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胡同”四个字一出来,顿时如同响雷一样在章士诚头顶炸开
他果然没有猜错,果然是为了这个案子
特么的杨蘸杀的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为什么会引来皇帝亲自关注
章士诚五脏六腑都开始猛撞,忽然间喉头一阵腥甜,他整个人蓦地跳了一下,然后睁大眼觑着上方“禀,禀皇上,时间,时间太久了,臣已经,记不得了”
荣王父子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却剩下他章士诚还活着,他这不就成了独靶了吗
明明荣王父子才是主凶,如今他们死了,皇帝要问罪,还不得朝着他们一家来
没想到荣王府竟是个大坑
“你怎么会记不清楚”裴瞻说道,“上回在白鹤寺里,你被山上的鬼追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荣王世子杨蘸在白玉胡同杀死了人,连夜叫你过去收拾善后。于是你乖乖的替他把血案现场清理干净,并且还暗中带着人替他在胡同周围四处寻找杀人凶器。
“这些细节你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才过了多久你就不记得了到底是不记得,还是成心糊弄皇上”
章士诚听到这里,整张脸都扭曲变了形,他抬起头来看着裴瞻,哑着嗓子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大胆”裴瞻喝道,“还在顾左右而言他,不回皇上的话”
章士诚胆颤心惊,掉转目光再看向面沉如水的皇帝,狠咽了一口唾液,磕起头来“皇上饶命臣虽然帮着善了后,但臣什么也不知道荣王让臣干什么臣就干什么,杀人的事臣一点都没有参与皇上饶命啊”
身后的章焕也跟着磕头求饶起来“皇上明鉴,娘娘明鉴这兔崽子他确实是听荣王使唤干下的这事儿
“是臣没管教好他,回去后臣一定打断他的腿教他日后再也不敢行差踏错”
章士诚办的这事儿,章焕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脑瓜子好不好使,他当爹的能不清楚吗事出之后不久,他就发现了端倪,不过在他看来,这件事情也够不上要命的大事,杀两个人而已,别说荣王府,就算人是章士诚亲手杀的,他们章家也兜得住。
所以这么多年他并没放在心上。
并且安于享受荣王府给予张家的各种帮衬。
谁能想到时隔数年突然又被皇帝责问起来
明知道荣王父子杀人,章士诚还帮着善后,包庇隐瞒,从王法上说是要获罪的。
但是那两个人死后多年都没有苦主告官,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皇帝要为此事提升荣王父子,只不过是抓住了这个把柄想要削弱王府势力吧
章家权力没大到那个地步,没有理由为此掉脑袋呀
“你还想把人带回去”
章焕才把这一席求情的话给说出来,皇帝就拍起了桌子还装着半碗茶的杯盏哐啷跳了起来,茶水洒了半边炕桌。
“荣王杀害皇长子,你们章家知情不报,还合谋隐瞒,你还指望着把他带回去
“来人先把章焕父子拖出去,刑二十杖”
皇帝这几句话一出,满殿除了裴瞻之外都震动了身躯
不光是因为皇帝这番震怒,更因为他话里那一句“皇长子”
徐胤飞快与太子对视一眼,随后屏息凝神。
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则像风筝一样瞬间支楞起来了
“皇长子”
殿里一时间数不清有几道声音同时吐出口,章士诚直接扯破了喉咙
“皇上您说荣王父子杀的是皇长子皇长子他他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章焕作为一个可以在皇帝面前谈笑风生的近臣,此时已经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晴天霹雳
皇长子对帝后来说有多重要,章焕再清楚不过
当年皇长子在皇帝身边时有多受宠,他可是亲眼看见的
原来这么多年皇帝还没有放弃寻找他
不,要命的是,皇帝多年以来还在寻找的皇长子,竟然死在了杨蘸手下,而且还是章士诚给帮忙隐瞒的
冷汗涔涔地从章焕后背冒出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撑着地板的一只手僵硬得都蜷曲不起来了
“把他们拖出去”
太监指挥着侍卫们,章家父子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大理寺卿再也忍不住地上前一步“还请皇上明示,皇长子被杀一事,究竟是何缘故”
皇帝从身后太监的手上接过那把匕首,咚地拍在桌面上“盛元十六年八月十二,荣王世子杨蘸用这把刀子密谋在白玉胡同杀死了一对年轻的父子,那对父子,是朕与皇后二十四年前失散的皇长子,和朕那还没有见过面的皇长孙”
大理寺卿与都察院都御史目瞪口呆,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连忙问道“敢问皇上,眼下可知荣王父子的杀人动机”
皇帝作为一国之君,绝不会无的放矢,已经弄出这么大阵仗来了,荣王父子连进宫面圣都不敢,急急地畏罪自杀了,这事情肯定是假不了了
谋杀皇长子皇长孙,这可是大罪
但荣王作为皇帝的堂兄,他跟皇长子之间应该不存在利益纠葛,他们为什么要暗中干下这种要灭族的事
换句话说,皇长子并不碍着他们什么,他们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你问的很好”
皇帝从太监捧着的托盘里,拿出来一张信纸,“你们是断案的,先看看这张纸。上面的字迹见过吗能鉴定吗”
太监因为站在里侧,中间隔着皇帝和皇后,而太子和徐胤站在另外一侧,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托盘里到底装着些什么。
方才审讯章家父子的时候,太子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先作壁上观。
都御史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底里甚至已经开始冷笑,当初他只暗中吩咐过杨蘸,此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发出过那道授意。
荣王父子一死,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杀害杨奕是出于有人指使,也就更没有人能回答都御史这个问题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是皇帝突然拿出来的这张信纸是什么意思
他若拿出来的是匕首或扇子,都还罢了,怎么偏偏会是一张写了字的信纸
这是什么信
是谁写的
他心底里仿佛穿了个洞,浮浮沉沉不踏实了。
他看向徐胤,徐胤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很显然他也不知道
“太子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这时候皇后突然开口了,她还戴着红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了太子,“刚才我们说了这么久,谈论的都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一直都无动于衷
“你平时不是总说应该兄友弟恭吗每到年节的时候,不是总叹息你大哥不在身边吗
“怎么眼下有他的线索了,你却像个陌生人一般的冷漠安静”
“母后”
太子拱手上前“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意外了,儿臣方才都听懵了,还没有回过神来
“大哥,原来六年前就已经进京来了吗
“而儿臣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竟然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荣王父子手下,儿臣该死,而且没有保护好皇兄”
太子说着撩袍跪了下来。
皇后走到他面前,牙关紧咬,身子都颤抖起来“你也知道你该死”
“求母后恕罪儿臣这就亲自赶往荣王府,死活都让荣王父子到地下去给皇兄赔罪”
“你还给我装”
皇后怒吼,他从都御史手上把那张信纸摔到他面前“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这是你的亲笔迹,从小到大你的字是我守着先生教你写的
“你一笔一画我都认得
“你父皇也认得
“你这个畜生”
那张信纸堪堪飘落在太子面前,六年时间并不算长,白纸黑字还十分清晰,上面简短而明了的几句话,更是让人无可分辩
太子心底的那个洞陡然扩大了,大道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给吞噬掉
当年为了不留把柄,他特意没有派人口头传话,也没有在纸上落款,更没有用他宫里常用的纸。
按常理来说,杨蘸不会蠢到留下这种破绽,可他们偏偏就留下来了
他们父子出乎了他的意料
荣王竟然如此多的心眼,竟然留存了如此重要的证据,眼下破绽不是那把扇子,也不是章士诚,更不是荣王父子本身,而是他的字迹
旁边的徐胤原本还在猜测信纸来历,此刻听完皇后的指责,他四肢血流也骤然一顿
他到此刻才知道,原来荣王藏在王府祠堂里的,并不只有那把扇子,还有更要命的这张信纸
“那是你的亲哥哥,你连你的手足都杀”皇后在稍稍平息了一下喘息之后,再次咬牙怒斥起来“我和你父亲,自与他分散后再也未与他相见过,你在宫中享受着万丈荣光,而他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他进京来了,你居然还要支使杨蘸把他给杀掉
“你不配为人”
皇后抡高了手臂,啪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太子脸被打偏,右手下意识地捂上脸庞。
只顿了一下,他把脸转回来“就凭这样一张信纸,母后就认定了儿臣的罪责
“就凭跟儿臣相似的一手字迹,儿臣就成了弑兄凶手
“字迹像算什么儿臣从小到大写过的文章,抄过的书,何止几百几千
“外人倘若有心想要模仿儿臣的字迹,不是不可能母后如何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相信,却要相信一个臣子的诬陷”
“诬陷证据都已经摆在这里,你还说诬陷如果想要诬陷你,六年前不就该站出来诬陷了吗为什么会要等到六年之后才被揭露出来”
皇后咬着牙,极力隐忍之下,她的眼眶还是湿润了,在这一刻他不是母仪天下威严万分的皇后,她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
没有什么比手足相残更能伤害一个母亲的心了,关键是他们期盼了二十多年,最终却等来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来人,搀娘娘坐下来”
皇帝双手紧握,过于用力使得骨节泛白,他怒瞪着地下的太子,欲将开口,气涌上喉,缺陷引来了一串剧烈的咳嗽
“皇上保重”
裴瞻连忙俯身。然后面向门口“去传太医过来”
“不必”
皇帝摆手,止下喘息后又看向太子“传黄门郎进来,拟旨,废除太子杨宏,即刻起押入景仁宫圈禁
“东宫上下所有人,全部迁往景仁宫”
说完他又指针大理寺卿与都御史“六年前白玉胡同一案,眼下立案,彻查之后诏告天下与案人员全部押入天牢,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后递交御前判决”
“臣遵旨”
二人即刻上前领命。
徐胤紧盯着眼前这一切,
侍卫上前来拖拿太子,太子把捂着脸的手放下,却甩开他们自行站了起来
“父皇如此急促下旨废我,未免有失公允。三司审案也得讲究人证物证俱全,眼下就算有证据,也缺少人证,父皇就这般拿下我,难道就是仁慈明智的做法吗
“如此传至天下,天下人难道不会认为父皇昏庸”
“放肆”皇帝怒道,“你在朕面前言行无状,该当何罪到底是天下人骂朕,还是你在骂朕”
“儿臣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大哥已经死了,父皇只剩下而臣与三皇弟了,三皇弟素有顽疾,他难堪大任
“只有儿臣才能把大周江山稳稳接替下来倘若父皇废了儿臣,那凤凰南征北战平定的天下将来何人来接
“难道要交给朝中这些元老功臣吗还请父皇三思,千万不要听信了奸臣挑拨你我父子之情”
太子不但不曾收敛,反而声音越说越大,话到末尾,他狠狠地朝着裴瞻瞪去一眼,“裴家仗着功勋累累,如今竟然凭这几样物事就敢构陷于我,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父皇难道不想想,他们当真满足一个大将军的爵位吗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觊觎我们杨家的江山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