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你们找个悲伤的bg再看这章,顺便,七夕快乐
好像还是晚了, 等她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 听到了一阵笑声, 金宥玹停下脚步, 回过头去看。
民间总是流传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话, 猫头鹰是报丧鸟, 听见猫头鹰的笑声就是有人要去世了。她突然想起这个传说,急忙往病房里跑。“宥玹啊,”爸爸站在她面前, 眼眶通红,“奶奶走了。”
她浑浑噩噩被带到礼堂里,医院里有为葬礼准备的地方, 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开始慢慢布置,礼堂里笼罩了一个名为亲人离开的黑纱。妈妈抓住她的胳膊, 用手摸了摸她的脸,“先回家换身衣服去好吗和弟弟一起去。”比起清一色的黑白,她这身衣服太过于鲜艳了,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好。”她像是一个听话的人偶, 接过钥匙跟弟弟慢慢走。“最近还好吗”她坐在镜子面前, 把昨天公演时的妆容卸掉, 暴露在镜子里的素颜, 憔悴又美丽。
“还好, ”弟弟坐在她旁边,乖乖的回答问题,“白天的时候还和朋友一起看了你的舞台, 第五个一位了。”
金宥玹笑了笑,拉过放着化妆品的盒子,仔细对着镜子,一点点上妆。等她涂上最后的口红的时候,像是喃喃自语一样,“我可是金家最漂亮的姑娘,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回头看的时候,弟弟已经抱着膝盖哭起来,脸憋得通红,“没关系,”她爬过去温柔的摸着他的头发,“我们家的小男子汉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她像妈妈一样用手摸了摸弟弟的脸,深吸一口气去换衣服。她的衣服都在首尔,这一身是借的邻居家去上学的姐姐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裙,鞋子有些大,金宥玹去洗手间扯了一些纸巾塞进去,最后戴上象征亲人去世的胸针,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们去医院吧。”
“姐姐,”弟弟用袖子擦着眼睛,袖口已经湿透了,“哥哥不回来吗”
“他今天有工作,在国外回不来。”看见公交车进站,她抓住弟弟的手往车里走,“我们忙内能不能像男子汉一样好好招待客人”
“好,”他猛擦了一下眼眶,用力握住姐姐冰凉的手。
金宥玹再次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前来吊唁了,礼堂里也摆上了菊花。“吃饭了吗”妈妈在礼堂外准备客人的食物,周围已经摆好了堂食,堂食很简单,一汤一菜还有几份简单的小菜。妈妈用筷子夹了些小菜送到她和弟弟嘴里,像给雏鸟啄食一样。她嚼了嚼吞下去,是熟悉的味道,首尔的冰箱里也有的,奶奶的味道。她接过妈妈递过来的米饭,逼着自己吃了两口,看见还在抹眼泪的弟弟,笑了笑,伸出手给他擦掉,“多吃一点吧,你还在长个子。”
来访的客人三个两个聚在一起聊天,有说有笑的。她还看见有小孩子在打打闹闹,玩着她们小时候玩过的游戏。爸爸和叔叔伯伯在屋里接待,妈妈和伯母们在这里准备堂食,这里除了家人红肿的眼睛和一系列印着黑白文字的餐具之外,热闹的仿佛不像悼唁的地点。
“大发,”来访的客人也有年轻人,她帮忙把汤给客人舀上的时候,认出她的人凑过来让她帮忙签名,甚至还有人想要合照。没有人觉着这种行为不合时宜,女孩子甚至拿出镜子给自己补妆,男孩子也激动的通红了脸。
紧接着,和她有些血缘关系的亲戚也来了,那些没出五服的堂姐表姐堂妹表妹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她关于娱乐圈的事情,谁和谁有没有在一起,谁和谁是虚伪的tv友情,“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啊,都是亲戚,不会说出去的。”
“宥玹啊。”伯父看见她被包围住,摆了摆手让她过来,另一只手里握着电话,对他的孩子大发脾气,“快去给学校请假回来,有课就不能回来”脸涨红的像喝了五瓶烧酒,“你妹妹有工作都回来了,哪个妹妹大成家的妹妹,你这个小兔崽子,小心我停了你的零用钱,赶紧回来。”
挂断电话之后伯父转过身子,冲她讪讪的笑了一下,“你哥哥,那个兔崽子。”看见还有人想要围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进去呆着吧,陪你奶奶坐会儿。”把电话揣进口袋里,推着她进礼堂里,“这群兔崽子,是来吊唁还是追星,没规矩。”
爸爸在礼堂里和来访的客人寒暄,看见她走进来,把手里的花递过去。姑姑把她领到隔壁的小屋子,又往她的手里塞了几块薄荷糖。大概是玻璃的原理,从屋子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她抱着花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摸了摸脸颊,一滴泪都没有。看见我这么不孝,奶奶大概会难过吧。但是她的确哭不出来,把眼睛瞪得酸涩也挤不出来,真的是没心没肺,金宥玹抱着膝盖,把自己骂了一顿。
人们说时间会治愈一切。她不知道治愈有没有时限,不知道是一天、一周、一年,还是一辈子。发梢的绿色因为没有补染已经褪的差不多,枯草一样的黄色让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出道的样子,大概一年了。
那时候学校不允许学生无故染发,她又偏偏是喜欢臭美的年龄,把染发当作长大的标志。金宥玹就在办公室里软磨硬泡,借着要报名生存战的缘故硬生生把室长的脾气磨没了,带着她去了和公司合作的美容室把头了染上她想要的颜色。
顶着新造型去学校的时候,得意洋洋把证明拿出来给管风纪的老师看,临近教室门的时候明明故意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用手撩了撩头发,“哇。”同桌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漂亮啊。”之后两个人就躲在书后面一起拿手机看昨天播出了的请回答1988。
“德善好可怜。”十一月首尔开始下雪了,教室里暖气很足,金宥玹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到腿上,“奶奶去世了。”她抽了抽红起来的鼻子,从书包里找到纸巾就开始抹眼泪,“大家却当成联谊会一样嘻嘻闹闹,真的太坏了。”
她觉着自己像极了成德善,同样是家里的老二,也是同样的坏脾气。等到德善的大伯回来,四兄妹聚在一起泣不成声的时候,她哭的更厉害。
金宥玹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爸爸的头顶多了几缕白发,爷爷的脚步蹒跚起来,姑姑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伯父的腰变弯了。
李祐汀作家借着剧中角色说,”大人只是在忍,只是在忙着大人们的事,只是在用故作坚强来承担年龄的重担,大人们,也会疼。”
“他之所以能坚强地挺过来,是因为有要守护的人在,因为有家人、有我在,是因为他要以父亲的名义说下去。”
“能挺过来变得坚强的理由,是我们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她的眼泪这才落下来,指甲把手掌划出血丝,金宥玹使劲咬着胳膊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嘴里慢慢有了一丝丝甜腥的味道。
过了大概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她抽了抽鼻子,拿袖口抹掉所有的眼泪,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推开门往礼堂走去。
现在的我,已经过了继续做成德善的年龄。
金宥玹发现自己做得还不赖,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也许是熟能生巧,她慢慢能很好承担了妈妈的那份活计,只是为了让她休息一下,缓一缓长时间弓着身子直不起来的腰。她学会了和比她很大的人打交道,也学会了应酬那些做些不合时宜事情的年轻客人。
“我的宝贝女儿,”爸爸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摸她的动作还是温柔的,“做的不错。”
“能帮到爸爸就好了。”她眼睛里闪着泪光,嘴角却是上扬的,“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给爸爸染一下头发吧。”超人也是人,超人也会老。
“好。”爸爸握住她的肩膀,好久之后应下去。
“宥玹啊,你回首尔吧。”
她接过妈妈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把茶杯捧在掌心里,“再过几天也没关系。”
“我叫你弟弟送你,”妈妈的话说得很坚决,“你明天有工作是不是”
“我自己回去吧,”金宥玹抿了抿嘴,犹豫了半天还是拒绝了,“他才刚开学,别误了功课。天还没黑,我叫经纪人在客车站接我就好。”她站起来抱住妈妈,把脑袋埋到妈妈的头发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替我担心。”
“我会照顾好哥哥的,”她觉着自己的肩头一阵湿润,“过几天没事的话我再回来看看奶奶。”
再打开手机的时候,看见经纪人大发雷霆,听到她是家里有人离世才急忙回去,语气和缓了一些,“到了首尔给我打电话,明天还有公演,打起精神来。”过了一会又加了一句话,“节哀。”
“怒那,车来了。”已经接近深夜了,金宥玹牵着弟弟的手,明明两个人之前总因为这种事情吵架,现在却很珍惜这样的接触。
“今天的星星好亮。”听见这句话,她抬起头看着天空。
她没有看见星星,耳边传来一声鸟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