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世是我失言了, 提醒了他, 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求证, 那么就不会知道了。”
“虽然我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不过这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
朱萼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刻,她面上竟有了几分颓然之色, 嘴角和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 老态显露。
苇庄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朱萼华慢了一拍,“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家宝的身份”苇庄定定地望着她问, “当年的事情很隐秘的, 除了家里人,其他没人知道,我相信父亲的能力。”
朱萼华沉默了半响,才回答“是苇廷的母亲通知了我。”
苇庄瞳孔微缩,紧接着思绪有片刻的飘忽。
她的继母, 是那个家里为她考虑的最多的人。
父亲本来是想让她挑一个合眼的男人, 早点结婚,早日生孩子, 随她姓苇,只要这样他就答应把她当继承人培养。
她觉得麻烦, 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她已经体验过, 不想与任何一个人建立起亲密关系, 不想结婚, 于是她选择了精子库。
她去了国外,运气比较好,很快就成功了,医生告诉她消息的时候,她在心底自嘲连老天都赞同她的决定。
可当她回到家,坐卧在床上,看着自己肚子,难以想象九到十个月过后就会有一个孩子从她身体里出来。
她缓缓抚摸,猛地发抖起来,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未知的恐惧。
“你疯了,她才18岁,你让她生孩子”继母的怒声传来。
“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说不愿意结婚,这辈子都不想结婚,我老了,苇廷又不想当继承人,你要我怎么办我这一房不继承,就落在其他人手里”
“那你培养苇庄好了,为什么要她生孩子她刚成年”
“苇廷学医,等他成家立业要多少年等他有孩子再来培养来得及万一他不生呢我等不了这么久了”
“家族里不能断了继承我这是以防万一我说了,她可以等年龄合法后,选男人结婚,只要孩子姓苇就成,是她自己选择了现在生。”
“你简直混账她还小,你不会阻止她吗这是父亲做出来的事情吗你这是为她考虑你还瞒着我天啊,你知不知道这会对孩子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18岁的苇庄双手捂住了耳朵,手掌控制不住地发颤,眼泪也被颤了下来,一颗一颗抖在被子上。
“她找到了我,说你做了这个决定,这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大事,作为亲生母亲,我得知道这事。”朱萼华那杯酒一直没喝完,她想要再拿起来,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揉了揉眉心。
苇庄垂低了眸,看着自己的掌心。
两人周遭的空气似有千斤重,沉沉地压下来,让人疲倦又透不过气。
朱萼华幽幽地吁出一口气,收起了颓然的情绪,她说“项目是好项目,我也知道你有你的理由。
“向小园还在上升期,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带一带她。”
“这可以是双赢的结果。”
朱萼华这个咖位,就连何辰影这三金影后都很想和她合作,更何况是新生代的演员了。
苇庄勾勾唇角,“原来你也是会为了别人考虑。这徐木易真不是你儿子”
朱萼华无奈地皱眉,又笑,“真不是,我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是欠的徐木易,不是欠老徐的。”
“所以你答应出演,也是因为人情”苇庄显然无法相信她的话。
朱萼华和徐殊名一段情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却保持着朋友关系。
徐殊名后来和圈外人结的婚,生下徐木易没多久,就离了婚,徐木易是跟着徐殊名生活的。徐殊民是作家又是编剧,为了创作经常去旅游采风,有时长达几个月,有时一两周,要不是把孩子放在父母家,要不就是寄养在信得过的朋友家。
在朱萼华家住过几次。
大学的暑寒假有时也在朱萼华的房子里。
朱萼华笑着说,“我这人不会养孩子,多数都是佣人照看,有时我也不在,就是借个房子给年轻人玩而已。”
“这两年年纪大了,血压有点高,有次在家发作,刚好是小木易在,打了急救电话。所以这就是我欠他的人情。”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杯酒她只喝了一口的原因。
苇庄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眸色不明。
“想想看吧。”朱萼华站起身来,“好了,我这就走了。”她走了几步,略站了站,抚了抚头发,再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走过玄关,门轻轻地带上。
也许是年纪大了,又也许好多好多年没主动和人谈生意了,朱萼华一下子感到有点颓然无力,倚靠在墙上,一时走不动了。
她想幸好今天吃过降压药了。
年轻时没好好当过人家的妈,到了这把年纪也不会再以妈自居去要求别人。
她手指划了下腕表,正常的一只表需要好好的走,里面的细碎零件必须码对了格,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校正位置,也没有发条的推动,所以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朱萼华没有,也不会说出口的事情是她曾经去医院看过苇庄,也是苇廷的母亲告诉她的消息,那年苇庄刚诞一个男娃,老苇非常开心。
她待护士医生家属都退了以后,悄悄地推门进去。
苇庄倦极闭眼睡着,打着吊针,一张雪白的面孔眉头紧紧地锁着,眼角有泪痕。
剖腹产 ,很快速,生的当时不受苦 ,过后有一两天是比较难受的。
年轻,加上现代医学总有办法,护理得当,不会有疤痕。
这世上就没有白白得来的东西,想要什么,就要有自身有的去换。
家人也许会是世界上对你最宽厚的人,可是这也要讲究运气,有的人天生就有,有的人就是没有。
她没有,可惜苇庄也没有。
朱萼华幼年父母早逝,她被人收养,养父养母环境并不好,后来又生了一对儿女,小小年纪的她每天都要仰人鼻息,很怕被赶出去,连吃一块肉都觉得战战兢兢。
所幸她长得不错,选美出身,成功进入演艺圈,再后来给了一大笔钱给养父母家庭,从此恩情两了。她恢复了生父的姓,取了艺名,自我了却前半生的恩怨,重新开始。
她这一生无论做什么,都会记得要为自己而做,后果自负,毫无怨言。
朱萼华坐在她的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叹笑道“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性子这么刚烈,你想要的一定要得到的。”
她笑了笑,俯低头,在苇庄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最后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人知道她的到来和离去。
时至今日,朱萼华也很意外自己回忆起了这往事,果然是年纪大了,她眼里闪过一点感慨疲倦的笑意,缓缓地迈着步子,走了。
小园坐在回去的车上,夜色浓稠如墨,路两边的灯光一盏一盏,非常漂亮。
“你吃东西也太让人有食欲了”何辰影和阮清都这这么说。她和苇庄吃过好几次饭,都没有怎么说过话,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吃相是什么样的评价。
忙了一天,她觉得有点累了,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她翻开微信,苇庄还是没给她发信息。
“我准备回去了,你忙完了吗”她发过去。
等了一会,还是没回。小园盯着手机好一会儿,想起昨晚苇庄那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王叔,等一等,”小园叫停了车,开始拨语音通话。
几乎是在铃声结束的前一秒,苇庄接起来了。
“你回去了吗”
“没。”苇庄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哑的。
小园听得心一拧,斟酌着要说什么。
苇庄“今晚我不回去了,你不用等我。”
小园欲言又止,苇庄沉寂了好几秒,然后挂了电话。
“小姐,开车吗”司机王叔问了一句 。
小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她的心纠结成一团,乱糟糟的,无法揪出一条清晰的线条。手机握在掌心里,几乎都要出汗。
比如旁的什么人,她可能还有一点优势,苇庄愿意接她的电话,可是却是是毫无经验,每进一步,就像黑夜里探河,全靠直觉。
她深深吸一口气,仿佛这个动作能攒足勇气,再次点了语音通话。
苇庄整个人靠在沙发里,她纤白的手掌按着自己的额头,她的脸一半隐在较暗的阴影里,长长的眼睫在冷白剔透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点颤抖的弧度。
水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执着地想要她拿起来。
如此锲而不舍,这时候只会是小园。
苇庄取起手机来,看了下,果然还是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好一会,才点开来。
小园那清澈柔绵的声音响起来,“frances,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好不好”
苇庄的唇无意识地咬了咬,贝齿在下唇瓣压出一点痕迹,很快地抚平了,
小园顿了顿,再次柔柔地喊了她一声。
耳际有微微响的电流声,小园那边也传来隐隐的车流声,她的声音传过来,带来很实际的真实感。
就像她的吻,轻柔的,温暖地附了过来。
她看过来的眼神,扑闪扑闪的,像星光在湖面莹莹地闪烁着。
苇庄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结束了电话,她退到了对话框,往上滑了滑,滑到了那个表情包。
屏幕上那只白黑相间,眨着一双大眼睛的猫,尾巴乖巧地摇着。
苇庄安静地凝视着,眼底微光隐熠,她食指抬起,轻轻地戳了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