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 他对她来说算什么
一个随意帮助的对象,还是说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
木槿愣了愣, 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敢问他为什么这么问,只诚实道, “方姝好像一直都这么热心,奴我以前挨了板子,快死的时候, 求了很多人, 没有一个人肯帮我, 只有方姝”
在宫里待久了, 面对皇上这样的贵人, 就算出了宫,还是会不自觉自称奴婢。
还好方姝和那些客人离得远, 听不到她们谈话, 否则又该引人怀疑了。
“对谁都这样”殷绯挑眉。
桌上摆着五个蒸笼,每一个蒸笼里都有三个皮薄馅多汤浓的灌汤包。
还有一笼是她新琢磨出来的水晶虾饺,他尝过一个,味道很好, 不咸不淡, 虾肉鲜美,颗粒分明,很是货真价实。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多吃几个, 今儿不晓得为什么,突然没了食欲。
其实刚刚还是有的,想着给她个面子,多吃几个,也才一会儿而已,为什么又没了
殷绯很是想不通。
他最近似乎有些奇怪,总爱做一些不像他的举动,比如说她只在纸条上提了一句,他便搁下奏折跑了出来。
再比如说,他居然在陌生的地方,别人的床上,睡了那么久。
“也不全是吧,要看人的。”木槿认真想了想,“除了我和娘娘,方姝好像从来没在乎过别人。”
空气瞬间一凝,有冷气呼呼的吹来,木槿察觉到了,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强大的求生欲,让她很快发现了冷气源头所在。
皇上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子里的神色,看不清他什么想法,不过她还是感觉到了,皇上心情不好。
“她最在乎的其实还是”一直盯着他的脸色看,“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四周的冷气似乎散开了些,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皇上抬眼,点漆似墨的瞳子幽幽望来,“怎么说”
危机好像解除了,木槿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方姝不承认,但是她每次做出新的小吃,都会第一时间给您先尝尝,在宫里时,临走前还不忘给您送凉皮,后来出来后每次都瞒着我,偷偷留了一笼灌汤包,还有啊,”
说起方姝异常的地方,不要太多,“方姝那个没有柄的灯是您给的吧出宫时我们带了很多东西,多到拿不下了,她也没有放弃那盏灯,现在还在床底下放着呢。”
是不是一口气抖的太多,小心翼翼瞧了皇上一眼,发现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柔和很多。
说明他不讨厌她絮叨
不,应该是不讨厌她说方姝,那就多说一些吧。
“上次七夕那天,她也是跟您在一起吧”说起这个她有些怨言,“她本来跟我一起逛街的,二话不说把我甩了。”
皇上淡淡睨了她一眼。
木槿“”
不敢抱怨了。
“总之您在方姝心里,绝对是最重要的。”指了指里屋,“她连床都让给您睡了,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被别人晓得,她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女子连和男子拉手都不行,更何况睡一张床,如果真被人晓得,方姝会浸猪笼的。
殷绯目光从她身上,挪到外面正在跟几个大娘介绍灌汤包的方姝身上。
大娘们似乎不识字,她很认真的挨个解释,哪个是虾馅的,哪个是肉馅的,然后被大娘嫌弃,字写得这么丑,认都认不出来。
方姝脸黑了黑,还是强忍着小不满,努力保持微笑。
“如果没人要,那就进宫吧。”搁在桌上的手重新拿起筷子,他似乎又有了吃东西的食欲,“我要。”
木槿一愣。
上次她把她的秘密告诉了方姝,方姝同样把她的秘密也告诉了她。
她的秘密是喜欢李斋,并且跟李斋相遇了。
方姝的秘密是帮了皇上,并且对皇上有了点小心思。
她感觉得出来,方姝跟往常不太一样。
皇上现在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并非对方姝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姝还有希望
不是单相思就好,如果是单相思的话,方姝会很受伤。
“谢谢你。”皇上突然回头看她,“告诉我这么多。”
木槿脸上一红。
皇上长得俊美,她是知道的,听人提起过,但是从来没见过。毕竟他不来后宫,偶尔在御花园碰见,也是低着脑袋。
只敢看他做工精致的鞋面,和隐隐约约一些修长高挑的身形,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现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才发现大家说得不对,他不是俊美,是十分俊美。
天生夺人心魄,举手投足尽显高贵,与她们这些平民泾渭分明。
方姝喜欢他,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的地位太高了,而且刚遣散后宫。
如果这时候在一起,所有大臣和百姓都会以为是方姝蛊惑皇上这样做的,虽然她知道,方姝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别人不这样以为。
方姝以后的路,会很难。
“天晚了,我要回去了。”他突然站起来,朝屋内走去。
来时戴了帷帽,既然要走,帷帽自然也要带走。
那帷帽放在里屋的桌上,他拿起来,戴在头上,底下的绳子刚系好,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要走了”
“嗯。”他回头,一眼瞧见站在门口的方姝。
刚给那几位大娘包好灌汤包,还没来得及收钱,发现他转身进了屋,连忙跟着看去。
有预感他会走,果然,打开帘子瞧见他在收拾东西。
“水晶虾饺还没吃完呢,怎么就要走了”多嘴问了一句。
方姝发现自己很奇怪,一边怕他,总担心他会因为她某句话没说对,然后治她的罪,一边又很自然的逾越,问他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皇上想走,还是不想走,那是她能问的吗
殷绯隔着一层白纱看她,“最近科考,出了很多人才,我打算亲自审卷。”
方姝一怔。
他这是解释吗
向她解释
就像她不该问他走不走的问题一样,皇上似乎也没有义务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她问了,他回了。
两个人是不是都有点奇怪
不过她知道皇上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她问,他都会回答,除非是真的没理解她的意思,比如上次写纸条问娘娘的事,因为顺嘴扯了李斋,结果把皇上的关注点扯歪了。
如果没有李斋那事,他应该当时就回答了,不会绕了几天才回答。
不知道他这个别人问,他就回答的习惯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呢,还是只特别的几个
比如他在乎的人,几个哥们,太后,和她
方姝不敢深想,连忙道,“那你去忙吧,水晶虾饺带回去吃,等等,我给你包起来。”
殷绯没有拒绝,似乎也习惯了,每次来找她,都会带一些东西回去,比如兔子花灯,灌汤包,手工皂,和现在的水晶虾饺。
他好像还没有送过她什么每次都是过来给她添乱,让她忙前忙后。
可是如果要送的话,送什么呢
殷绯提着她包好的水晶虾饺,坐上马车回了宫,还是没想到该送什么好
一路上也留意了一些,都是些胭脂水粉,簪子钗子的东西,他并不觉得她会喜欢这些,她更喜欢钱
看到钱的时候,一双眼睛都亮了。
他听长庆说起过,一百多两银子的铺子卖给她十二两,讲价讲掉二两,她也很开心。
为什么开心
省钱了还是讲价成功的小得意
如果这样的话,他似乎知道该送什么了。
“长庆。”
长庆连忙恭恭敬敬候在一边。
“上次的事,再做一回吧。”
两个人睡一张床有些挤,而且前面就是铺子,铺子有被人打劫的风险,就算没人打劫,有附近的乞丐流浪汉撬开锁,到铺里偷东西吃,瞧见两个妙龄少女躺在里屋,一时色心大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送她一次开心和安全吧。
长庆仔细听完皇上的吩咐,忙不迭拿着拂尘出宫办事。
殷绯等他走远才摘下帷帽,下了马车,去养心殿书房办事。
他说最近科考,亲自审卷不是借口,是真的要审卷。
出了两个一样出彩的文章,底下的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把卷子交给了他。
其实这两个文章很容易分辨出好坏,但是有一个问题,文章好的那个,是宋家的人。
他与宋家不合,当年登基的时候,太后非但没帮他,还想控制住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宋家人的事,都是大事。
怕触霉头,所以把这个难题交给他自个儿处理。
他白天看过文章,确实宋家那篇更出彩,而且不是一星半点,是脱颖而出的那种。
可惜,他是宋家出来的。
他最近在打压宋家,这时候出了个进入殿试,还有可能当上连中三元的状元,无异于告诉大家,我们和解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当然是不可能的,还不够,还差点火候。
宋家这副不闻不问的模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束手就擒,要么留有后手,比起前者,他更相信后者。
这次一定会借着机会试探出来。
可是这个人的文章委实大好,真的歪心点了另一个人,怕是会错过一个人才。
宋家是宋家,不代表所有人都藏了野心。
“去查查看,”他的手落在写了名字的纸张上,“这个叫宋长生的,什么底细”
身后有人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离开。
殷绯背靠在椅子上,仰头细想。
宋长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意外的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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