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驴车分开行走,但拉开的距离也不远,城门这边的变故,前方的两辆车也已经看到了。
连冗进了城门之后,前面已经通行了的四个护卫立刻回了头,看到他打的手势之后才继续往前,直到完全通行,他们才停留在路边等待。
“程持礼追来了先藏匿起来”
连冗说着闪身进了旁边一家茶馆。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时分,茶馆里人已经很多了,由于临近城门,南来北往的过客多不胜数,连冗他们这么一闯进去,根本就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在京城之中生活了七年,又成天替徐胤跑腿,对城中大街小巷连冗早已烂熟于心。
他带着四个护卫直接穿过茶馆店堂,然后从后门出,眨眼就来到了另一条街巷
在他们身后,程持礼刚刚好过了城门。
他这张脸就是通行令牌,到了城门之下,哪有人敢拦他穿行城门省去了一半功夫
到了城内他举目四顾,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哪里有连冗等人的踪影
“三爷,咱们往哪里找”
护卫们问道。
程持礼目光停驻在左首一间门口茶客云集的茶馆,随后眼眸之中锐光一现,立刻道“追过去
“再跟四处城门打声招呼,钦犯连冗疑似进城来了,命他们对过往人群仔细盘查”
程持礼走了之后,傅真传人把方才之事禀报给裴瞻,这才乘着马车出镇子。
她落后程持礼许多,等进了城门,问及可曾见到程小将军回来将士都说程持礼已经匆忙进了城。
待穿过城门到了街头,哪里还看得见程持礼
正在街头筹谋下一步的时候,张成驾着马远远的赶过来了
“少夫人,你回来了属下正要出城去找您”
傅真道“出什么事了”
“潭州那边押解徐胤那帮下人的队伍已经抵京了”
傅真算算时间,的确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抵京,便道“回头等将军回来,我与他一起去瞧瞧。”
“不是啊少夫人”张成紧接着她的话尾说道,“您还记得蒋林见过的那个疤脸人吗”
“记得,如何”
蒋林夜探徐家老宅,差一点就死在了周谊他们手上,千钧一发的光头,如果不是那个奇怪的疤脸人突然出现出手相救,他们哪里还能脱身回到京城
蒋林他们要是回不来,也就根本没有后来进宫揭发徐胤、引出太子逼宫的这一出了。
“这次他们押解徐家人的时候,这个疤脸人他不见了”张成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傅真满腹心思也不由自主地绕回来了,她屏住呼吸“他去哪了怎么不见的”
“据前往徐家押解犯人的人说,他们收到命令就即刻包围了徐家,但冲进去之后,根本就没有发现有这个人
“他们对着蒋林给的名单一一数人头,发现就少了他一个
“发现少了人之后赶紧追踪,根本就没有找到”
“那可曾审问过周谊他们会不会是在蒋林他们暴露之后,就跟随那批武士逃走了”
“问过了他们不知道他们说疤脸人的确是蒋林离开之后就不见了,但也没有跟那些武士走,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明明是他们的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话到此处,傅真心里另外一个猜想就冒了头,蒋林他们是疤脸人救走的,当时那么大的动静,周谊肯定爬起来了,也肯定会当机立断调查前因后果。
疤脸人只是他们的一个下人,竟敢做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怎么可能会被周谊所容忍
换句话说,做下这么大胆的事情之后,周谊一旦查出来是疤脸人所为,迁怒于他,然后杀了他,难道会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所以,如果他真的失踪,那他十有八九是被周谊给杀了
一想到如果不是这个人,那他们根本不会这么快抓到徐胤的把柄将之告发,傅真心底对周谊这次的痛恨就又多了几分。
她沉声道“你去趟梁家,找梁小将军,回头等周谊他们入狱之后,让梁小将军去大理寺牢中把疤脸人的下路给审出来
“如果确认疤脸人是死在他手上,便给他罪加一等”
“是”
目送张成上了街头,回想起正在追踪连冗他们的程持礼,傅真再次把目光转向四面路口,只见到处人来人往,一切如常,更加看不到程持礼他们的影子了
此时却又感到小腿处冰凉凉,伸手一摸,只见左边腿肚处竟然流出了一片血迹,这才回想起来,刚才被马撞倒后,跌倒在地上擦伤了腿
遂打发护卫,让先回府,回头上了药再出来。
马车刚刚离去,先前在镇子上面馆里的两个猎户此时也走出了城门口。
他们站在城墙之下,正望向了马车消失的方向
却说连冗穿过茶馆,远离了城门之后,一看地形,便径直奔向了燕子坊,又穿过白玉胡同,来到了原先徐胤住过的小院。
推门一看,还没来得及抬脚,就从院子里传来了丫鬟婆子的清扫的声音
这座自从徐胤成为了荣王府的女婿之后,就被闲置了六七年的院子,看来自从上回徐胤被捕,就已经被梁家收了回去,而且还派遣了下人在此守院子
“门怎么开了”
这当口院子里已经有人走了出来。
连冗连忙掉头,又沿着胡同向前飞奔而去。
眼下是大白天,虽然胡同两旁多的是民居,要闯进去躲避不成问题,可如此进去必定会引起旁人失措大喊,到时反而暴露
他只能先兜圈子,等到完全甩开后面的人再说了
但连冗是个文人,他不像徐胤还习过武,在翼王府长大,他什么武功也没学会他是个因为祖父犯事被家族驱逐出家门而沦为奴才的下人他有什么资格学习这些
这么一来,连续跑了这小半日,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对京城地形虽然熟悉,可再怎么熟也绝对熟不过程持礼他们这些贵胄子弟
如果不能尽快找地方隐蔽下来,那他一定会被程持礼抓到一定会功亏一篑成为阶下囚
“公子,老九他们一直没有回应我们的哨声,看起来已经凶多吉少了”
身旁的护卫这时说道。
“不要管他们了穿过这两条街就到了徐府,徐府如今人已经空了,我们先去那儿躲避”
说完他就往前指起了方向。
另一个护卫忽然往后头看了一眼,难掩慌色的说道“公子后面好像已经有人追来了”
连冗闻言侧耳一听,果然马蹄声已经如雨点般的从身后巷子里响了起来,果然情势已经非常急迫
他转过身来望着来路,咬紧牙关说道“我们兵分三路你们留一个人跟着我,一个人引开他们,剩下两个人,你们去给我盯着傅真
“她一定比我们后进城,你们俩去擒住她,然后押着她到徐府来见我”
四个护卫相视了一眼,同时点头“得令”
说时迟那时快,便有两个护卫迅速翻过墙头,闯入了一旁民居之中一人挟着连冗翻过了另一侧的高墙,剩下一人等他们都走后,便继续沿着胡同往前奔去
傅真接连打发了几批人去办事,进城之后身边便只剩下四名护卫。
由于裴家是一等一的贵胄,所以府邸所在之处紧邻皇城,从城门到裴府倒有不短的距离。
傅真归心似箭,只想快一些把伤口裹一裹,便赶紧想办法协助程持礼追踪。
所幸沿途有近道。
马车在僻静的胡同里拐了弯,耳尖的她突然听得车厢外一阵风声,这时候马车下的护卫也急声提醒起来“少夫人当心”
话音刚落,拐弯中的马车便急剧地摇晃起来,傅真急速扶住车窗,可马车却还是以更快的速度翻倒在了地上
“快保护少夫人”
四名护卫齐刷刷地抽出了刀子,两个人前来搀扶傅真,另两个人则快步奔向了马车后方
马车着地的那一刹那,傅真几乎同时从车厢里跃出来。
她推开了来搀扶他了护卫们,拖着伤腿站到了地上
就在马车后方,两个手持软剑的鹰眼汉子身着黑衣,脸覆黑巾,如同鬼魅一般地出现在眼前
而她刚刚乘坐的马车车厢后背上,两柄飞刀此时堪堪插在她先前坐着的位置而刀刃已经全部没入了木板之中
“哪里来的蝥贼敢在爷们的眼皮子底下暗算我们少夫人”
护卫们怒声呵斥,提着刀迎了上去
但这二人临危不乱,其中一人前来应招,而另一人直直地盯着傅真。突然间他几个腾跃,眨眼之间就杀到了傅真面前
傅真此时此刻自然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两个人就是他们要追踪的人,当然也很明白他们此刻想干什么
故而当此人冲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剑应对了
黑衣人的身手十分不弱,傅真也算应敌经验丰富,差却差在这具身体尚未能完全接替梁宁的身手,相形之下终归差了一截
不过她有两名护卫在旁,这却没有落败的道理
以三敌一杀了二十来招之后,对方招式转颓,傅真乘胜而上,使出一记杀招,将其一连逼退了十余步
“把他拿下”
她咬牙厉喝,长剑前伸,直指他的锁骨之下
这一剑寒光熠熠,眼看着就要刺穿这副胸膛,黑衣人的双眼在这刹那之间却突然微微一眯,哪怕他脸上覆了面巾,也让人能清楚感觉到面巾底下的他此刻正发出了得意的狞笑
傅真暗道一声不妙,半途之中正要收回身势,只见那黑衣人突然从腰间掏出一只圆筒,将之对准了自己的心窝
傅真这一招扑上来其势之猛,其速之快,使得她顷刻间与黑衣人就只剩咫尺的距离
那圆筒一掏出来,她就立刻认出来那是她曾经在徐胤身边的护卫身上所见过的袖弩
也正是将禇钰害得几次踏上鬼门关的夺命暗器
这袖弩以如此之近的距离对准她,完全没有射偏的可能
可是已经晚了,她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猛的攻势,怎么可能戛然而止,全身而退
“少夫人”
身后的护卫惊骇得连嗓子都撕破了
随着这惊呼的声音,他们同时也飞扑上来,可是连傅真自己都没来得及,他们怎么可能会比他还快
傅真觉得自己怕是要中招了
可是就在她奋力翻身躲避之时,却听近在咫尺的前方传来“啊”的一声痛呼随后又是器物落地的骨碌声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响起了
她蓦地转头看去,只见方才那得意自己阴谋成功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而一把长剑从他的后背经过肩胛骨一直穿透到了他的锁骨
他手上的袖弩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滚落在地
而就在他的身后,此时正站着一个高大冷峻的汉子,手持着的正是穿透黑衣人锁骨的那柄长剑
傅真惊讶地望着眼前人,只见他穿着一身寻常布衣,戴着笠帽,笠帽未曾遮住的下半张脸蓄着短须,棱角分明的下巴透露出坚毅的气质。
“多谢壮士相救”
护卫们连忙上来致谢。
傅真此时才发现,另一边的黑衣人也已经被拿住了,他的一条胳膊被卸了下来,两名护卫的长剑皆为血淋淋的。
他胸腹处也中了一剑,而这一剑,却属于另外一个正背对着傅真这边的精瘦的布衣汉子。
傅真一颗心在胸膛里擂鼓,她重新把目光转回到面前的笠帽汉子身上,站起来道“多谢壮士出手。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汉子把尚插在黑衣人锁骨处的长剑倏地抽回去,粗哑的声音从笠帽之下传出来
“你是宁泊池的孙女”
傅真哑然“我是。您到底是”
汉子把笠帽取下来,露出跟他浑身气质完全相符的一张粗犷而冷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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