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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飞相回城(三)
    陈跃一口气冲到营地大门口,正想说谁冒充他媳妇,就一眼看到了白翛然,然后那话就没说出来,却鬼使神差改口叫了声:“嫂子?”

    白翛然:……

    他一巴掌拍陈跃脑门上:“醒醒神儿,叫哥。”

    陈跃:……

    他自己也给了自己脑门一下:“哎呀大神?我这睡糊涂了,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陈跃心想,那哥哥是我能随便叫的吗?我得叫白大仙呀!

    白翛然勉强勾了勾唇,说:“来看个人。”

    “哦……”

    陈跃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他是来看谁的了。话说回来,戚兄受伤这消息明明已经拜托太子殿下瞒着白翛然了,没想到还有那些嘴碎的人,传到了他耳朵里。

    看他这半夜来访,兴师动众的架势,一准是刚收到消息就跑来了。单这份在乎劲儿,还真是数年如一日!亏自己之前还觉得他已经放下戚无尘不会回头了呢!还和王几他们打赌,还输了一个月的餐!

    陈跃跟着白翛然身旁,只觉得当初自己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觉得白翛然不会再看上戚无尘!实际情况是,他依然在乎他,似乎还在乎得不得了!

    “要不,我现在去帮您叫醒戚兄吧?”陈跃讨好地说。

    白翛然却摇了摇头:“夜太深了,就别打扰他了。我晚上和你挤一挤,明天再见他吧。”

    陈跃:!

    艹,那我还是现在去叫醒戚无尘吧!

    我跟你睡,我还能有明天吗?

    你不弄死我,戚无尘也会弄死我吧?

    陈跃没说话,把白翛然让进屋里,借口去再拿一套被褥,溜出了营帐直奔戚无尘的帐篷而去。意外的是,帐篷里竟然还有灯火,戚无尘似乎还没睡。

    “戚兄,你在吗?”陈跃站在帐篷外面问。

    宣杏拉开了帐门低声道:“大少爷请陈少爷进。”

    陈跃连忙钻进帐篷,烛光之下,散落着图纸和记录薄,他愣了愣,诧异道:“还没核完吗?你交给我们几个不就行了?郎中不是也说了,你要多休息?”

    “无妨。”戚无尘放下手中薄卷,眸中带着淡淡调侃的笑意,道:“佳人探望,可是棉被不够了?”一指旁边,那里竟已准备好了一套被褥。想来是那门卫大嗓门,一嚷嚷起来,四邻皆知‘陈跃媳妇来了’。

    可是——

    “不是我媳妇!”陈跃吓了一跳,连忙澄清:“是你媳妇。”

    戚无尘:!

    手里的薄卷直接滑落到地上,吧嗒一声,轻轻一响。

    谁都看得出,他刚刚就是失神了一瞬。

    然而,偏偏戚无尘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微垂着眼睑将那薄卷捡起,结果捡了两次才拿起来。

    宣杏和陈跃默契的都没吭声,就好似没有看见戚无尘的失态。

    戚无尘继续若无其事:“他……”

    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

    他抬起眼眸,望向帐外。

    陈跃和宣杏顺着戚无尘的视线回身看去,只见夜色中,一人身披月光踏风而来,一身月青色的长袍于晚风中飘荡摇摆,似真似幻。

    宣杏忙道:“大少爷,我去准备您明早要喝的药。”一转身出去了。

    陈跃也忙说:“我去帮宣杏的忙。”也跟着出去了。到门口,他迎面看到白翛然,他还跟他笑了笑。

    白翛然待那两人走后,径直进帐,回身把帐门拉上了。

    戚无尘望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望着他在自己身前蹲下,望着他捏住自己的脚,望着他抬起眼眸回望自己,问:“伤得重吗?疼不疼?”

    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摇了摇头,作为给白翛然问题的答案。

    白翛然拉过一只矮凳,坐好后,小心翼翼拉过戚无尘的脚放到膝盖上,又一点点将松了的绷带拆开,再缠紧。

    全程无话。

    营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两个人的耳朵都肉眼可见的变成了浅粉色,红润悄悄爬上了眼角眉梢,令他们在这暖黄色的烛火中格外动人。

    到了这一刻,有些话,戚无尘不用问,白翛然也不用说了。

    幽深的夜色和奔波一路的尘嚣,足以替代任何形式上的甜言蜜语,哪怕只能仅仅勾勒出那一颗真心的轮廓,也是热的,是暖的,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轻易便成拨动情绪这个弦的那道最特殊的,可以刻进人生的风景。

    白翛然睫羽微垂,小心翼翼缠着布条。

    戚无尘眸光幽暗,紧紧盯着他,呼吸渐渐变了调子,他似乎有些情难自禁了。

    片刻后,白翛然将那布条重新系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脚,说:“好了。晚上睡着后记得——”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白翛然一把拽了过去,一个男人低哑的声音说着‘记不住’,落吻如狂,将白翛然的声音尽数吞没了……

    白翛然的袍子很快就被戚无尘揉得起满了皱,他的手指也不知不觉钻进了戚无尘脑后的青丝间……

    很快,帐内凌乱,床上最乱。

    发簪叮咚一声掉到地上,根本就没有人去管!

    直到那刚才被白翛然系好的绷带,一圈圈落到床尾,指骨不知碰到了那里,令戚无尘疼得闷哼了一声,两人才堪堪停了下来。

    两股呼吸依旧凌乱,于空气中交绕缠绵,一如两人此刻的视线,难舍难分。

    “磕到了是吗?”

    片刻后,白翛然从床上坐起,往床尾探身。

    手臂却再度被戚无尘大力捞了回去,他甚至不高兴地说了句‘别管它’,就又捧住了白翛然的脸,用力亲了上去……

    白翛然想笑,他想问问戚无尘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却连自己脚的醋都吃?!可惜,嘴巴被戚无尘霸占,他一句字也说不出来。

    戚无尘就像是个不知节制的饕餮,无休无止的亲吻,令白翛然一度怀疑自己嘴唇上的皮已经掉了一层。刺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白翛然忍无可忍,几度‘呜呜’也没让戚无尘停下来,反而舌头差点也被戚无尘控住。

    委屈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白翛然才刚刚动了一丝心念,一滴泪就滚落下来,那泪珠正好砸在戚无尘捧着白翛然脸的鱼际上,令他一惊,忙松开了白翛然。

    白翛然立刻抹了把眼睛,翻身向里,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一点点委屈,一点点害羞,还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难为情。

    喜欢一个人的酸涩和幸福全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反而令人只想缩进某个壳子里,偷偷窃喜。

    白翛然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情。

    他知道,这回,他彻底完了。

    戚无尘盯着白翛然露在外面的半个头顶,缓缓凑过去,在那个可爱的发旋上轻轻印上一吻。

    今晚对他来说,值得庆祝,也值得被记住。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白翛然身上,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发现刚刚那滴落在他鱼际上的白翛然的眼泪,已渗入了他的皮肤,却在表面上留下了一层浅淡的粉色印记,像一只欢快游走的鱼儿,正沿着他的皮肤向脚趾的伤处游去……

    脚上的带子已经全部松开了,戚无尘缓缓坐起,准备重新缠好。白翛然似也有所感,终于舍得从被子里钻出来,回头一看,戚无尘竟然在自己缠脚,便将活儿抢了过来。

    “你一会儿好好睡觉,听见没?”白翛然嘱咐他。

    戚无尘点了点头,‘嗯’一声,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白翛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抬手浮在白翛然唇角的上方,道:“这里,破了。对不起!”

    “……”

    白翛然什么也没说,耳朵却随着戚无尘这句话变得通红。其实他内心里有些怨戚无尘——与其这会儿道歉,刚刚亲的时候,你怎么不小点劲儿呢?

    非要搞破了,我明天怎么出去见人?!

    戚无尘就像是听见了他这句腹诽,突然一笑,道:“你恢复力惊人,或许明早就好了。但我下次会注意,不会再弄疼你!”

    弄疼你……

    白翛然咀嚼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脸更烫了。

    而后,白翛然就对戚无尘说:“早点睡吧,我去睡榻。”一把抱起那套新被褥,去了远处的矮榻。

    戚无尘看着他,眼神幽暗,手握成拳,狠狠忍住了某种冲动,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白翛然铺好榻,又盯着戚无尘躺好,就直接熄了灯。

    夜色如水,无孔不入。

    白翛然奔波了一天,满身的疲惫在看到戚无尘平安活着的那一刻,最终抵达了终点,累如涨潮的洪水瞬间漫过堤坝,将他淹没。

    趟在榻上,白翛然累得已经顾不上管剧情如何、他会不会死、戚无尘是不是主角攻了,他只想睡觉,就只有这么一个最基本的需求——

    脑袋几乎沾上枕头,白翛然就睡着了。

    戚无尘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他睡不着,因为,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两个人的未来,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戚无尘长这么大,头一次失眠,因为白翛然。

    时间随着夜色由浓到淡静静流淌,当东方出现第一抹纯白,戚无尘才堪堪睡着。

    工地上逐渐响起人迹之声,又过了片刻,大部分工人开始上工,人声渐沸,鸟儿高歌,预示着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今天有不少人看到陈跃就对他笑,热情的打招呼,那眼神带着羡慕和明显的探究,显然昨晚卫门大嗓门喊那一句‘你媳妇来了’还真是被不少人听见了。

    陈跃哭笑不得,又不能挨个跟人解释,说门卫喊错了昨晚来的是戚无尘媳妇——

    思及此,陈跃倒是有些好奇,天光已大亮,戚无尘的帐篷怎么还没动静呀?他们俩不会昨晚一战到天亮吧?

    陈跃正伸着脖子往戚无尘帐篷那边张望,营地大门处骚动再起——

    这次来得,是一排豪华的马车队。陈跃看着有些眼熟,正在琢磨在哪儿见过,那打头的马车里就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曾经被余老赶出国学院的赵宝竹,另一位竟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

    他怎么来这儿了?!

    陈跃自觉这事可能跟白翛然有关,便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冲到戚无尘的帐篷去报信。

    这时的帐篷内,白翛然已经醒了,正在洗漱。昨天那件袍子被戚无尘揉得皱不成形,再穿出去恐怕要遭人笑话,白翛然索性不穿,换上了戚无尘的衣服。

    原本白翛然更衣洗漱都尽量小声,就是怕吵醒戚无尘,结果陈跃冲进来,特别大嗓门喊:“戚兄戚兄,大皇子来啦!”

    “别喊!”

    可惜白翛然还是拦晚了,戚无尘醒了。

    陈跃被白翛然瞪了一眼,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说:“要不,你们再睡会儿,我去外面帮你们看着?”

    “看什么?”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大皇子竟然人已经到了帐篷外面。

    帐篷里的几人都吃了一惊!白翛然眉头紧锁,只觉得这大皇子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是昨天的教训还不够深,就不该把他的记忆全抹了,得让他知道害怕才行——

    正这么想着,大皇子把其余人留在帐外,自己进来了。

    白翛然的脸一下就冷下来,戚无尘端坐于床,给大皇子行礼道:“下官有伤在身,望殿下见谅。”

    大皇子似乎心情极好,竟然给了戚无尘一个笑脸,好似完全不在意他是否行礼,摆了摆手,目光在屋中巡视一圈,看到一床一榻上的被褥,唇角竟还翘了起来?!

    他在高兴什么?

    ——白翛然看着大皇子一步步走到面前,内心只觉诡异。

    大皇子看着他却是满脸欣喜,走到近前,突然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昨晚的人是你对不对?本王早上看到这件外袍就知道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治好本王的隐疾!”

    白翛然:!

    他看着大皇子举到他面前的那件外袍,一阵无语。

    大皇子却还在笑,低低的笑声,带出无限的得意,他说:“你别怕,你既然治好了本王的隐疾,本王不会亏待你的!本王会娶你,做正妃,如何?”

    大概是得意忘形了,大皇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那句娶你做正妃,不但帐篷里的戚无尘陈跃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帐篷门口的赵宝竹等人也听到了,所有人都被这话给吓到了!

    一双双瞳孔地震的眼睛向白翛然望过来,就见白翛然不知是气极还是害羞,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他根本没理大皇子,而是紧张得向戚无尘望了过去!

    戚无尘脸上没有表情,他也看着白翛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全是担忧。

    不知白翛然从戚无尘那双眼中读出了什么,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才顾上搭理大皇子,他说:“恭喜殿下沉疾痊愈。但是,您误会了,治好殿下的人不是我。我也无意王妃之位,且我与戚郎的婚约是陛下圣旨,金口玉言,天恩浩荡,不可违背。”

    大皇子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他盯着白翛然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戚无尘对白翛然道:“我只问你,正妃之位,你接还是不接?”

    至此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大皇子明目张胆在威胁,不由暗自为白翛然捏了一把汗。当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和红眼病白、戚二人的,巴不得他们跟大皇子杠起来,自毁前程的。

    然而,所有人都等着白翛然的回答,戚无尘却没等白翛然开口,抢先道:“殿下,白翛然与我伉俪情深,若殿下以我性命逼他抉择,即使他因爱我而选择随殿下而去,殿下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空壳。”

    “你想说什么?”

    大皇子黑云压顶,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

    戚无尘道:“顶天立地乃君子风也,光明磊落亦为君子之风!裕王殿下出身高贵,当以君子风行事。《大周律》曰:‘男子相亲,非两情相悦不可娶。’因此,戚某今日愿与殿下公平竞争,便以三年为期,若三年内殿下能令然儿移情别恋,戚某甘愿退出,自此只有默默守护,绝不再插足。若不能,殿下是否也甘愿退出,是否也甘愿默默守护永不再插足?!”

    白翛然:!!!

    所有人:???

    大皇子‘哈哈’大笑,道:“便就依了你的君子风,本王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若是三年后我不及戚无尘,我心甘情愿不在打扰——”

    “殿下可敢与我签订契约?”

    戚无尘面无表情。

    “有何不敢?”

    大皇子豪气挥手,戚无尘立刻让宣杏上笔墨。

    白翛然:……

    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虽然大皇子不是个好东西,可是看他这么痛快就跳进了戚无尘的陷阱,就像是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似得。戚无尘就像个面无表情的挖坑专家,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将猎物诱惑进他早就挖好的坑里。

    不多时,大皇子和戚无尘‘啪啪’按好手印,交换了契书。大皇子拿到契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白翛然:“本王还未用早膳,你陪本王一起可好?”

    白翛然连忙摇头,道:“殿下可先去用膳,我有些事要与戚无尘单独说。”

    他不卑不亢的,也看不出是否生气。但大皇子却觉得,他应该会和戚无尘吵架,本想留下来看热闹,又怕自己在这儿两人碍于面子吵不起来,就点了点头,说:“也好,那本王便先去用膳,一会儿再来找你。”

    大皇子一走,陈跃和宣杏也极有眼色的溜了,所有人都认为白翛然接下来肯定要和戚无尘吵架,唯独戚无尘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一把拉住了白翛然的手,放到唇边用力亲了两下,道:“对不起,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让风所有人都活着的办法。”

    白翛然‘嗯’一声,说:“你是怕我和大皇子打起来吗?”

    戚无尘把他拉到床边坐下,紧紧抱住,道:“是,我怕。怕你离开我。”

    “所以,你觉得你挺身而出,把大皇子的仇恨都拉过去,让他的矛头都对准你,我就不生气了?”

    戚无尘感觉到了白翛然生气,但他没想到白翛然是因担心他在生气。他一开始也和所有人一样以为白翛然会觉得他这样做是出卖了他们的爱情——

    没想到,在白翛然的眼里,最关心的只是他的安危。

    不感动吗?当然感动,他简直快要感动死了。

    但是从长远来看,解决大皇子必须从长计议,要从根本上一次性解决,这就是个长期的问题。

    戚无尘说:“对于大皇子需循循善诱,否则以其脾秉,家无宁日。”

    白翛然想说,他其实有办法对付大皇子,可以放出烟雾小人打他一顿,还可以改造他的记忆,让他忘了白翛然,但是这些方法与戚无尘的君子风·阳谋比起来,就显得下作了。

    就像一个穷人要摆脱贫困,可以通过勤劳致富和抢劫钱庄两种办法解决,明显前者要比后者光明正大多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白翛然一点就透,心想,既然戚无尘有他的办法,那这事就交给他好了。他虽然不知戚无尘准备怎么做,可纵观戚无尘这些年的言行,想来也必然是极端方极雅贵的法子,因为戚无尘他就是这样的一位君子啊!

    一位真正的君子,有雅量有谋略,胆识过人,手段强硬。刚刚他面对皇子的盛气凌人不但不卑不亢,还能不着痕迹的给大皇子挖坑,说真的,这波操作实在是太帅了!

    虽然能看出挖坑这一点的应该只有白翛然一个人,但是,足够了。

    白翛然发现,自己好像更喜欢戚无尘了。这感情来得有些浓烈,白翛然被冲得有些不知所措,就顺口说了句:“那你怎么就肯定我这三年不会喜欢上他?谁给你的自信?哼~”

    “我哪儿有什么自信呢?”戚无尘苦笑,道:“我除了成百上千倍的对你好之外,别无他法了。”

    白翛然:……

    这、这情话来得也太猝不及防了!戚无尘、戚无尘他故意的吧?!

    他一定是故意的!

    白翛然的脸‘腾’的红了,戚无尘望着他,眼底悄悄溢满宠溺。他一点点凑了过去,在白翛然唇上轻轻印下,而后,他几乎贴着他的唇说:“果然恢复了。只过了一晚,然然好厉害!”

    白翛然:!

    戚无尘、戚无尘他好像有点变了!

    怎么感觉现在这一刻,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端方雅正的君子了呢?

    是我的错觉吗?

    戚无尘见白翛然呆呆迷惑的表情,忍不住低声轻笑,又在他头顶揉了一把,道:“用早膳。”

    ……

    虽说人们刚才都很有眼力见的给白戚二人腾出了二人空间,但他们的预期都以为那两人会大吵一架,毕竟没人能猜到戚无尘主动提出与大皇子公平竞争的真正目的是要用智谋将大皇子一点点逼退。倒是有人能看出,戚无尘此举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白翛然被大皇子紧逼要挟,主动站出来,为白翛然挡下一切,可白翛然当时生气了呀,这误会要解开不得吵一架吗?

    为什么帐篷里这么安静?!

    他们俩好像根本没吵呀?

    想要看热闹的人们逐渐失望,大皇子也同样纳闷。他来运河工程,主事的工部官员自然会好生招待,然而一直伺候着大皇子吃完了早饭,大皇子的脸色反而越来越差。

    工部主事出了一脑门汗,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哄这位性情乖张,阴晴不定的皇子,倒是听说这位皇子是冲着白翛然而来,便让下属官员去请人。

    这会儿白翛然和戚无尘也在用早膳,那官员进帐篷的时候,正好看到戚无尘用筷子夹着一颗剥好皮的河虾仁送到白翛然唇边,而白翛然特别自然的吃了下去——

    那官员立刻觉得自己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尴尬得有些无地自容。

    反倒是戚无尘立刻就猜出了他的目的,淡淡道:“若是大皇子遣大人前来,我有一诗相赠。若非如此,那大人稍坐,待戚某用过早膳,便与大人详谈。”

    “是主事大人想请白公子过帐一叙。”官员尴尬道。

    白翛然笑道:“主事大人是否陪着大皇子?”

    那官员点了点头。

    白翛然又道:“那我不便前去。也劳烦您替我转告一声。我的未婚夫婿脚伤未愈,白某要贴身照顾才能放心。”

    戚无尘:!

    笑容慢慢爬上了他的唇角,收也收不住。

    那官员也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白翛然会如此高调秀爱,不由多看了戚无尘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只见刚刚还冷冷淡淡的人,此刻就因白翛然一句话,那眼角眉梢上都爬满了笑意,眨眼之间,简直判若两人。

    官员只好无奈离开,出了帐篷还甩着脑袋揉着腮,他觉得牙疼,一想到回去之后可能还要挨批,就忍不住嘟囔了句‘秀恩爱死得快’!

    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白翛然就对戚无尘说:“你别多想,我刚刚那样说,只是权宜之计。”

    “嗯。”

    戚无尘笑,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火辣辣地盯着白翛然,直把白翛然看得不好意思了,仍不知收敛。

    整间帐篷里爱意满满,他们俩人心意初通,虽然没有一句挑明的话,但是气氛与之前大相径庭,那种微妙的变化于细微之处极其动人,就连站在门口的宣杏偶尔回头看上两眼,都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

    大概是戚无尘的眼光越来越露骨,白翛然被他盯得不自在,把碗里的粥迅速吃完,冲门外喊:“宣杏,把大少爷的药拿来。”

    宣杏应了一声,立刻端着药门。

    那药晾了一会儿,此时正好喝。

    白翛然接过药,什么也没说,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戚无尘唇边。

    戚无尘喝着药,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白翛然被他盯得脸颊绯红,却坚持喂他喝完了那碗药。之后,他拿起新的药膏和绷带,准备给戚无尘的骨伤处换药,却被戚无尘一把抓住了手,道:“我自己来吧。”

    戚无尘的手其实只是有些凉,白翛然却好像被烫了似得,一下蹦起来,把绷带扔到了他身上。之后,在戚无尘疑惑的目光中,白翛然转身跑了出去。

    白翛然一口气跑到了河边,只觉得脸像着了火,刚刚戚无尘不过碰了他一下,他就——

    白翛然哭笑不得地低头看了一眼,还好,这会儿已经正常了。

    风从河面上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令白翛然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眼下的形势也不需要他深入分析,因为朝局也好,势力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唯独一点与他最开始的计划发生了偏差,那就是——

    他还是无可避免的爱上了戚无尘!

    按照剧情的发展,一年后,他会死!

    白翛然深吸一口气,搓着脸,在河边坐了下来。

    昨晚当听说戚无尘被巨石砸中时,他就问过自己,若戚无尘被巨石砸死,他会不会后悔没能在他活着的时候,与他好好谈一场恋爱?

    答案是:会。

    所以,白翛然为了不让自己再后悔下去,遵循了内心,连夜赶了过来。

    虽然和喜欢的人心意相通只过了一晚,但是白翛然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世界正在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在这些变化的诱使下,他感受到了幸福和满足。

    同时,他也更清醒的意识到了时间流逝,推着他走向那个命中注定的结局——

    死亡。

    然后,白翛然笑了。

    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在生命还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好好的爱他,之后——

    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来,砸到手背上化为了一团淡粉色的雾气,那雾气渐渐化成了一个小人,飘在空中围着他转来转去。看起来就像是在安慰白翛然,着急的劝他不要哭!

    白翛然摊开手掌让小雾人坐在他的手心里,而后,他问他:“你可以消除任何人的记忆对不对?”

    小雾人乖巧地点头,伸出雾绳触手,去帮白翛然擦眼泪。

    白翛然的眼泪反而掉得更凶,他闭着眼睛,压着声音,嘶吼:“我要让戚无尘永远都留着他的君子风,这次我来做坏人……”

    小雾人把白翛然所有的眼泪都接住了,像是一块吸水的海绵,渐渐膨胀成了一团大雾,飘到白翛然头顶。白翛然发现,他哭过之后,浑身轻松,他诧异地抬头看向那团雾,自言自语般道:“……不仅能排毒,连负能量也能排……”

    可惜雾气不会说话,即使听懂了白翛然的话,能给出的回应也只是变出一个小人头,狠狠点了两下。而白翛然已经低下头,根本没看见。

    ……

    大皇子饭吃到一半,就有人来报,说看到白公子一个人从帐篷里跑出去了。

    好机会!

    大皇子立刻带人去追。一路追到河边附近,看到白翛然坐在河边哭,大皇子立刻让其余人都离远点,他自己走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来了,淡粉色的雾气立刻散开,飘到河面上,假装自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大皇子也无心管它,此刻满眼都是哭泣的佳人,根本就没管周围环境有什么异常。

    当白翛然察觉一双金靴出现在视野内时,已经没有逃开的余地了。

    他一眼认出了这双靴子是大皇子的,连忙抹了把脸,起身行礼,却被大皇子托住了手肘。

    就听大皇子道:“那没用的男人让你哭了?”

    “敢问,殿下有何事?”

    白翛然不接话茬。

    “怎么,没事本王都不能看看你了?跟本王回京,不要在这儿受委屈了。”

    “殿下慎言。白某并没有受委屈。”

    “都哭成这样了,还没委屈?”大皇子竟然笑了,曲起一指想要蹭一下白翛然的脸颊,被白翛然一下躲过。

    他看着白翛然像躲瘟疫一样躲他,心里发堵,再联想到昨日两人亲密无间(幻觉)又觉得白翛然这表现更像是跟他耍小脾气,就哄了一句:“昨日是本王不好,弄疼你了对不对?不然你连夜跑什么?本王都来当面跟你赔不是了,你就跟本王回去,你和戚无尘的婚约本王可以跟父皇去说,取消就好。”

    “殿下!”

    白翛然又惊又怒,后退一步,严肃道:“第一,圣旨不可违逆,殿下不可莽撞。第二,我与殿下清清白白,请殿下不要再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辱我清白。”

    大皇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也是真来气了:“昨晚明明就是你,是你陪了本王,本王才重振雄风的!你还哭着求本王,轻一点,你——”

    “别说了!”

    白翛然真急了,声音不自觉都高了八度:“裕王殿下,我真的和你清清白白!请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侮辱我了!”

    “你怎么能翻脸不认?”大皇子也是真怒了,气得一把拉过白翛然,抬手扯他腰带:“本王昨晚明明……”

    白翛然怎么可能任他胡来?自然顽强抵抗!

    河面上一团极其淡薄的粉色雾气见两人扭打在一起,立刻疾风般扑了过来,很快,大皇子发现他不知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捆住,竟然动不了了。

    而白翛然反而能好好站着,实在是太诡异了。

    大皇子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翛然喘息着,平复了一下,才说:“我什么也没有做。殿下,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我现在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相信吗?”

    大皇子似乎被吓到了,连连点头,说不出话。

    白翛然又道:“殿下和戚无尘之间立约之事我不会干涉,但是,我也要明确和殿下说清楚,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不论你做什么,我们之间都是不可能的。”

    因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大皇子这会儿看白翛然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饱含企图变成了满是畏惧。他甚至在心里偷偷给白翛然打上了怪物、妖物的标签,已经开始谋划这次若能死里逃生,一定要想方设法将这个妖怪除掉……

    白翛然没管他怎么想,只淡淡叹了口气,又说:“殿下本不是恶人,奈何从未被善待,因此才会与常人之道不同。殿下今后还是多些收敛,少些张扬才好。言尽于此,望殿下不要见怪。”

    大皇子怔住,这好像是白翛然第二次跟他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时白翛然说了句‘非殿下之道’,那时他就觉得白翛然是能懂他的人——

    大皇子不由重新打量起白翛然,觉得白翛然如果是妖怪的话,一定也是只狐狸精。因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算了,反正狐狸精皇宫里也养了好几只,也不多他这一只,就先不弄死他了,且让他再活些日子吧!

    他刚这样一想,身上的桎?就立刻松了。

    大皇子心中又是一惊,看白翛然的眼神更不对了。

    白翛然却已经向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大皇子彻底能动时,白翛然已经走没影了。他坐在河边出了一会儿神,想起第一次戏弄白翛然的那天,白翛然的反应明明就是个普通人,这才过去多久,他竟然就有可以媲美跟狐狸精的本事了?

    简直荒谬!

    一定是太子和男后那两条真狐狸教了他什么控制男人的手段——

    大皇子一想到父皇这些年在男后面前的无所适从,就恨得咬牙切齿!若非为了那男后,他父皇和他母后就不会闹得那么僵,若非男后耍手段,他母后也不会被废,还有那场大火……

    所以说,白翛然也好,父皇也罢,要弄清楚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是得搬到太子和男后才行!

    也罢,反正玉河楼这笔账他还没跟太子算,就从这事开始吧!

    这天大皇子在运河边与白翛然说了几句话后,就带人紧急回了京城。

    反倒是白翛然以照顾受伤的未婚夫婿戚无尘的名义,继续留在了运河工程的营地里。但是,大皇子这一趟来,动静不小,虽然没待多大一会儿就走了,可是现在工地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大皇子和他们的监理官大人为了一位姓白的公子争风吃醋,两人还以三年为期,签了契书。

    一时间,弄得所有人都好奇起来,这位姓白的公子到底有什么特别,能吸引皇子大老远追到东郊还不惜顶着抗旨的风险也要得到他呢?

    之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见过白翛然,关于美男子这个话题渐渐在工地上流传开来。这一天,几乎人人都在说白家那位公子实在是太好看了,美得真像天上的仙子,他们在京城过了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恐怕能与他的美貌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宫里那位男后殿下了吧……

    白翛然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从河边回来后,想通了很多事,于是,他找到戚无尘,问他:“如果你喜欢的人,没多久就要死了,你会恨他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