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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孩子是对照组10
    章信鸿自己收拾好了书本, 等到王进把章文成的东西也收拾好了,就拉着章文成的手。

    章信鸿大章文成大半岁, 原本两人看着差不多大, 自从章平去世之后, 章信鸿迅速稳重了起来,章文成还是一派天真, 看上去就大了不少了。

    王进把章文成的书给背上, 三人出了私塾,就看到了在外面候着的方建。

    方建等到和童秀秀生了龃龉之后, 他也不管家里的那堆粮食了,挖出了他积累下的一串子铜钱, 用布巾裹好,不让铜板发出碰撞的声音, 直接给绑在了腰间内衣处, 除非把他给扒了衣服,不然抓不走这些铜板。

    章信鸿以前爱偷跑,皮肤有些黑,现在经常坐着, 也就早晚的时候,娘亲会让他练一段八段锦,身子精壮抽条了不少, 因为习武,脊背挺得直,看上去精气十足。

    方建在三人同行的时候, 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根本没想到那个带着浅笑,看上去克制有礼的那个是他想要找的人。

    “信鸿哥哥,我觉得刘夫子讲课没有三婶婶教得好。”

    方建冷不丁听到了这句话,脖颈往这边一转,死死盯着那个领头的。

    他的腰间有一块儿成色不大好的玉佩,眉眼长开了些,皮肤白了些,确实是那个曾经因为下雨滞留在他家屋檐下的章信鸿。

    章信鸿的声音和平缓,带着过去所没有的笃定“刘夫子讲得,不光是有书本的内容,还有他应试的办法。”

    章文成“哎,刘夫子就是没有三婶讲的有趣,也就哥哥你听得进去,小考还考得那么好。”

    方建忍不住瞧瞧跟上,心中有些羡慕章信鸿,这就是读书和不读书的差别吗气质成了这般

    王进注意到了跟在后面不远的方建,轻声和章信鸿说道“两位少爷等我一等。”

    转过身,王进呵斥道,“你这人鬼鬼祟祟跟着我们想做什么”

    方建正好也认识王进,微微一怔,忽然发现这个是母亲生了病,听说自己把自己给卖了的。

    因为王进被卖了,童秀秀还说过这件事,方建想着,他肯定是不能卖掉自己的,死契就等于把命还有命运全给了别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在这里看到了王进,王进的模样,应当是做了两人的伴读。

    “我”方建看着章信鸿,对方的目光带着点朗润,好像是穿越了时间,想到了半年前见到的章信鸿。

    那时候章信鸿的目光清澈而又明亮,带着点稚气的天真,一看就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现在的目光依然明亮清澈,却多了一种像是看多了书的透彻,不再像是温室里的花朵,而且王进叫破他的行踪,章信鸿拉住了章文成的手,呈现保护的姿态,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写了防备两字。

    他没那么好忽悠了,尤其是看到了王进,方建忽然明白了,这位只怕也是那个邬盼巧的安排,就是为了防着他。

    “没什么,正好顺路。”方建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守着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只要王进在,他就没办法做什么。

    等到人走远了,章文成拉着哥哥的手,“那个人好奇怪啊。”

    方建等到人走了之后,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等到晚上洗漱完毕之后,忽然想到了那一场大雨时候曾被童秀秀收留,然后那时候还很期待和方建之后的交往。

    方建告诉他,能有办法让他记住书本的那些内容。

    父亲亡故的冲击让高烧断断续续,他也几乎忘了那个约定,只是今天冷不丁响起。

    娘亲好像提过已经给人送了东西。

    他现在也不需要方建的那些法子了,娘亲教给他的那些已经足够用了。

    三年的时间,章信鸿都是班上的头名,在出孝的时候,参加了县试。

    给章信鸿作保的是刘夫子介绍的一位廪生,刘夫子更是给县官写了一封举荐信,对章信鸿此人学问是赞不绝口,特地提到了他的孝顺。

    县试的头名是被称呼为案首,头名是由县官点的,九岁童子便知孝,可见其心思纯正,在考试前,就对章信鸿留了一个浅浅的印象。

    因为要请廪生做保,要缴纳银子,除了家境好的,绝大部分是等着有把握了才会下场。

    所以参加这考试,年幼之人寥寥无几,九岁的章信鸿便十分显眼了。

    因为早晨会打一套长拳,他的个头在同龄人里显得欣长,得了章平和邬盼巧的好颜色,让人见着便眼前一亮。

    作为考官,在经过章信鸿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放下脚步。

    他答卷很有规律,审题之后,会先在宣纸上理顺了思路,写好了文章,有条不紊誊抄在答卷上。

    用的也是县试里不常见的馆阁体,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好像练了有段时间了。

    这馆阁体自然是苏玲珑教的,练了两年的时间,章信鸿的字说不上多好,少了自有的韵道,苏玲珑就自己用了馆阁体给他写了帖子,当做是偶然从市面上买到的。

    简单看过了章信鸿的答卷,县官觉得他这一次的童生就算是稳了。

    谁知道,在评定试卷的时候,其他几位筛出来的头三名,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九岁童子。

    县令想到了那封举荐信,加上在考场上这孩子的表现也不错,笑道“以我所见,这份为头名罢,说起来,私塾里的那位刘夫子,对这位是褒奖不断。此子颇为纯孝,六岁稚龄便知孝悌,父亲亡故,守孝三年在书院里不曾嬉戏。”

    在私塾里都是同龄孩子,除非实在是性情太过于孤僻,一般孩子都无法三年不嬉戏,现在县令特地点了这份,诸位便再看一遍答卷。

    毕竟是九岁的孩童答卷,文章的见识是有过自己的思考,不过仍然有一定的局限性,要是参加府试恐怕就难以擢为前列,不过在县试里确实也算是上优了,尤其是一手难见到的馆阁体,诸位都心知肚明,这位是冲着继续往外走的。

    “王大人说得对,此子堪为县试头名。”

    “是了,文章让人见之忘俗,神采飞扬。”

    “王大人好眼光。”

    在众人的恭维声里,就定下了章信鸿为头名。

    等到放了榜,这章家三房的章信鸿赫然成了榜首,就成了镇上最热闹的话题。

    要知道,这县试之后,按道理是还要经过府试和院试的,但是若是县试的榜首不一样,可以直接就是秀才了,若是想要做廪生,还须得参加后面两试,若是不要这廪生资格,便可以安心准备秋闱。

    等三年一次的秋闱,若是过了,那就是吃皇粮的举人老爷。

    章家不缺钱,已经是县试的第一,还不如直接先试试看乡试,若是考不上了,再回头考廪生也不急。

    “章家的二爷是秀才,指不定在家里头就给孩子多补课,之前二房的那个不是还去了飞鹿书院吗现在就是轮着了章家三房的了。”

    “二房的那个是章二爷的亲儿子,当时可都没考上案首,是中规中矩,先县试再府试,两考之后才是秀才的,后来去了书院里,这章信鸿可不一样。”

    “要是章三爷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了。这孩子原本还挺调皮吧,没想到现在这么出息。”

    “说起来,还是章家的家风正,所以才能这样,连上三房这个,算是章家第三个秀才,可真出息了,这么多秀才,指不定将来就能出个举人老爷。”

    “你以为举人老爷有那么容易啊”

    “举人老爷我知道是不容易的,不过三房这个说不定还当真是有戏,他年岁小啊,现在就考上了案首,等到晚点的考试,就是举人了。”

    方建拿着绣线等物经过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别人在议论章信鸿,他本来站在拐角处,听到了这些话,立即就站住了。

    他知道,要是再往那边经过,等会这群人就不会议论章信鸿,而是议论他了。

    他站在墙边听了一小阵,有时候有些羡慕章信鸿,有一个好家境,能够读书,他低头看看自己拿着的绣线,是不大可能了。

    方建两年多前从私塾回来了之后,在童秀秀期期艾艾的目光里,继续捡起来刺绣。

    这让童秀秀松了一口气,方建的天赋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的眼睛好,在花样和配色上,方建的比她好,而且价格也比她的高。虽然还有章家给送来的粮食,等到吃完了之后,两人做刺绣,应当也算是不错的营生。

    反正关着门,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绣花。至于说外面那些阴阳怪气讽刺的话,童秀秀就完全当做听不到了。

    她的儿子好端端着呢,凭什么要唉声叹气,好像是她害了方秀才的儿子一样,方建也是她的儿子,难道她不心疼这是为了今后买书做出的必要牺牲,等到儿子认字了,考了秀才,就算没法做什么廪生,去私塾里做个夫子也是好的。

    方建打定了主意靠着刺绣自己赚钱,等到攒到了购买千字文的书,他在怀里揣着银子,想要买的一瞬间就不停地反问自己,值得吗

    他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攒了银子,只能够买一本书,没有人指点,可能那些字他都不会读,也没人讲解。

    而且那个时候章信鸿已经有了神童之名,方建的年龄本来就比章信鸿还要大一些,有了书他能够超过得了章信鸿

    方建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也不想着自己能够光宗耀祖,绣花没什么不好,在现代他就看过把苏绣发扬光大的是个男人。

    童秀秀看到了方建攒了银子,看着孩子出去,她想着,等到拿到了书,到时候方建就可以读书,然后光宗耀祖,她没想到方建是空手回来的。

    “书呢”童秀秀左看又看,难道是揣在怀中

    “买不起。”方建说道,“没有夫子讲解,死了这条心,买书是纯粹浪费钱。”

    童秀秀有些不甘心,还记得以前方建说过的话,“那你可以自学啊。”

    方建嗤笑了一声,懒洋洋说道,“有些字认不得,我不知道读音,不知道释义,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说完了之后,又拿起了绣绷子,读书什么的,太不切实际,还是继续绣花的好。

    方建不是纯粹的古代人,自然没有什么绣花是女人干的活,男人碰不得的概念。

    他认得几个繁体字,但是不会用毛笔,没人指点他练字,他没办法去做账房先生等需要认识字的工作,也不愿意卖苦力。

    所以这个偏安静的工作,总体还是挺适合他,加上他有画画基础,有意识地把排版布局放入其中,童秀秀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绣样价格高,但是方建很清楚,是因为他的绣样就打得好,再上再琢磨点配色,用上点渐变的技巧,花色就比别人的绣样更为生动。

    方建可以不在意自己做绣活,但是童秀秀不行,支撑她的就是儿子能够读书,绣活只是一时的中转,谁知道现在儿子不买书了,拿着那些银子,还是开始做绣活

    拿起了剪刀,把方建手中的绣绷子夺了过来,还没有动剪刀,就听到方建说道,“压了一两银子。”

    童秀秀的手顿时就顿住了,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方建从她的手里拿过了绣绷子,继续慢条斯理做绣花。

    方建的手指微微翘起,那自然而然的兰花指让童秀秀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着,“建儿,咱们不绣花了,这个弄完了就不绣花了,你是个男儿家啊。”

    方建看着童秀秀,他一开始是不想绣花的,是童秀秀一直想办法劝说,说他闲着也是闲着,把绣花当做是画画。

    方建看着童秀秀流着泪,到底是这个时空的母亲,叹了一口气,“不就是绣花,男女都一样。”

    童秀秀的声音有些激动,“这怎么能一样建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比划出方建捻着针的模样。

    方建眉头皱起,想着就相当于职业病,就说道,“我很清楚我不会因为绣花变成女的,就是赚个钱。”

    那次之后,母子两人关系就更微妙了,童秀秀是想办法让方建改邪归正,方建是干脆自己找到了那个刘婶娘,无缝对接,从对方手里拿绣样。

    那个刘婶娘最开始是拿了苏玲珑的钱,还巴巴去问了后面怎么做,结果对方就说道,“他要是愿意绣花就绣花,不愿意就算了,您那边用的上就用,用不上就不用。”

    刘婶娘看着方建的绣样比别人的都有灵气,也就继续做他的生意,甚至按照他的办法,去弄了什么百寿图,方建照着给绣了,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方建想着这几年的事,端着篓子就没给过去。

    不过,他很快就失算了,有人看到了他。

    “呦,这不是咱们的小方绣才吗”

    他的父亲是秀才,因为方建弄绣活,被人起了一个诨号同音不同字,叫他是“小方绣才”。

    方建觉得,住在西城区的这些婶婶们,就是话太多,因为刺绣赚钱,就眼红他,他冷着脸端着篓子走过。

    说他的那些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到回去的时候,意外发现,童秀秀看到了他拿着绣样回来,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地看着墙面。

    方建把东西放在外面,他现在的绣样压得银子不少,穷人是没有任性的资格的,显然童秀秀也知道这个道理,就算是怎么看不惯他刺绣,她都不敢发狠毁了那些东西。

    所以方建和童秀秀吵架归吵架,照样是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刺绣。

    方建喝了一口水,开始绣花,绣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发现童秀秀直勾勾盯着他。

    方建被吓了一跳,皱眉说道“怎么了”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童秀秀的眼眶发红,好像是哭过,眼珠子里都是血丝,眼下也是肿起来的。

    “邬盼巧的儿子做了案首。”

    “还因为邬盼巧发疯”方建嗤了一声,“得了吧,盯着别人干什么,我不也没有发疯,但凡你要是有点钱,能给我请个夫子,指不定做了案首的就是我。”

    听到了方建这样的话,童秀秀心尖儿一颤,因为刺绣的事,她和方建针锋相对的厉害,尤其是方建强调,买了书也没有用,没认识的人读书,这个是无法自学的,她觉得是之前方建唬她,根本没有什么读书天分。

    但是刚刚的那个梦里,童秀秀梦到了方建靠着章信鸿,拿到了章信鸿的书本,然后一点点让章信鸿把所有的课业都由他完成

    方建做了章信鸿的替身,替他考了县试,方建是有才华的,然后跟着章信鸿到了京都里念书,后来方建自己在京都里的考试,甚至参加了会试

    那个梦让童秀秀畅快极了,在方建替她请封诰命的时候,外面哐哐哐的敲锣声,让她从美梦里醒来。

    整个人还有些混混沌沌,想着梦里的那些事,就听到敲锣打鼓说得是案首是章信鸿。

    那个梦是那么的真实,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搭上章信鸿的路子了,怎么邬盼巧忽然就开始阻拦了起来。

    “章信鸿肯定是找的替身,肯定是有人替考,我要去举报”童秀秀忽然灵光一闪,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方建觉得童秀秀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看到了她鼻翼瓮动,亢奋的模样不像是说笑,她是真的要去举报章家用了人替考。

    如果不是那次在私塾见过章信鸿,他或许也会这样觉得。

    “别闹了”

    童秀秀的眼睛发亮,一想到可以把人给拉下马,声音激动起来,摇着方建的肩膀,“我没闹,建儿,相信我,章信鸿没那个本事,他本来应该靠你考上的案首,现在没有你,肯定是别人,他肯定靠着别人考上的对,梦里就是这样,他当时靠着你,现在没有了,肯定是那个王进”

    童秀秀松开了方建,就打算走出去。

    方建不想对童秀秀动粗,但是看着童秀秀的模样,一个手刀砍在了童秀秀的脑后。

    童秀秀身子一软,就被方建接住了。

    十岁的方建手脚也有些力气,就把人给拖入到了房里。

    靠着绣花,他现在积攒下了差不多二十两银子,在这个镇子上能有什么前途,他或许应该到大一点的地方,绣样可以卖到更多的钱。

    而且小地方,没什么买卖二手书的,到了州府,或许还有别的机会。

    只是方建看到了这样闹着的童秀秀,心中忽然起了点莫名的危机感。

    好不容易日子好了些,童秀秀不会疯了吧

    他死死皱着眉头,又不是邬盼巧再嫁了一个好人家,不过是儿子有出息,他现在绣花也算是镇子里的头一份了,怎么不见童秀秀激动

    童秀秀和方建小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章家人不知道,章家自从在接到了章信鸿得到了案首的消息,高兴了两日,全府的下人都给了打赏,就有一个新问题了。

    如果是练闯三关的童子试,那么可以让方建去飞鹿书院。

    现在是案首,而且还不满十岁,章家就有了更大的野心,不光是打算不参加廪生的考试了,还在想着,把人给送到京都里。

    整个大雍最好的学府,就在京都。

    尤其是这一次的案首和其他时候不一样,父母官也都说了章信鸿的孝悌。

    苏玲珑听着章家热火朝天的议论声,想着就算是没有了方建替考的事,章信鸿靠着自己也考上了案首,有了去京都学习的机会。

    章家还商议出一件事就出乎苏玲珑的意料之外了,这两年,给大房的文成、文琳启蒙都做的不错,二房的景莲原本是想自己给儿子启蒙,最后看到了大房的效果,送到了苏玲珑这里,孩子的学习习惯也养的很好。

    这就导致了,章家人不光准备让章信鸿去京都的书院里读书,也让作为母亲的苏玲珑一起去京都。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上京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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