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家里没什么家具”
“”
如他所说,电视柜上没有电视,仅供一人坐的小沙发靠墙角摆放,唯一熟悉的家具是他的黑胶唱机。我们曾计划将客厅填满,买设计师茶几、铺手工地毯,可他家却很空,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不会久留,便不浪费精力装饰。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好的”
“很早。”
他好像连多说两个字的心情都没有,那张抽纸被他反复擦拭,用得皱了、破裂了,仍旧没有帮他清理干净,所以他去厨房洗手。
我追问道“为什么”
“这里待腻了。”
“妈妈不想让你去。”
“又不是不回家了。”
他的语调始终很平,如一根人为打造,拉长没有尽头的钢丝,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他背对着我,头低垂着,肩膀疲惫地压低。水流声没停,我再受不了这拐弯抹角的对话,逼自己张口
“你没打算告诉我”
“没。”
池易暄回答得很利落,好像他知道我会先拿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迂回,就等着耗尽我的耐心之后给予我致命一击。
贴着裤缝的手攥紧了,我就快要遏制不住往他脸上甩一拳头的冲动。
“不准去”
池易暄关上了水龙头,偏过头来看我,眼神显得疏离。这回他连嘴都懒得张了。
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的手腕在抖,却还是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把别在腰后的牛皮纸袋拿出来,开口朝下抖动起来。
亲密无间的照片簌簌飘落到地板上,一层盖过一层。
“这只是一部分,原本我计划贴到你们公司来着。”
池易暄的表情变了,两根细长的眉毛拧了起来。
“剩下的已经在路上了。”我将倒空的牛皮纸袋扔到脚边。
“什么”
“给爸妈的已经在路上了。”
池易暄一脸怔忪“不可能。”
“寄的是加急,比普通包裹贵八十块。”
他的鼻息沉重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像在努力从我脸上找破绽,他认为我不敢。
“不可能。”他重复道。
“加急包裹坐的是飞机,明天就能到。”
“不可能”
“填写快递单时我留的是家里的座机号码,你猜猜明天几点能到”
池易暄扑过来掐住我的领口,撞得我后退一步
“你疯了”
“装得好像你第一天知道”
他踩在一地照片中,咬牙切齿“撤回把包裹撤回”
“那要怎么弄我不会。”
他一拳毫不留情打中我的下巴,我被打得偏过头去,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摸了摸发麻的下颌,不由自主地笑了两声。
我简直就是个恐怖分子,手握定时炸弹,或许他很后悔分手后将那些照片寄给我。
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你就能去香港了,没人能再阻拦你。”
池易暄的脖颈上青筋突起,腮帮子因为牙关使力而微微鼓起,我去看他的眼睛,等待他再次出拳。他眼里的我笑得两排牙齿都露了出来,相较之下他的五官则错了位,恐惧填满了双眼,他的脸被烧红了,嘴唇却没有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做才会开心”
他的声线不再能够维持稳定,如起伏的波浪,被不存在的狂风所掀动,他连连向后退去,左腿与右腿打着架,直到碰到身后的餐桌,脚步才猛然止住。
他的眼钉死在我身上,手往后抓,也不管自己抓到什么,高高扬起手腕就要瞄准我,空中却停顿半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制止,准头紧跟着歪斜。
两只苹果、一只瓷碗,它们落在我脚边的地板上时发出或沉闷或清脆的撞击声。
池易暄发了狂,目眦欲裂,撞翻了饮水机,双手又持起一把餐椅。我下意识抬起手臂防御,椅子却只是撞到了我身后的墙上,当即断了条腿。
瓷碗、花瓶碎了一地,掉出来的水桶滚到了墙角,水在地板上流淌。池易暄几乎就要站不住了,手扶在桌边喘气,呼吸时身体一涨、一缩,光是想象包裹正在天上飞这件事,就足以摧毁他了。
没再有新的东西飞过来,他手腕一转,动作由扶变为了撑,好像要撑住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倒下,空出来的那只手堪堪抬起来,按在腹部下方,五指逐渐蜷起,将衣角抓出一块漩涡。
我心里一跳,那里是他做腹部手术时的伤口。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在疼吗
他的头垂得很低,脖颈弯曲几乎要对折,从他的呼吸声里都能听出痛苦。
耳边传来高频的嗡鸣声,我问自己你开心了吗
为什么每回都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总是要掐住对方的脖子,看到彼此都流出鲜血才会感到满足到底要成长到多少岁我们才会变得冷静、成熟,我们才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并肩而立,而不是互相伤害。
“我没寄,刚才是逗你的。”
池易暄猛然抬头,可能我在他那里已经失去了可信度,他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扑到我身上,冲撞力度之大仿佛要与我同归于尽。
我们一齐摔倒在地,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骑坐在我身上。
“目前还没有寄。”
他攥住我的领口,石头一样紧绷着的拳头抵在我的下颌。
“哥,你就再等几年吧,再熬两年就没有人会来气你了。”
我讲故事似的说“白志强和我爷爷都是三十岁左右发病,可惜我发病比他们早,捱不到他们那个年纪了,所以我想好了,我打算活到三十岁。”
他一下就忘记了呼吸,几秒之后才回神。
“你说什么”
他瞪大眼,不可思议地说
“你在威胁我吗”
我没想到,我的消亡对他来说会是一种威胁。
“没有,我是认真的,我打算活到三十岁。”
下一秒他的五官又被激活,张大嘴朝我怒喝
“闭嘴”
池易暄眼眶通红像要滴血,隔着衣服的布料我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双手在打颤。
“你陪我到三十岁,可以吗”
“别说了”
“反正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他们那样,但是在那之前,可以让我拥有一点快乐的记忆吗”
“闭嘴啊”
“哥,你再陪我两年,好吗”
他声嘶力竭,再也控制不住,“闭嘴啊闭嘴不可以”手掌失控地挥了过来,想闭上我的嘴,“不行不行我让你闭嘴”
否定的到底是陪我两年不行,还是活到三十岁不行
耳鸣都被我哥揍了出来,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