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胤被护卫护着倒是一时无恙,只是他已然四肢发冷
不是因为眼前数不清的刀剑,而是荣王方才竟然一口咬定藏起来的东西在他的手上
东西丢了,荣王这个反应就对了,他当然会发疯但那东西徐胤连见都没见到,荣王为什么要说在他的手上
这背后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徐胤迅速地看向人群那一头满脸杀意的荣王,他每一个眼神都透露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狠厉,如此看来,那些东西已然丢失,是不会有假的了
可又是怎么丢失的呢
明明在他进去之前,荣王妃才刚刚发现那些东西,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它们难道能够长翅膀飞了吗
想到这里,他夺过身旁侍卫手里一柄长剑,一面杀一面大声问道“王爷是怎么知道东西丢了的”
荣王双眼里射出毒光“钥匙在王妃身上,而那柜子已经毁坏,里头空无一物,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柜子已经毁坏
他必然就是说曹丽那把扇子的地方了
徐胤停下打斗,两眼大睁,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荣王
他不知道什么柜子
荣王妃自己有钥匙,也绝对不可能会去毁坏柜子
那柜子是怎么坏的
难道说,先前在祠堂里头,除了他和荣王妃之外,其实还隐藏着第三人
“老爷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您还是先冲出去吧咱们兵分两路,一半人留下来养护,一半人掩护你逃出去连冗会在外面接应的”
身边的护卫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焦急地请命。
荣王有备而来,自然是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活路的。但是徐胤是朝廷命官,给荣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直接杀了他
看了一眼周围已经死伤的七七八八的护卫,徐胤咬牙“你们都住手,他不过是想拿我而已,都退出去,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身边这些护卫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老练的武士,服从命令是他们的天职,也心知徐胤所述不假,便未多做纠缠,陆续往四散拼杀冲去。
也几乎就是一瞬间,王府侍卫便踩着几个因受了重伤而未能逃走的护卫,将徐胤团团围住了。
这些护卫队徐胤来说死一个少一个,眼前倒下的这几个,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重创了。
他把目光从护卫们身上收回,紧握着双拳看向荣王“倘若我说东西并不在我手上,王爷是不是也不会信我”
荣王负手站在屋檐下望着他,浑身上下阴冷得如同一座石像。
徐胤咬着牙,又说道“如果是我拿的,此刻我已经在宫里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在府里等着你过来你该不会认为我有这么蠢吧
“我并非狡辩,也不是想跟你耍什么花招,我徐胤小小一个官吏而已,如何能抵挡得住王爷的威风
“我只是想提醒王爷,先前在祠堂里的还有外人,是他们把东西拿走了
“那东西至关紧要,王爷如果不想事情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眼下就该即刻去寻找那真正盗走了东西的人”
荣王咬牙,接而指着他大喝“你给我闭嘴你当王府的祠堂是菜市吗谁都能进谁都能藏
“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我看你真是嫌命太长了”
“摆在眼前的事实如此清楚,王爷却视而不见,你到底是糊涂,还是对我积恨已久,借势打击”
荣王听到这里情不自禁朝他奔了几步,两只铁拳攥得紧紧的,忍到发抖才没有朝他揍下去
他一字一句道“此物除了你之外,只有蘸儿知道,他不可能前去盗取,如果不是你拿了,又还会有谁知道”
“王爷忘了白鹤寺里那把匕首吗”徐胤脱口而出,然后拂开挡在身前的侍卫,也朝前迈了两步。
距离近了,说话的声音也压了下来。
“白鹤寺里那把匕首出现的十分蹊跷,后来那刺客也出现得极为诡异,刺客是什么人,到如今为止,你我都不知道”
荣王满脸的震怒,此时也僵凝住了。
他怎么能忘记那天夜里因为从天而降的匕首内心生起的冲击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的句句属实,哪怕我没有见到那人,我的推测也是有根据的眼下王爷该做的是立刻派人四处追寻丢失的东西,而不是在这里针对我
“我徐胤又何曾跑得出王爷的手掌心你什么时候来寻我晦气都可以,唯独此时你该亡羊补牢”
荣王盯了他片刻,缓声道“你诡计多端,你的话未必能全信”
“王爷”徐迎面撩开袍子,扑通跪了下来,“就算我有再多的诡计,白玉胡同的案子追究起来最终也有我一份责任。
“我是朝廷的官员,就算你走了之后我立刻逃亡,朝廷也饶不了我
“那些东西若是为有心人所利用,那么不单是荣王府要承受灭顶之灾,我也绝对不能活
“我与荣王府休戚与共,此时此刻事关我自己,我还有什么诡计可耍”
东西没拿到手,他不害怕,可东西既不在荣王手上,而且还很可能是在刚才他和荣王妃争执的时候丢失的,这却令他打心底里发寒
敌人在眼皮底下直捣黄龙,把荣王扣留在手上保命的东西给拿走了,而他们却一点都没有察觉,还有比这更可怕更严重的事情吗
敌人是谁他们不知道
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甚至连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会针对荣王府和他,同样都不知道
未知是最恐怖的
从荣王带人追到徐家来,已经过去多时,敌人多半也早就撤出荣王府了,现在去追很可能已经追不上,但这个时候还是得尽最大的努力不是吗
荣王环视了一圈满目狼藉的门庭,最后瞪视了他一眼,发令道“留一批人下来把徐家给我前后左右看守住剩下的人随我回府”
说完他又望着徐胤“篓子是你捅出来的,我给你三日,抓不到人,拿不回东西,那本王就认定是你拿的。
“到时你且看我会如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满院子侍卫顿时也分出了一批留下来,其余大部分人都跟随他呼啦啦的撤走了。
门外声音消散之后,漆黑如浓墨的夜色顿时又占领了空荡荡的庭院,徐胤跪坐在地上,他咬牙望着飘满了血腥味的庭院,攥紧的双拳指甲都已经抠进了肉里。
连冗走过来搀他“老爷”
幽深的三进门门洞内,一道趴伏在门后许久的人影此时也离开了原地,悄然没入了夜色中。
傅真一行直接去了梁家。
梁郅和苏幸儿听到动静立刻迎了出来。
一看到他们身后的侍卫还背着个禇钰,问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不过只愣了一下,他们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出大事了吧”
入夜的时候他们前往荣王府前,大家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多紧急的情况,事实上就连傅真和裴瞻都没有想到。
几个人快速入了大厅坐下来,梁郅打发人看守住门户不让人进来,顺便带禇钰主仆先下去歇息。
而这边厢茶点也送来了,大家喝了茶润喉,这就开始说起来龙去脉来。
听完了所有经过之后,裴瞻就把拿到的东西摆在了桌上“一共是三样物事,扇子,带血的丝帕,还有一封未曾署名的信笺。”
梁郴当先看过,说道“宁老爷子留给宁夫人的信上,也画了一只凤凰,不知道是否就是这扇子上的这只”
“忽略笔触细节的话,那它们一模一样。”傅真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摆在桌上,“不同的是一个是画的,一个是雕在扇骨上的。”
大家见状都凑上前对比起来,最后不约而同的抬起头“这么说来,白玉胡同的死者,果然就是宁老爷子交代过宁夫人好生接待的故人。
“而荣王秘密保留了多年的这些东西,也正是那两位死者的”
“好奇怪,”苏幸儿说道,“为什么荣王还要留着这些东西呢实在要留着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还要藏在王府里他说是放在别处,不是安全得多吗”
“所以说,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傅真拿起了那把扇子和帕子,“这两样东西上面都有个奕字,这个字,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名字。”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梁郅对着丝帕上的字皱眉沉思,“既然这么重要,那应该很有名才是。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放下帕子他又问在座的人“你们听说过吗你们心里头有想到谁吗”
大家相视了一眼,俱都摇起了头。
如果他们心里有谱,也不用等到他来猜了。
“不管他是什么人,总之荣王是绝不希望暴露的,徐胤拿这把扇子,是想对付荣王府,我有点好奇,他到底能利用这把扇子做什么
“白玉胡同的案子牵涉到梁宁的死,一旦查下去,他必定跑不了。所以他肯定不会是拿去告官。如果不是告官,他还能怎么压制荣王呢”
傅真的疑问使大家都沉吟起来。
片刻后没有人理出清晰的思路,反倒梁郅拍起了桌子“管他想做什么如今东西已经到手了,证据也已经到手了
“想要复仇,现在我们拿着这些东西,已经可以去衙门上告了只要查到徐胤头上,我们立刻就去提出重茶小姑姑谋杀一案”
“那你打算怎么跟官府说,这些东西的来历呢”裴瞻望着他,“换句话说,你怎么证明这些东西是从荣王手上拿来的呢”
梁郅怔住。
“没错,”梁郴点头,“如今死者的尸骨都不知在何处,也不知他的家人是谁如果不是小姑姑和宁夫人亲眼目睹,都没有人知道世上有这两人存在。
“凭这几样东西,大理寺就算碍于情面立了案,生不见人死不见,他们又该如何往下查总不能听我们指控荣王,他们就真的把荣王当嫌犯。”
梁郅道“可荣王不是很怕这个东西暴露吗我们把它交给官府,荣王肯定会露馅的”
“可是这样一来,他背后的人是谁,我们岂不是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吗”
“背后的人”
听到这里的苏杏儿惊讶的张起了嘴,“你说他们背后还有人”
傅真缓声道“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那你是怎么猜的”
傅真吸了吸气,说道“我记得在白鹤寺里堵住章大麻子询问真相的时候,章大麻子说人是杨蘸杀的,而且还是失手杀的。
“如果本来不是要杀人,那他们那天夜里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拦住那对父子
“杨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是在征战途中出生的,一路北上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死尸,不太可能吓成那样,还回去让荣王给他擦屁股。
“他们父子俩干下这种事情之后,不管死者重要还是不重要,他们都没理由自己保留罪证在手。毕竟他们连尸体都已经销毁了,可见他们知道留着这些罪证只会是祸害。
“最关键的是这封信”她把那几张纸举起来,“信在荣王手上,收信的人自然是他们父子,可写信的人是谁
“信里的口吻,明显是要指派人去做事的,当中除了写到这个奕是个碍事之人以外,再也没有别的称得上明显线索的话语。
“可荣王妃在看到这些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荣王他们做过些什么。她那么愤怒地斥责徐应是要拿这个害荣王府,说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可见她也是知道厉害的。
“所以杨蘸找上那对父子,不是他自己跟他们过不去,而是给人办事。荣王父子只是充当了个杀手而已。
“荣王冒险收着这些东西,是防备日后有可能罪行暴露,为了应对危机。
“这些东西一旦给了官府,荣王的确会跳脚。可这样不但我们暴露了,这个人也一定都不会再出来了。
“追根究底,此事背后的主凶,更应该是我们要揪出来对付的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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