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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你”

    崔能气得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身旁英万里、万无敌二人连忙将他拦下“崔兄冷静”

    旋即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意不让虞棠听见。

    偏这时候傅承安大咧咧地问“哪三种办法啊”

    他是真的好奇。但也是真的添乱。

    眼看虞棠笑一笑还真打算为他解惑,而那一头崔能已脸色赤涨、额角青筋根根暴起,就连原本安静听话的陆小狗这会儿夹在乱中也忽然一连串“汪汪”了好几声。

    身为此地主人的金伴花叹口气,刚要站起来劝大家都冷静冷静,少说几句,身旁虞棠却快他一步,霍然长身而起。

    金伴花一时大惊,怎么虞棠一个膏粱锦绣里养出来的公子哥,行事作风却比江湖人还江湖人这一言不合就要直接动手了

    而就在这一念在他心头闪过的刹那,花厅内忽然一阵风起,四处灯火全熄,唯有一点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投下一地细碎光影。

    光影随风摇动,竟渐渐现出一道清晰的人影旋即便有个低沉而带笑的语声卓然道“玉观音已拜领,楚留香特来致谢。”

    厅内霎时一静。

    但下一瞬间,接连几声怒喝,衣袂翻飞、风声响动,有人疾朝窗外掠去。间或夹着“汪汪”狗叫。还有的就是,傅承安抱头蹲在原地破口大骂“虞三”

    这一切跟虞棠有什么关系要骂也骂楚留香才对。但或许傅承安自己都不明白,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惊乱、慌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第一时间想的、喊的永远都是虞棠。

    而虞棠也从不叫他失望。

    自他袖中,一点银光忽然迅即地划过长空。如流星一般,在黑暗中拖出一道长长、亮丽的余烬。

    这时候,英万里、万无敌、崔能三人才先后掠出窗外,甫一抬头,便见夜空中这璀璨至极的光亮,甚至还有点淡淡的幽香,一时间整个人的心神乃至呼吸都不禁为之所夺。

    院墙之上,却传来楚留香完全难掩动容的一声震诧“上天入地、十九神针”

    这几个字一出,在场江湖人无一不是勃然色变。

    传说中这隶属于当年天下第一大帮“天下帮”的绝门暗器,一旦发出便无人能破、无人能避,而一旦中针,也无人能治、无药能医。自出世以来,死在它之下有名有姓的高手不知凡几,其中不乏一派宗主、江湖巨擘等不可一世的风云人物。

    只不过后来随着“天下帮”的覆灭,这件可怕的暗器终于连同图纸彻底失传。怎么如今又重新出现在了江湖上,而且还出自虞棠的手中

    根本来不及细想,空中那点银芒已袭至楚留香身前骤然爆裂。刹那间星火四耀,一片目眩神迷之中,就见楚留香旋身冲天飞起。左手抱着白玉观音像,右手衣袖一卷,那星星点点的银火竟被他全兜入袖中,一下子隐没不见。只不过再飞身回落时,却已然有了点飘飘欲坠的模样。

    楚留香不禁长长一声叹息“小虞公子果真出手不凡。”

    月光下,虞棠临窗而立,乍见之下悠闲得就像是在听风弄月、吟诗赏花,叫人完全想不到刚刚那一场惊艳、峻烈而势不可挡的攻击竟是发自他身上。

    他迎着月色一笑“香帅谬赞。暗器不是我做的,也不是真正的十九神针。不过我这儿还有,香帅要留下来再试试么”

    这番问话的姿态,也丝毫不沾染江湖上任何剑影刀光,而更像是在邀他听一琴曲、赏一幅画。风雅之极,却也是真正的衣不沾血,谈笑杀人。

    楚留香笑叹“公子盛情,在下心领。奈何今宵诸多不便,还是留待来日再续吧”

    话意未尽,他人已轻轻一晃,倏然斜飞出去丈远之外,恰似一朵轻云,彻底融入了这茫茫夜色里。只是原地却仍留有一阵暗香,袅袅浮动,余韵悠长。

    就见一张淡蓝色的纸笺,携着这股余香,一路飘飘摇摇如同小舟般,最终停泊落在了窗前。

    虞棠挽袖一手拾起它,目光反而一扫院内诸人,英万里、万无敌、崔能还有金伴花,他们此时个个神色复杂,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怎么”虞棠眉梢一抬,露出点奇怪的神色来,“各位都看我干嘛还不赶紧追么”

    趁着夜色,不知是谁轻嗤了一声“怎么追楚留香轻功之高,这世上有几人敢说自己追得上他”

    他这话顿时引得周围两声轻叹。甚至金伴花堂堂一代世家家主,痛苦地纠着张脸,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虞棠一拢衣袖,哦了声“那么你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留香将宝贝给盗走了”

    事实如此,却无一人答他。

    大家相互看看,面色讪讪。毕竟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侠,当着他一个小辈,还惯是世人眼中那种金尊玉贵好像一碰就碎、什么也不懂只知享乐的少爷公子哥的面,着实承认不了这么丢人的话。

    其实他们这一生也不知遇到过多少可怕、难缠的对手,却从来不曾像今晚这样,连楚留香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将宝贝盗走,且怎么盗走的这些通通都不知道。

    甚至在虞棠发出那道暗器之时,他们整个人的心神都为之所慑,由衷地生出一股惧意,根本不敢妄动一步。扪心自问,楚留香在那传说中的绝世凶器面前都能游刃有余、毫发不伤,就算再换了他们几个联手,怕是也无济于事。

    于是他们还真就只能这么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一时间,庭院里尽是静默。

    虞棠看了眼他们,转身就要招呼傅承安同他一起回去了。却见英万里忽然上前一步,面色已恢复如常,朝他恭恭谨谨地拱手作了个揖,沉声道“小虞大人,请恕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虞棠眉一扬,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想到这是在夜里,便出声道“英老前辈请讲。”

    英万里深深一叹“老夫想借小狗一用。”

    “小狗”金伴花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惊醒过来,颇有些急切,甚至还带上了点恳求,看着虞棠道,“对小虞大人,陆小狗可以找出楚留香在哪儿”

    虞棠轻轻一笑“小狗已经走了。”

    “走了”人最绝望的莫过于深陷绝望之时忽然迎来希望,而下一瞬间希望就尽数破碎。

    虞棠慢条斯理的“我的意思是,它刚刚就追着楚留香走了。”

    “也好告诉你们,楚留香中了暗器,暗器上让我抹了迷药,他跑不了多远的。就算跑远了也不要紧,陆小狗一直追着呢。你们要是想追,大可以跟着它。”

    说着他脑袋一侧,目光忽然望过来,穿过夜色层层掩映,精准地落在崔能身上,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调,说道“假如连陆小狗都跟不上,那么沿街我还安排了不少五城兵马司的人,你问他们也行。”

    他这一条条布置下来堪称妥善之极,崔能听了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尤其最后一个“你”字,就差指名道姓了,言下之意怕是嘲他连条狗都比不上。他双手紧紧颤抖,握住他的一对判官笔,最终却只咬着牙,哼都没哼,一点儿声音没发出,转身直接走了。

    英万里忍不住同万无敌对视一眼,最终由衷地一叹“小虞大人思虑缜密,运筹帷幄,我等自愧不如”

    虞棠淡然地一笑“思患而豫防之,本分而已。”

    他们二人也不再多说,均朝他拱了拱手,金伴花更是感恩戴德地谢过。接连“嗖嗖”几下,一并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人都走了,虞棠这才将刚刚拾到的那封纸笺往月色下一照。

    这时傅承安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身边,脖子极其自然地伸过来一探,匆匆看了眼后却忍不住拍腿直骂“嘿,这老色鬼臭不要脸”

    虞棠一挑眉,不知他何出此言。

    傅承安似乎对楚留香挺不满的样子“我从刚才就听着不对劲了什么今宵苦短、来日再续,续什么还有这写的,什么你如何如何,他心向往之,还要踏月来取好嘛,这满京城的宝贝都不够他偷的了,色胆包天,竟敢直接偷人来了虞三,你非再教训教训他不可”

    人家明明写的是闻君丹青妙手,善作美人图。神工独运,气韵双绝,不胜心向往之。

    不是来偷他的,而是来偷他的画的。

    虞棠直接将纸摁到傅承安眼前,问他“你看清楚了么”

    傅承安终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却狐疑地道“美人图你什么时候又画美人图了”

    他要没记错,自李师师之后虞棠就再没提笔画过美人。更别说昨儿他上国公府的时候还顺道去他书房转了两圈,压根也没瞧见什么美人图。

    “所以,”傅承安右手一打掌心,愤愤地道,“他就是冲着你的人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