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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别跪
    林间阒然无声,鸟兽虫鸣空渺。

    戚玉台望着眼前宛如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人,一瞬间莫名心悸。

    女医官浑身鲜红,一双眼死死盯着他,凶光毕露,似恶魂冤鬼,即将来向他索命。

    戚玉台下意识后退几步。

    面前护卫立即挡在他身前,戚玉台回过神,气急败坏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拿下”

    陆曈本就力竭,须臾间被护卫扭着身子制住。

    戚玉台跑向树下不再动弹的灰犬,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擒虎”

    猎犬一动不动,皮毛被风吹吹过,躯体渐渐僵硬。

    他大着胆子上前,将灰犬翻了个身,呼吸陡然一滞。

    擒虎身上全是尖利捅出的血洞,密密麻麻令人心惊。狗头几乎被捣得稀烂,皮肉狰狞得翻涌开,他只看了一眼惨状便觉作呕,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心中陡然浮起一个念头这个柔弱的女医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下手如此凶残

    紧接着,震惊过后,是油然而生的愤怒。

    擒虎死了。

    她杀了擒虎。

    这样低贱的平人杀了他的擒虎

    她怎么敢

    戚玉台怒道“杀了这个贱民”

    两边护卫正要动手,忽然的,有大片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女子惊呼“陆医官”

    戚玉台霍然扭头,就见林间自远而近奔来一行马骑,最前方呼喊的那个女医官快步朝着陆曈跑来,众目睽睽下喊道“陆曈”

    陆曈看着跑向自己的林丹青,浑身放松下来“你怎么来了”

    林丹青跑到陆曈身边,见她满身是血,惊怒不已“我见你迟迟未回,还是不放心,又看到你留的灰记”

    她把御史中丞连人带马都检查好,确认再无麻烦时,本打算和御史中丞一起下山。又想着干脆与陆曈一起,于是托路过班卫去问问驾部郎中那头收拾妥当没有。

    班卫恰好与林丹青是旧识,问了一圈回她说,驾部郎中嫌山上冷,早晨在围场跑了一圈就下山了,根本就没待那么久。

    林丹青一听就慌了神。

    那人不是驾部郎中的人却偏偏将陆曈哄骗走,其心实在可疑。恰好正逢常进随着太子的马骑下山,林丹青将此事告知常进,常进也不敢欺瞒,元贞本就怀疑山中混入奸人,闻此消息便让班卫在附近搜寻,可有奸人下落,想要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让他在猎场遭猛虎袭遇的罪魁祸首。

    黄茅岗很大,林丹青顺着带走陆曈的护卫离开的方向去找,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最后竟真被她找着了陆曈留下的灰记。

    临出发前,为免山上走失,陆曈带了一罐用来做路途记号的灰粉,当时还被林丹青笑言太过谨慎。

    不幸中的万幸,陆曈跟着护卫走时留了个心眼,一路走一路留下记号。

    “你怎么流这么多血”林丹青扶着陆曈,“我这里有止血丹,快服下”

    那一头,元贞勒马,看向戚玉台,道“戚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戚玉台看着元贞身后越来越多的人马,心里骂了一声。

    怎么会突然这么多人

    他一直在山上,虽听见号角但未曾放在心上,是以并不知太子遭遇虎袭,围猎中止,连带着附近的王孙公侯都不再围猎,随太子骑驾一同下山之事。

    心念闪动间,戚玉台拱手道“回殿下,下官本在围场围猎,擒虎追逐野兔,突然听到林间擒虎惨叫所以追随而至,谁知”他看向树下。

    灰犬血淋淋的尸体落在众人眼中。

    “哦”

    太子狐疑看他一眼,“翰林医官院的医官说,有人自称驾部郎中受伤,引走翰林医官,怎么会与你在一处”

    “驾部郎中”戚玉台茫然,“下官不曾见过驾部郎中的影子。”

    林丹青忍不住道“可的确是护卫将陆医官引走,陆医官,”她低头问陆曈,“你怎么会在此处”

    陆曈看向戚玉台。

    戚玉台疑惑望向她。

    半晌,她平复了下气息,平静开口“我随护卫来到此地,察觉不对,还未出声,就被恶犬扑倒在地。恶犬伤人,为自保不得已下,误杀猎犬。”

    这话说得很有些意思,常进一听立刻心道不好。

    果然,戚玉台眉头一皱“陆医官这话的意思是,是我故意将你引至此处,让擒虎扑咬你”

    “简直荒谬”

    他冷笑一声,“且不提我与陆医官无冤无仇为何要行此害人之举,这位翰林医官既然说是有奸人护卫将你引走,当时在场人均能作证,诸位且认真看看,本公子身边护卫可有那张奸人的脸”

    戚玉台身边就几个护卫,林丹青仔细辨认一番,目露失望之色。

    并无刚刚带话的那个护卫。

    戚玉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怒道“本公子不知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可我们戚家的名声也不是能随意诋毁的再者就算不提此事,擒虎可是真被人害死了”

    众人闻言,朝树下的猎虎尸体看去。

    灰犬尸体被翻过,露出血肉模糊的另一面,肠肚从腹中似水摊流开来,猎犬脑袋更是没一块好肉,森森白齿露在外头,竟比活着凶恶的时候更加可怖。

    戚玉台的这头猎犬是众人皆知的凶恶难驯,比个成年男子还要厉害,连豹子野狼都不怕,如今死成这幅凄惨模样,着实令人心惊。

    戚玉台一指陆曈“擒虎,就是死于她之手”

    陆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一片怀疑。

    这位柔弱的、简直像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女医官,能杀死这样一头凶猛恶犬

    它能把她撕得粉碎。

    “玉台说得可是真的陆医官怎么可能杀得了擒虎”金显荣开口,仍是有些不信。

    他是在狩猎路上遇到太子下山的马骑,听说山中突现猛虎后,立刻察觉出不对劲,跟在太子的马骑后一同回山下,一路遇到的还有二殿下、四殿下、枢密院的严大人等一众官员,此刻都渐渐围拢过来。

    戚玉台沉着一张脸“金大人,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

    陆曈竟然能杀了他的擒虎

    他还记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睛,血红的、阴冷的,宛如盯上猎物的野兽,重重都是杀机。

    戚玉台打了个冷战,心中蓦地冒出一个念头。

    此女不能留

    他当机立断,一撩袍角跪下身来,对着太子道“殿下,擒虎是当初太后娘娘所赐,玉台精心奉养,才长至如今英武模样,擒虎虽非人却通晓人性,忠厚机敏,长伴玉台左右,如今却遭此横祸”

    他面露羞惭“玉台罪该万死,未曾护好擒虎,此行之过,自会向太后娘娘请罚,然而毁坏御赐之物陆医官也罪责难逃,请殿下做主”

    “可笑”

    不等太子开口,林丹青先勃然怒起,“陆医官都已经被咬成这副模样,伤重未治,戚公子居然还要追责这是哪门子道理。”

    陆曈微微一怔。

    不曾想这个时候了,林丹青还会冒着得罪戚家的风险为他说话。

    戚玉台却很坚持,执言叩首“请殿下做主。”

    陆曈害死了他的狗,纵然只是一条狗,那也是戚家的狗。

    打鸟的被鸟啄瞎了眼睛,他今日是想给戚华楹出气,是等着看擒虎将陆曈撕成碎片烂泥,未曾想她活着,擒虎却死了。

    他、戚家何曾吃过这样的亏要让这个卑贱的女人知道,纵然是戚家的一条狗,得罪了,也要她付出代价。

    他要她死

    太子的储君之位不稳,陛下态度耐人寻味,太子与三皇子间暗流涌动,纵然他不晓朝事,却清楚如今太子与戚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元贞总会站在自己这边

    既然不能用擒虎杀死她,就用盛京的律法杀死她,毁坏御赐之物的大罪,是要掉脑袋的

    四周杳然无声。

    无人开口,唯有静谧风声似带杀伐血气。

    戚玉台低着头,目光扫过树下女子。

    陆曈就躺在林丹青怀中。

    她衣袍染血,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唇色嫣然似血。

    不对,不是似血,那根本就是血。

    她死死咬着擒虎的喉咙,才会让擒虎挣脱不得,最后被她用簪子在身上留下数十个血窟窿。

    触目惊心。

    她气游若丝地看着他,柔弱模样却令戚玉台心头闪过一丝寒意。

    戚玉台再次叩首“请殿下做主”

    没人会为她说话的。

    至多只是医官院的那几个迂腐医官。

    可那又怎么样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平人医官,在盛京一抓一大把,他们说的话不会有人听,也起不了作用,就像人不会倾听蝼蚁的想法,甚至比蝼蚁还不如。

    “不妥。”

    戚玉台猛然一顿。

    躺在林丹青怀里的陆曈也抬起头。

    众人朝说话声看去。

    纪珣那个总是游离在众人之外的年轻医官站了出来,走到陆曈身前,半跪下身,仔细查验陆曈露在外头的伤痕,这才对着元贞行了一礼。

    他道“殿下,下官刚刚检查过陆医官的伤痕,皆为烈犬所伤。”

    “论语曰厩焚,孔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贵人贱畜,故不问也。”

    他颔首,声音不疾不徐。

    “下官以为,当务之急,应先医治陆医官伤势,再做其他打算。”

    陆曈沉默地注视他。

    戚玉台暗自咬牙“纪医官听不明白么,这可是御赐之物”

    纪珣神情平静,“只是一牲畜。”

    只是一牲畜。

    这话落在戚玉台耳中分外刺耳。

    他抬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医官。

    这个纪珣仗着一家子学士,很有几分清高自傲,从来独来独往,没想到会为陆曈说话。

    他的话不能说全无轻重,至少比那些废物医官重要的多。

    戚玉台仍是不甘,还想再说话,又有一人开口“说得也是,戚公子,太师大人慈悲心肠,年年施粥赈济贫民,广积福德,不如网开一面,饶了陆医官一回,陆医官也被猎犬重伤,也是知道错了。”

    戚玉台脸色一沉。

    竟拿他父亲说话。

    他往说话人那头看去,说话的人叫常进,一个看起来很是平庸的中年男人,见他看来,忙低下头,躲闪着目光,很有些畏惧模样。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贱民。

    他还未开口,一边的金显荣也轻咳一声,小声道“确实,按说此举应属意外,我看陆医官也受伤不轻,若非情急,应当也不会冲动下手。”

    金显荣偷偷看了一眼陆曈。

    他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好容易与戚玉台亲近几分,就要因这几句话打回原形。

    偏偏陆曈掌握着他的子孙后脉。

    他的疾病如今正有好转,房术也大有进益,还巴望着陆曈日后能让自己再进一层楼,要是陆曈真一命呜呼,他日后就算讨好了太师府,坐到高位,也不过是高处不寂寥。

    思来想去,下半身还是比下半生更重要。

    他这一出口,戚玉台脸色变几变。

    纪珣、常进、金显荣

    一个个的,竟都来为陆曈说话。

    他原以为陆曈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医女,不过是凭借几分姿色勾引了裴云暎,才让华楹伤心。但现在看来,她比他想象得要厉害的多。

    才会引得这么多人冒着得罪太师府的风险也要为她开口。

    尤其是纪珣。

    她到底用什么迷惑了纪珣

    四周一片安静,突然间,女子平静的声音响起。

    “梁朝律中言明诸畜产及噬犬有觗蹋啮人,而标识羁绊不如法,若狂犬不杀者,笞四十;以故杀伤人者,以过失论。若故放令杀伤人者,减斗杀伤一等。”

    话出突然,周围人都朝她看来。

    陆曈道“戚公子畜养狂犬杀伤人,当以过失论责。而我斗杀恶犬,按梁朝律并无过错,不应问责。”

    她看向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那位太子,宛如最后孤注一掷,目色灰败而冷漠。

    “请殿下裁夺。”

    元贞神色动了动。

    视线在众人身上逡巡一番,太子已看透了戚玉台这出蹩脚戏码。若是从前,他顺着戚玉台的话也无可厚非。

    偏偏今日纪珣在场。

    朝中暗流,纪家虽不站队,却并非无足轻重之小人物。加之今日林中遇刺,他本就兴致不高,再看戚玉台这般给自己添麻烦之举,便觉出几分不耐。

    “纪医官言之有理。”

    元贞开口“虽然陆医官杀犬,但猎犬伤人在先,情有可原,倒不至于重罚。”他看着戚玉台,语气隐含警告“不如各退一步。”

    这是在暗示戚玉台不可纠缠。

    戚玉台心中一沉。

    元贞这番话已没有转圜余地,至少今日,他不可能如愿以偿。

    这么多人一齐保下了陆曈。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浓厚,不知为何,前额竟隐隐作痛,一股无名之火罩上心头,宛如回到渴食寒食散的一刻。焦躁的、狂暴的、想要摧毁一切活物。

    努力按下心中不甘,再看一眼地上擒虎尸体,戚玉台再次拱手“殿下发话,玉台不敢不从。其实玉台也不想为难陆医官,只是”

    他话锋一转,已换了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擒虎自幼时便陪伴我身侧,善解人意、赤胆忠肝,如今凄惨死去”

    众人顺着他目光看去。

    灰犬凄惨死状令人胆寒。

    “玉台请陆医官对擒虎嗑三个头,此事就算了。”

    陆曈猛地一顿。

    戚玉台转过头,仿佛很退让似的望着她。

    他知道这样不对,他知道这样已有损他过去人前形象,就算回到府邸,父亲也一定会责罚。

    但这女人的眼睛让人不舒服,他根本克制不了自己的冲动。

    想要摧毁对方的冲动。

    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权贵间总是互相兜底,今日发生之事,未必会传到外头,就算传出去,多得是“自己人”作证。

    对方越是清高自傲,他就越是想要折辱。

    陆曈握紧双拳,盯着戚玉台,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滔天怒意。

    下跪、磕头、给一条狗。

    而在一刻钟前,这条狗将她咬得遍体鳞伤,险些断气,如今被害者却要给凶手磕头。

    这真是天下间最荒谬的事。

    元贞点头“也好。”

    一语落地。

    陆曈忍不住想要拒绝,被林丹青暗暗拉了一下袖子,对上她担忧的眼神。

    她对陆曈轻轻摇了摇头。

    陆曈咬紧了唇。

    她明白林丹青什么意思。

    如她们这样的医官,无论是平日给官员行诊,还是将来入宫给贵人行诊,尊严总是不值钱的那个。

    他们要跪无数人,要对无数人低头,比起性命,尊严算得什么

    不值一提。

    常进似怕她犯倔,只盼着尽快息事宁人,催促道“陆医官,还愣着做什么”

    “陆医官,”金显荣也帮腔“这要多谢玉台心软。”

    多谢。

    陆曈只觉可笑。

    她抬眼,戚玉台站在灰犬身边,目光隐有得意,似乎已察觉到她对下跪磕头这件事是多么屈辱,是以越发来了兴致,想要看她痛苦模样。

    被灰犬咬伤的裂痕似乎在这时候才开始慢慢显出疼,陆曈恨得咬牙。

    林丹青说的没错,对他们来说,尊严不值一提,将来跪的人还很多。

    可眼前这人是谁

    是戚玉台

    是这个人,害死了陆柔,是这个人,害陆谦沦为阶下囚被弃尸荒野,父亲葬身水底,母亲尸骨无存,陆家那把湮没一切的大火,全都是拜他所赐

    她怎么能跪

    她怎么能向这仇人下跪

    心中恨到极致,眼睛里像是也要滴出血来。陆曈抬眼,认认真真看过四面人群,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有人站出来,将她解救,让她免于遭受这可悲可笑、可怜可叹的屈辱。

    她看过每一个人。

    常进对着她微微摇头,太子高坐马背已有些不耐,金显荣疯狂对她示意让她见好就收,还有二皇子、四皇子,许多她不认识的显贵近臣还有纪珣。

    纪珣望着她,面露不忍,却没有开口。陆曈知道,他刚才已经为她说过话,以免她性命之忧,这已是仁至义尽。

    他不能再多说了,他背后还有纪家,不可将纪家也拉进这趟浑水中来。

    风静静吹过密林,四周风声静谧。

    陆曈看着看着,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会有人。

    在过去那些年里,在落梅峰,痛苦难当时,她曾无数次的呼唤过家人的名字,她想着要是爹娘在就好了,陆谦在就好了,陆柔在就好了,但她知道他们不会来。

    就如此刻。

    没有人会来救她。

    平人受罪,平人道歉,在权贵眼里天经地义,已是十分开恩。

    林丹青搀扶着她,慢慢站起身来。

    浑身上下都是猎狗撕咬的伤口,一动就是伤口撕裂地疼,她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树下灰犬的尸体前。

    戚玉台望着她,佯作悲戚的眼里满是恶意。

    陆曈的视线落在地上猎犬的尸体上。

    狗尸一片狼藉,血肉模糊令人作呕,唯有脖子上那只金光闪闪的项圈依旧灿烂,彰示着主人显赫的身份。

    耳边忽然浮响起上山前林丹青对她说过的话来。

    “你看它脖子上戴的那个金项圈,我都没戴过成色那般足的,这世道真是人不如狗呐。”

    人不如狗。

    四面都是权贵,四面都是高门,唯有她布衣小民、低贱平凡。就连地上的那只狗,在那些人眼中,也比她高贵一筹。

    陆曈捏紧拳,咬紧牙关。

    双腿膝下仿佛生了刺,每往下弯一厘,心中就越痛一分。

    沉苛荒谬的世情落在背上,似座无法抗拒的大山,带着她一点点、一点点矮下身去。

    无可避免。

    无力挣脱。

    就在双膝即将落在地面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突兀的马蹄响,一同传来的,还有人冷漠的声音。

    “别跪。”

    陆曈一怔。

    紧接着,有人翻身下马,一只胳膊从她身后伸来,牢牢托住她即将弯下的脊梁。

    她猝然回头。

    青年当是从外头一路疾驰赶来,衣袍微皱,扶着她的手臂却很有力,将她扶好站起,让她倚靠在他身上。

    “裴殿帅”

    短暂的惊讶后,戚玉台把脸一沉,“你这是做什么”

    裴云暎护在陆曈身前,面上仍是笑着,笑着笑着,脸色渐渐冷下来,把那双含情的眼也勾出一抹煞气。

    他开口,语气轻蔑。

    “我说,人怎么能跪畜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