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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安家父子
    上首的安鹧言正用银快翻动着盘中熊掌,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毛,戴着的皮帽被眉峰往上推动,满脸的横肉紧张起来,肃声道

    “你这是什么话”

    安鹧言的语气还算柔和,没有什么责怪之意,可见安景明当真是安鹧言心头肉,换成任何一个族中弟子敢说这话早就被拖下去打死,只有从安景明口中吐出来才叫安鹧言正色。

    “郁家行事霸道,野心勃勃,李家则内敛低调,团结狠毒,我安家被这两家夹在中间,首尾难相顾,父亲难道不怕么”

    安景明站在院子中,手腕上的金环在阳光下反射着毫光,少年束着发,在风中挺拔地站着,直直地盯着上首的父亲。

    “这”

    安鹧言顿时语塞,想了一阵,开口道

    “我这不是已经听你的话,把丁家引到了望月湖来,维持住三足鼎立的局面,郁家又承诺不会攻打缴纳供奉的家族若是哪天李家北侵,郁家定然也不会坐视李家扩张,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只要安心修炼,待到你成了筑基,我家在湖上便有了一席之地,岂不美哉”

    安景明咬牙摇了摇头,望着父亲美滋滋的面孔却生不起气来,甩了甩袖子,轻声道

    “父亲郁家怎么会坐视我成就筑基孩儿如今连家族的大阵都不敢出,等到我一年年修为慢慢增长,郁家迟早按耐不住,一定会寻一个借口杀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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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鹧言呆了呆,张口无言地动了动舌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道

    “你你的意思是”

    安景明清了清嗓子,用尚有些稚嫩的声音道

    “我家如今的尴尬处境源自于恶劣的地缘,骅中山夹在李家与郁家之间,当今上上策就是把骅中山转手卖给李家,让李家也直面郁家的压力,两家签订盟约,反过来让郁家感受到李家崛起带来的威胁。”

    “我听说李通崖已经练气八层,正好能吸引郁家的注意力,两家东西互保,让我娶上一李家女,借助剑仙的威势震慑住郁家,等到我成了筑基,若是李通崖突破成功便簇拥李家对抗郁家,若是李通崖突破失败便主导两家,两家各持所需”

    安景明这头还说着,安鹧言已经双唇颤抖,面色难看地打断他,将手中的银快子一摔,急急忙忙地叫道

    “不可,万万不可,骅中山上有多少灵田,供养了我家多少族人,拼死拼活才抢到手中,怎么能平白让给李家”

    安景明轻轻叹气,知道安鹧言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割土避让,只好沉声道

    “既然父亲不想割让骅中山,孩儿还有中策,李家的关窍在于李通崖,此人万分谨慎,一心窝在南边潜心修炼,不好除去,但只要联合郁家针对李玄岭和李玄锋,除去其中一人,他李通崖难道还能忍住置身事外”

    “而郁家如今对我家还算亲近,大有利用的机会,郁慕高是个阴沉狠毒之人,不好对付,只要联合诸家围杀郁慕高,郁家的威胁也能去一大半。”

    安鹧言听得稀里湖涂,见他一头要围杀郁慕高,一头又要除去李玄岭和李玄锋,一时间跟不上这孩子的思路,喃喃道

    “那我安家是算郁家一边,还是李家一边”

    “两边都是”

    安景明轻声一笑,微微抬头,朗声道

    “郁家与李家相互忌惮,我安家就有了挑拨离间、左右逢源的机会,无论是哪一边死了人,或抑是两边都没有伤亡,郁李两家的梁子都算是结下了。”

    安鹧言闻言也是颇为心动,沉思了几息,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

    “只是两边都不傻,岂能按照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父亲放心”

    安景明拱了拱手,回答道

    “正是因为两边都不傻,才会害怕对方,会害怕就会起杀意,两家的斗争是注定的,我等不过是个导火索。”

    “父亲只要原原本本按照孩儿教的话术去说,定要叫两家相互陷害,两败俱伤”

    黎泾镇,山下宅院。

    木芽鹿在院子里左右逛了两圈,往石凳上轻轻一坐,一边的下人连忙将茶奉上来。

    自从李渊蛟查出来身具灵窍,天赋颇为不凡,木芽鹿在大院中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往日李玄宣不常往她的院子里走,木芽鹿也尽力低调处事,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李渊蛟一上了山,木芽鹿立马院中成了数一数二的人物。

    “夫人,这是长房昨儿送过来的茶,这个月已经往院中送了三次了。”

    一旁的侍女轻声解释着,这女子是逃难过来的山越的后裔,已经完全同东人没有区别,木芽鹿亲手将她带进院中,颇为信任,闻言微微点头,侍女见状低声道

    “修公子同蛟儿感情好,大夫人从前一向看不惯,这几年蛟儿查出来身具灵窍后倒是开始献殷勤了”

    木芽鹿摆摆手示意她住嘴,轻声道

    “长房有手段,她这么多年来将院中的妾室管的服服帖帖,修儿也教导得好,是一个能持家的,绝非等闲之辈,她这是把蛟儿看作渊修未来得力的左膀右臂,自然要同我处好关系。”

    将小茶杯放在桌上,木芽鹿低低地道

    “我叫你去问的事情,你可打听清楚了”

    “回夫人,那人叫作沙摩里,是木焦蛮的第四子,如今住在镇东边。”

    木芽鹿笑了笑,眼睛轻轻眯起,柔声道

    “真是天赐良机,东山越今后与李家越发靠近,蛟儿长大以后也能得些木鹿氏的簇拥”

    侍女虽然听不懂木芽鹿为何说天赐良机,但见了夫人这样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却不想院门轻响,传来两声“笃笃”的轻声。

    “母亲,孩儿归来了”

    “是公子”

    侍女顿时一喜,木芽鹿连忙站起,快步走到院前,把门轻轻一推,便见李渊蛟笑盈盈地站在门前。

    “蛟儿”

    木芽鹿上前一步,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

    “今年在山上住得可还习惯”

    “还好,诸兄妹对我都挺好的。”

    李渊蛟嘿嘿一笑,快步进了院子,往石桌旁一坐,接过茶杯,低声道

    “父亲今年在山上闭关,母亲在家中可有受人刁难”

    “不曾。”

    木芽鹿轻声回答,往他的杯中添了水,便见李渊蛟松了一口气,笑道

    “嫡母对母亲还算好,宅子里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兄长同我不必因此难过,省了不少事情。”

    见木芽鹿点头微笑,李渊蛟顿了顿,正色道

    “我这几日在族正院同兄长处理事务,学了不少东西。”

    木芽鹿抬眉看他,见李渊蛟将茶杯一放,低声道

    “母亲可有派人去打听沙摩里的消息”

    木芽鹿当下一骇,微微点头,有些不安地回答道

    “有”

    李渊蛟摇了摇头,嘱咐道

    “母亲身份敏感,这些东西托人来山上问我就好,以后莫要出去打听,李家地界不同东山越,族正院的耳目众多,母亲不知其中关窍,可莫要落了把柄。”

    木芽鹿霎时又惊又怕,急忙道

    “这事有什么后果可是母亲拖累了你”

    “并无大碍。”

    李渊蛟饮了口茶,笑道

    “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兄长将那封密信给了我,叫我自行处理,前来只是提醒一下母亲罢了。”

    “那便好。”

    木芽鹿低低地叹气,母子俩交谈了三两句,木芽鹿定了定神,让侍女退下去了,这才轻声道

    “渊修公子待你可一如从前”

    “不错。”

    李渊蛟声音也低了下来,回答道

    “家中嫡子唯有兄长能修炼,族中人丁稀薄,对于大宗灵窍子无论嫡庶男女皆一视同仁,孩儿不曾受什么委屈,反而得了天大的好处。”

    “如此甚好。”

    木芽鹿顿时松了口气,不曾想李渊蛟又开口道

    “我听闻家中考虑四叔公身在南荒,且一心求纯阳道,并无男女卿卿之意,族中长辈欲将我过继至四叔公一脉为嫡孙此次回来也是问一问母亲的意思。”

    “什么”

    木芽鹿顿时一呆,有种被天降大饼砸中的感觉,涩声道

    “可是可是那位青穗剑仙”

    “正是。”

    李渊蛟当时听闻李玄岭秘密透露这个意思也是颇为震惊,看着母亲不可置信的神色,轻声道

    “他父亲也同意了,若是如此,我便成了第四脉嫡系的长子,今后大有裨益。”

    “不错。”

    木芽鹿点点头,她一心挂在孩子身上,当然是点头同意了,思忖了几息,低声道

    “如此一来,你能同渊修争一争少族长的位置”

    “母亲休要胡说”

    李渊蛟摇摇头,正色道

    “我最服兄长,这少族长也只有他能当得,蛟儿这辈子只欲好好辅左兄长,并无他意。”

    “如此也好。”

    木芽鹿闻言一笑,心中想着如何将这话原原本本地传到长房耳中。

    “倒是那沙摩里,是个享乐的性子。”

    两人聊了一阵,李渊蛟将沙摩里的性情仔细地说了,木芽鹿笑道

    “又不是人人都能熟谙人情,你李家只有对自己人和治下的百姓还算好,那沙摩里落在你和你兄长手中,倒也算可怜。”

    “王位给他坐了,有什么可怜的”

    李渊蛟不以为然,哈哈大笑,木芽鹿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心中从李玄宣数到了李渊修,发现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暗忖道

    “李家各个都是坏种,又精又坏,一心向外还算好,待到六代八代之后亲缘疏远,倒还真有一番龙争虎斗的好戏能看,还好我儿生在前头,不必和同样精明狡黠的人物去斗”

    黎泾山顶。

    李通崖踏空几步,身影鬼魅般地横移,周身幻化出几个水光般的影子,在身影前后浮动了一阵,噗嗤一声消失在身前。

    “越河湍流步总算是成了,今后对敌更有了保障,除非遇见筑基修士,否则即使打不过也能从容离去。”

    越河湍流步一共有三层,初练之时难度尚可,往后要难得多,李通崖花费了七八年才修成第一层。

    李通崖修炼的江河一气诀是当陵峪门的基础功法,本身与这步法同出一脉,本应修炼神速,只是这几年主要精力都放在修炼上,希望能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故而这步法只有在修炼遇到了瓶颈时才会拿出来看一看练一练,原本三四年的事情足足拖了七八年才修成。

    家中也只有李玄岭在步法一道上颇有天赋,早早修成了这道步法,其余的族人也不曾听闻有练成的。

    “可惜了那丹火心诀,偌大的李家竟然寻不出一个能催生出丹火的人来”

    李通崖转念一想,萧家族人远超李家,整个萧家不过就萧初庭和萧元思能催动丹火,也就释然了许多。

    “难怪郁家拜入青池宗的郁慕仙如此受重视,能炼器想必也是满足了特殊的法决条件。”

    李通崖这头才落脚在山间,一道法力传音飞入阵中,在洞府中回荡。

    “安家安鹧言前来拜访,还请通崖兄开一开大阵”

    “安鹧言”

    李通崖微微一滞,此人与自己没什么交情,当初一起默契地瓜分了卢家,不知今日为何寻上门来。

    将法阵一开,李通崖在院中坐了几息,李玄岭已经引着安鹧言入内,李通崖瞥了他一眼,客气地道

    “李通崖见过鹧言兄。”

    “兄弟客气”

    安鹧言咧嘴一笑,朝着李通崖一抱拳,原本蹭亮的光头如今戴上了一顶灰白色的皮帽,终于不像一个世俗界的屠夫了,反倒像一个富地主。

    “听闻通崖兄已经突破练气八层,当真是神速啊”

    安鹧言接过茶碗笑盈盈地点头,两人已经几十年没见面,当年两人修为相差无几,如今安鹧言突破到了练气五层,李通崖却已经练气八层了。

    “鹧言兄谬赞了。”

    李通崖也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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