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暄将我掂到背上,朝家的方向一路狂奔,喘气时像头公牛,自己跑得快要断气还不忘和我说话,说的是让我别死。世界天旋地转,我摔得头破血流,趴在他背上却感到安心。
只有这些生动的记忆能够为我续一口气,只有想到他时,我才不至于崩溃。手终于被我搓热了,红得像脱了层皮,我捧住他的手,在心中默念哥,我们上救护车了,你马上就会好起来。哥你别害怕,我会一直在这里,如果害怕了就想一想我吧,就像我想着你一样。
救护车在马路上疾驰,最终一个急刹在急诊室前停下。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将池易暄抬上医疗急救床,我跟着他们一起推床,很快就被拦在了抢救室外。
两名护士来拉扯我的手臂,让我松手。我哀求他们让我进去。
“家属不可以进入抢救区,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通知你。”
“我不会捣乱的,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先生,您现在是在耽误我们抢救”
“你不懂我哥不能没有我我哥没有我不行”
他们掰开我的手指,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踉踉跄跄摔倒在地,抬眼就看到白色的病床消失在闭合的急诊室大门后。
我的心好像被抽空了,眼前是一片黑,世界变成逼仄的水泥方盒,从四周压缩,而我失去了藏身的角落,就要被挤得血肉模糊。
我瘫坐在地上,孩子一样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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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ct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穿白大褂的医生问池易暄的家属在不在,我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她面前。
“病人阑尾炎穿孔,腹腔感染有许多脓液,现在得马上安排手术。”
她提出了他们的医疗处置方案,并递给我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食指点在需要签字的地方。
我听不懂,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想要签字,笔却摔到地上,赶忙弯下腰捡起来,落笔时墨水断续,不得不狠甩几下,才重新落到签名栏上。
撇、竖、横折,我在他的手术同意书上颤抖着写下了我的名字。
医生匆匆忙忙又离开了。门口的救护车呼啸着来、呼啸着去,深夜的急诊室前总有人在哭泣,听得我胆颤。
我抱着手臂侧躺在一排塑料椅上,将前台姑娘的羽绒服往身上拢了拢。护士将池易暄推进急诊室之前将外套归还给我,我还能感受到他的余温。我搂紧自己,好像就搂紧了他。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鼻腔,自动门开合时解开寒风的枷锁。不知不觉间我又贴到了急诊室前,目光透过上方的玻璃窗朝里探去。
我在黑夜里迷路,目之所及抓不到支点。哥你在哪儿
耳边猝然传来汹涌涛声,由远及近,逐渐震耳欲聋,脚下的地板紧跟着颤动起来。只见一人多高的海浪从急诊室内奔涌而来。我瞪大双眼,急促地喘息,忍不住将手贴在门前。有人在催促我进去。我哥还在里面
“先生您不能进去”
猛然听到一声喝令,蓝白相间的海浪顷刻间被地缝吸收,我浑身一哆嗦,说了句“抱歉”,转身朝医院外逃也似的奔。
寒风夹雪兜头盖脸,急救中心几个鲜红的荧光大字印在黑夜的幕布上,乍一看像在滴血。我顺着医院门前的台阶向下走,走了六七级台阶后坐下来。这个位置再听不见急诊室里心碎的人们,我可以安静地思念他。
马路上零星几辆车在孤单地走,冷冽的风将新积的薄雪掀起一角,群星如浮在海面之上的萤火,我又有了要溺亡的感觉。我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小时候一旦碰到不高兴的事情,我不是去找哥哥就是去找妈妈,前者主要负责为我解决方案,后者安慰。现在我早就过了遇事要向家里打电话的年纪,今夜却怎么都无法克制,我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凌晨三点多,电话接通了,妈妈被我吵醒,声音都没苏醒。
“儿子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觉”
我刚想要说话,一听见她的声音就哽咽。我没法告诉她池易暄生病了,感染化脓烧到四十多度,现在正在急救室内手术。我好窝囊,用力咬紧了后槽牙,可还是很快就被她发现端倪。
“你在哭吗白意”
我狠吸鼻子,说没有,她追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声调变得紧张起来。
我小声地吸气,张口咬在紧握的拳头上。妈妈,我不知道没有哥哥,我要怎样才可以活下去。
抠破了手心,才强忍住没有告诉她。妈妈帮不了我们,我不想让她失眠。
“是工作上的事情吗”她小心地问。
我说嗯,工作不顺心。
电话那头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妈妈会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但是如果你在那儿过得很不高兴,就回家吧。”
我挤出一声“好”,将脸埋进了手掌心。
“你别学你哥,认为非得去大城市打工才算得上是成功。”她还像平时一样和我说着笑话,“哥哥喜欢摸爬滚打,我不想看到你也去受苦,我只盼望你高兴、快乐就足够了。脏活、累活就让爸爸和哥哥去操心,咱们娘俩就在家里头坐享其成好不好”说完自己都被逗笑了。
条条泪痕结冰了挂在我脸上,我失神地望着被黑夜笼罩的寂静城市,在她的回忆里摸索着池易暄的影子,深吸好几口气,才能够稍显镇定地告诉她
“谢谢妈妈,听到你的声音我感觉好多了。”
太阳升起来了,急诊室里的人影开始复制粘贴,等候区的塑料绿椅渐次向走廊尽头延伸。我坐在墙角,有人从我面前走过,分不清是病人还是医生,他们的嘴唇张张合合,我却听不见说话声。我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距离拉长成一根望不到尽头的银丝,人们的五官被更为鲜艳的颜色涂满眼睛是绿色、嘴唇是黑色、脸是大红色。他们好像动画片里的人物。
直到池易暄的手术床被护士从恢复室里推出来,我才猛然回神。医生在和我说话,失真的五官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手术很顺利。”她告诉我,“怎么拖到晕倒了才来,他症状有几天了”
我咽了下口水,第一声像个哑炮,清了清嗓子才回答她“得有三天多了。”
“第一天就该来的,再拖下去可就晚了行了,你去给他办理住院手续吧,起码住院观察两周。”
原谅我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我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池易暄。他醒了真的醒了杏仁般的黑眼珠失神地转,好像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儿,落到我脸上时却定住了,不再无措地晃。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