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套裙的女人走了过来, 人较为消瘦,剪的是刚到脖颈的头发,烫弯了之后,右侧别一个珍珠发夹,发型妩媚但因为她样貌的清秀,看上去纯而不媚。
是杜清微。
有这样的容貌, 加上年过的书多,眉眼之中有股清雅的韵味,更增添了她的色彩,难怪曾有消息说,还有人请她拍电影,只是杜女士不愿意, 这话应当是真的了,杜清微的容貌当真是皎皎若日月。
再看看站在她旁边的顾齐晏, 星眸剑眉可以说是仪表堂堂,也当得起这本书的男主。
“顾太太。”这个时候的杜清微丈夫刚刚去世, 只怕才和顾齐晏勾搭上, 她在姐姐的婚礼上见过刘芸, 但是印象不深, 只记得是个守旧的太太,这会儿看着对方穿旗袍烫了头发, 虽然有些诧异,但不算惊异。
顾齐晏却对刘芸的改变惊呆了,恨不得揉一揉眼睛, 眼前的人真的是他母亲吗?
会不会是母亲有个双生的姐妹,衣着时登?他的母亲怎么可能会这样打扮?
穿着旗袍,搭着淡色的披肩,与旗袍颜色十分融洽,带的首饰也不是夸张俗气的金饰,而是平时嫌弃不够贵的珍珠。原本直挺挺的长发被剪去了不少,烫成了卷发,这会儿盘了发,头上还斜斜带了一顶羽毛帽,不去看脸,还以为是个优雅得体的贵妇,怎么会是他妈呢?
他还记得父亲的话,“让你妈穿上短袖的旗袍就跟杀了她一样,还是夏天,露个胳膊怎么了?真是……!白瞎了五十块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穿。一天到晚穿着土黄色的衣服,让人看着就眼睛疼。别人家的夫人都可以帮着,她不给我拖后腿就好了。”
“妈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这身打扮?”顾齐晏的语气艰难,到了现在他惊讶的表情都放不下。
看惯了母亲平时的模样,忽然打扮的时登,皮肤和容貌还是五十岁的模样,顾齐晏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头,没有睡醒。
“财务司副司长的太太,我穿好些不也是常理之中?宴儿,你这话好生奇怪。”对着杜清微挑挑眉,“我看着这位的模样有些眼熟,和芷丫头眉眼有些相似,你们怎么在一起?”
顾齐晏一时有些心虚,不知道怎么说,他这时候刚和杜清微幽会,才在电影院里亲了嘴,心里头觉得有些唐突了佳人,有觉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把心都捧给杜清微,一看到母亲,难免就想到杜蘅芷,心里头十分发虚。
杜清微则是淡定的多,浅浅笑着,“顾太太,喊我清微就是,蘅芷是我姐姐。”
“哦,”苏玲珑的神色淡淡,“小妇养的,我晓得了。”
杜清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刻薄的话会从刘芸这里说出,自从她嫁给了梁闵成之后,还没有人这样辱没她,提及她是妾生女。
“妈你在说什么?!”顾齐晏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这样说自己的心上人。杜清微还没有发话,他就直接跳脚了。
杜清微听到了顾齐晏的话,眼圈也一红,勉强露出一笑,似乎下一秒就要落泪,“顾太太,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您就算是长辈,这般说我,十分不合适,我敬您是长辈,您也应当尊我。”
苏玲珑看着,觉得饶有趣味,杜清微的段数有点像是低配版的自己了。瞧瞧看,顾齐晏为她神魂颠倒,听到了杜清微带着颤音的话,要不是因为自己是顾齐晏的娘老子,他只怕就要挥拳揍人了。
“我知道。”苏玲珑的下巴微微抬起,“我就是故意的。”
“妈!”顾齐晏的身子微颤,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眼珠子都有些发红。
就连旁边的司机也没有料到会听到苏玲珑这样的话,再看看少爷铁青的脸,脸上带了点忧虑,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就要到他去接老爷的时候了,要是继续闹着,怎么办才好?
“宴儿,你在等着她做头发,是不是?”
顾齐晏下意识地就点了头,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所有的愤怒消失,心里头有点心虚。
苏玲珑理了理自己的帽子,看向了杜清微,“所以我才说你是小妇生的。我懒得喊你梁太太,我想想看,梁先生才去了多久?你让宴儿陪着你逛街,陪着你散心,好得很呢。你看看,你是我儿媳妇的妹妹,但干的哪儿是小姨子应当做的事,和姐夫亲亲密密的,好得很 。”
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梁先生,这可尸骨未寒呢。我没什么文化,不认识字,但也知道梁先生做得事,那可是要名留青史的,这样好的人,真是可惜了。”
瞧了一眼顾齐晏,这会儿更是心虚的厉害了。
苏玲珑所说敬佩梁闵成也是事实,这位先生颇有些从商的天分,很会做买卖,赚的钱资助了不少优秀的学生留洋,还给捐钱建立了数所小学,还请人编著童书,极其重视教育问题。
杜清微显然没有想到苏玲珑竟然观察如此入微,她也是个心思敏捷的,出身不好,她事事为自己打算,好不容易和丈夫结了婚,以为一辈子顺遂,结果那人生了病一命呜呼,她只能再次为自己谋算。
遇到苏玲珑的事是个意外,但辩驳的场面在心中预演过,此时拿出了手帕,“太太,确实是先生去了,我心中难受,才想着慧剑斩情丝。过来剪头发。”抿着唇,唇色都苍白了起来,“昨个儿才举行的诗会,姐夫看着我难过,所以特地陪我散散心。”
听到了杜清微的话,顾齐晏也有了底气,“妈,你的思想怎么这么肮脏。还非要提起梁太太的伤心事。”
到底心虚,不敢称呼为清微了。
苏玲珑又说道,“我敬重梁先生,才提醒一下这位太太。”
本想要说有本事就说出,你和顾齐晏是清清白白,永远把顾齐晏当做姐夫对待,转念一想,这话若是遇上脸皮薄的,只怕得羞得要死。
这位杜清微可不是一般人,怕是可以做出帕子捂着脸,说自己折辱于她,然后飞奔着跑出去,自己的儿子在追她。
这里又有这么多凑热闹的,杜清微认识不少文人,甚至自己也会写作,到时候再让人登报写个文章批判一下她的封建守旧,折辱梁先生的遗孀,只怕要连累顾文正,也会动摇她自己在顾家的地位。
不妥不妥。
日子久着呢,她一直被顾文正当做是福运很好的人,若是惹了祸,只怕地位就要一落千丈了。
如今又不像是过去,还可以靠脸吃饭,苏玲珑考得是原本委托人的福运。止住了话,对着明显有些焦虑的司机说道,“张师傅,咱们走,不要耽误了文正下班。”
张磊听到了如释重负。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误了先生的事反而要糟糕。
出了理发店,苏玲珑就说道,“家里头的衣服我都给扔了,等会我会逛一逛,你接过了先生,再过来找我,我选好了衣服,还要你来签单的。”打量了一圈,指着一家门庭若市的西餐店说道,“八点过来就行了,我到时候会在这里等着你。”
张磊自然应了下来,当即也不敢耽搁,准备去接顾文正下班。
苏玲珑原本只是应急似的买了一件披肩,还有一双鞋子,如今衣柜里的衣服全扔了,自然要买上许多东西。
从东边的铺子一直扫荡到西边的铺子,应急的外套按照薄厚各选了三件,冬季的厚外套正好遇到看的过眼的上新款,苏玲珑也让人包了起来。
光是外衣就买了七件,内搭的旗袍和洋装,还有内衣鞋袜,帽子披肩围巾,最为关键的是还买了不少化妆品,零零散散加起来,整个车后座都塞满了,让八点过来签单的张磊也是眼皮子重重一跳。
太太不买则已,一买居然足足用了一千块,其中最贵的是一件两百块的羊绒大衣。他签单签的手都有些发抖,就算是最得宠的姨娘,他也没有替签过这么大的单,最多的时候也花的就是一百元。签到约莫五百的时候,他一度不想签了。
还是苏玲珑说道,“你也知道,老爷是最看重我的,就算是疼爱两位姨娘,任谁也越不过我去。前些年我不懂打扮,如今可算是转过了弯,今天下午的时候,已经让小红把衣服全丢了,这些是我嫁给文正二十多年的量,哪儿算多了?”
想到了在家吃饭的时候,老爷听说夫人扔掉了那些衣服的评价,“早就应该扔掉那些烂破烂了,她要买,你就由着她买。”
张磊咬咬牙,就把跟过来其他来送货的售货小姐手里的单子一个个给签了。
这些售货小姐原本就瞧着苏玲珑的衣着应当是个贵太太,这会儿见着签下这么大的单,笑得跟什么似的,“晚些时候上了新货,册子会送到贵府。”
苏玲珑应了声,在买化妆品的地方,用新买的化妆品上了妆,原本刘芸太过操劳就有些老相,让比实际年龄增了五岁,现在打扮了起来,起码把年龄降回到四十五岁。
若是在幽幽的灯下,模糊了视野,便更觉得约莫四十年华,举止优雅的贵夫人了。
顾文正只是欣赏了一瞬间,在看到张磊的大包小包,就直接问道,“签了多少钱。”
“一千零七十。”
顾文正几乎瞪脱了眼窗,“一千块大洋?!”这个数字让他觉得头晕目眩,原本正在看报纸,手里的报纸摔在了桌上,“张磊,你居然由着太太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女主不好看,年龄大,但是这个故事还是很小甜饼,花式吊打他人,^_^</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