,现在她打下的天下也是娘家的,她都不和何苒要这个天下了,让她当太皇太后不过分吧。

    那时她想,哪怕何苒不愿意,可是一个孝字压下来,何苒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也要含泪应下。

    孝大过天!

    哪怕被关在小黑屋里,何老夫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理直气壮,她知道只要外面传出风言风语,何苒就会恭恭敬敬把她请出来。

    可是现在,她的这些想法全都没有了!

    在这金陵城,何苒是唯一一个能证明她不是刘阿花的人。

    所以她必须要改变策略,她不能再大喊大叫骂何苒不孝了,她要老老实实的装可怜,何苒不可能会关她一辈子,只要她见到何苒,再和何苒哭一哭,求一求,她不当太皇太后,她安安份份做个老封君,就像这仁义夫人一样,就这么一丁点请求,何苒还不能可怜可怜她吗?

    何老夫人忽然沉默下来,却让小黑屋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有些不适应。

    何三老爷离她远远的,生怕再被她的指甲抓破脸。

    何书铨眼里只有余老头,他发誓,从今以后余老头就是他亲爷,不,比亲爷还要亲!

    不过,何老夫人自从认清形势之后,便开始吃饭,黑面饼子,她皱着眉头咽进去,她要吃饭,她还要当老封君呢。

    何三老爷也在吃黑面饼,他也要吃饭,他还要当王爷,他现在清清白白,他不当王爷谁当王爷。

    余老头仍然坚持每天打何三老爷一顿,没办法,千金难买老来瘦,在这里顿顿大鱼大肉,再不练练就要长胖了,那可不养生。

    与此同时,钟意终于撬开了乔西常的嘴巴,乔西常说出了乔美人母子的下落。

    锦衣卫连夜出城,去了乔美人藏身的庄子,可是晚了一步,人去楼空。

    显然,乔西常就是在故意拖延,直到乔美人母子已经离开了,他才开口。

    钟意大怒,对乔西常说道:“周炽是周铜后人,他连葬进皇陵的资格都没有,哪怕乔美人的孩子真是他的种,也一文不值,天下人不会认他为主,周氏族亲更不会承认他,你们保的,不过是个没有用处的野种而已。”

    乔西常呵呵干笑:“只要他是男丁,就一定有用,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个屁,给娘们儿当爪牙,你家祖宗怕是气得要把棺材板给捅开了。”

    钟意眼中泛眼杀意,他一把钳住乔西常的喉咙,手上用力,乔西常眼珠子渐渐突起,如同一条垂死的鱼。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的时候,钟意松开了他。

    “等我抽出时间,就去掘了那两个孽障的坟,把他们挫骨扬灰。”

    说完,钟意便走了出去。

    乔西常死里逃生,回想着钟意刚刚说过的话,怔怔出神。

    钟意说的那两个孽障是谁?

    对了,前面他说起周炽,说他是周铜的后人,莫非,钟意口中的孽障是太宗、高宗两位皇帝?

    对,除去永和帝,大周至今五位皇帝,皇陵里有三位,除了太祖以外,便是太宗和他的儿子,闵熳还活着,据说被送去守皇陵了,而周炽就葬在金陵城外。

    所以钟意是要去把太宗和高宗的墓给掘了,然后再把他们挫骨扬灰?

    他怎么敢的?

    难道这是何苒的命令?

    不,钟意的语气却又不像。

    而且就连乔西常也觉得,但凡何苒不是狂到没边了,也不会下令去掘皇帝墓的。

    这样做,是失德!

    何苒能给周炽以亲王之礼下葬,就不会做出掘墓这种蠢事。

    莫非这是钟意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

    乔西常眯起眼睛,这位锦衣卫大首领,何苒手下的大红人,据说是闵家的亲戚,可是他却早早地便背弃太皇太后,投靠了何苒,现在却又要去掘皇帝墓,莫非是与闵家有关?

    虽然猜不出钟意与周氏和闵家有什么关系,但是乔西常觉得自己已经摸到门槛了,下次见到钟意时,他要试探一下。

    他知道,只要乔美人母子还没有被找到,钟意就不会杀他。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