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我困惑地望着他。离家还有好长一段路,再不快走的话,一会儿可就得淋成落汤鸡了。
我牵起他的手腕要带着他向前跑,他却将手抽了回去。
笑还僵在脸上,我将手贴回裤缝边。
其实第一句话我就听懂了。我不想听懂。
“你在说什么”
他是只沉默的影子,立在雾蒙蒙的雨中。
我不想听懂,不想做最了解他的人,不想被他一句话就激到胆颤。
“妈妈好了不是吗妈妈的病好了,妈妈恢复了。”
我像个学语的孩子,重复拼凑同一个句子。
“妈妈好了,为什么”
一切都可以恢复如初,不是吗
池易暄的眼神是那么沉静,只消一眼我就知道他下定了决心。可能他从见到妈妈的那一刻起就想好了,可能她向他夹菜、可能我们晚上睡在同一间屋子里时,他都在内心排练这一天的到来。
与我计划新家家具的摆放时、与我躺在样板房的大床上幻想卧室的采光时,你就想好要和我说再见了吗
和我拥抱、接吻时,你都在幻想与我分别吗
三十岁的生日愿望,你许得比生日歌还要久。哥,那样漫长的几分钟里,你在想什么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居然从未察觉。
可是哥,如果你下定了决心,为什么不敢看我
“哥你不要我了吗”
乍现的闪电刨开沉重的乌云,雨顺着池易暄的额角往下淌,压低了他忧郁的眼睛。
我想不是他不想,是他不可以。
妈妈和哥哥我都无法舍弃。池易暄总是有可怕的洞察力,他替我做出了选择。
别走啊,求求你不要走。可是为什么说不出口说点什么吧,白意,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都好。
为什么讲不出道别的话或许是因为我在做梦,可梦是人潜意识的反映,我知道这一天会来。
我知道这一天会来,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眼睛闭上。哥,你也是尽力将它延长至最后一刻吗
延长到我们走下高铁、延长到我们接过钥匙。直到雨落下来的前一秒,我们都还牵着手。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温柔。
这是我们能走到的最远的一步。
没有关系,我已经赚到了不是吗我哥从我二十四岁陪我走到了二十七岁,是我赚到了。
是我赚到,为什么还会流泪
“你怎么那么爱哭”
告别的舞步那样沉默,大雨将池易暄浇湿了,他的眼角带着笑,温情与爱意是那样熟悉。
“爱哭鬼。”
他的手指点在我的眼角,眼泪混着雨,顺着他的骨节往下淌。
“按时吃药,好吗别喝酒了。”
我的脖子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几近窒息,所以只能点头。努力撑开眼皮,我用力去看他,他的外套被雨淋湿了,手肘弯折时衣服上有褶皱的纹路,脚上穿运动鞋,鞋带是白色。
帽衫的松紧绳是灰色,一根打了结。
头发是黑色,眼眶是红色。
他的笑脸是那么真切,眼泪与他多不匹配,却从他眼中滚落,一颗接一颗。
“你这样我会伤心。”
我又努力点头,向他保证我不会伤心。
池易暄笑了一下,嘴角边漾起一个小小的括弧,好像在说他不相信。
他朝我伸出双臂,像过去三年间那样,唤着我“白小意”时略带狡黠的模样,等待我落入陷阱。
我是他的小狗,他知道我总会向他狂奔而去。可是今天我跑不动了,所以他靠了过来,他抱着我。
“被你爱过,我没有遗憾。”
我闻到他发梢上的余香,还是过年时妈妈为我们买的香波。
哥,以后谁陪你一起淋雨呢
他的手臂松开了我,撕裂了我。脚尖在我这儿无声地掉头,越走越远,变成雨帘下一只孤单的影子,直至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雨声磅礴,像子弹。我听不见自己的哭声。
第111章
搬家时我和我哥收拾出来好几个大纸箱,他的东西居多,光领带就有二十多条,更不用说其他占体积的衣物。我都先等他把他的宝贝放进纸箱,我的衣服则被他塞进箱内缝隙,充当缓震垫。
头三个箱子还收拾得井井有条,池易暄会耐心把衣服叠成方块块。第四个箱子起,他没了耐性,手臂一揽将衣柜里的衣服连衣架一起取下来,一股脑塞进去。
收拾了一整天,卧室与客厅就这么被我们清空。夕阳西下时瘫坐在客厅的地砖上歇息,我记得刚搬来的那一天,我们也是像这样坐在地上。
小小的一居室,还有它棺材一样的卧室,我们在这里打架、流泪、接吻。
池易暄突然笑了一声,我问他在笑什么,他指着我的脚底板说“脏死。”
我说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就将穿了袜子的脚掰过来看。
“你怎么用手摸脚啊”我立即怪叫起来。
他看到已经变成黑色的白袜时,忍俊不禁,随即朝我爬过来,就要用他那只摸了脚的手来摸我的脸。
那时没想过会分开,东西都混到一起。
后来接到黄渝的电话时,我已经在酒店住了近一周,他告诉我他收到了好几件大包裹,上面都写着我的名。
挂了电话我就去了cici。
池易暄一共寄来了两个大箱子,我的衣物都被他从他自己的箱子里拿了出来,单独装箱。
一只箱子装衣服,另一只装满了相册,书一样垒高。我感到一阵头重脚轻,手扶在箱子边缘蹲了下来。
他知道我会在这座城市留下来,才寄给黄渝吗
他想要我留下来吗
黄渝探头探脑“什么东西啊这么沉”
我赶紧将箱子合上。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我还以为是垃圾呢,寄东西的人说如果你不要,就把箱子扔了。”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苦笑一声,心想我自欺欺人的水平一向很高。
这种东西总不可能寄回家,池易暄这样做是因为他只能这么做。
哥,如果你真想让黄渝把箱子扔了,为什么要在相册外面垫两层气泡膜
我向黄渝道谢,将箱子暂时存放在他的办公室内,等找到落脚的地方以后,租了个小卡车将它们全部扛回了家。
其实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黄渝一听我在找房,借了我一万应急,还推了我不少中介。我欠了他不少人情,于是又回到了cici。他对我之前提过的下沉市场很感兴趣,想让我打入大学生内部,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帮他和学校社团牵线。
池易暄入职新公司的那一天,我去了他们写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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