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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千里马与伯乐
    周琅对勇毅侯谋逆一案的处置,与萧云栖前世一致。

    勇毅侯府一众男丁被流放,独留勇毅侯世子在金陵。

    若说庆熙帝不仁慈吧,他又不斩草除根,甚至还将勇毅侯世子戚不靡提为了镇府司使。

    可若说他仁慈,又偏偏任由那一点疑心作祟,推波助澜的加剧了勇毅侯府的倒塌。

    慈不够慈,狠又不狠到底。

    萧鼎对勇毅侯的处置并不满意。

    他与勇毅侯分庭抗礼多年。

    从先帝还在时,战到新皇继位。

    一朝对手轰然倒塌,还是由他背后一手策划。

    事到如今,却不能痛打勇毅侯这条落水狗。

    无人时,萧鼎不知骂了多少遍周琅“妇人之仁”。

    朝圣殿内。

    受萧鼎指示的官员果然按耐不住对燕氏一族的处置提出了异议。

    “陛下,勇毅侯谋逆实属大罪,如此轻拿轻放,恐难服众”

    萧鼎轻咳一声,接收到萧鼎讯号的官员齐齐跪下“请陛下三思。”

    言绥一扫,这朝堂上,半数以上的官员都跪了下去。

    要求周琅收回对勇毅侯的轻处,重判燕氏一族。

    看着瞬间伏低的官员,周琅冷笑连连。

    他竟不知,这朝堂何时改姓萧了。

    他越恨,面上笑意愈深。

    “旨意已经下发,诸位是要朕朝令夕改”

    这下,还立着的官员悉数跪下,齐齐喊着“请陛下息怒。”

    周琅没叫起,任由他们跪着。

    手中的折子被他准确地丢在了萧鼎的身侧。

    气氛瞬间凝滞,偌大的朝圣殿,静的连呼吸声都快听不见。

    没人敢触虎须。

    打破寂静的,是周琅的问话

    “辅国公,勇毅侯谋逆一事是由你告发,对于勇毅侯的处置,你有何看法”

    萧鼎身子微拱起,面上对周琅俯首称臣。

    他扬声道“太轻陛下对勇毅侯处置太轻”

    “是吗”

    周琅反问了一句“那辅国公觉得该如何处置勇毅侯”

    “斩首示众”

    四字掷地有声地从萧鼎口中吐出。

    说出“斩首示众”,他仍觉不够,慷慨激昂道

    “谋逆乃株连全族的死罪,若不严惩,轻飘飘地放下,往后岂不是人人都无惧于谋逆的后果请陛下处死燕氏一族男丁。如此重罚,才能让世人有敬畏之心,知悉谋逆的下场”

    周琅没正面回复,只是问

    “辅国公也赞同朕朝令夕改,言而无信”

    此话一出,萧鼎立刻伏低身子

    “臣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

    见周琅动怒,朝堂又是一片齐齐的“陛下息怒”。

    萧鼎不退反进,要逼周琅更改对勇毅侯的处置。

    “昔年,镇远王勾结北梁,通敌叛国。镇远王府上下包括女眷,皆被先帝悉数斩杀镇远王乃是皇族,都落得如此下场。而勇毅侯不过一小小侯爵,犯下谋逆重罪,却只是流放戍州。臣今日仗义执言,皆是为了陛下。先帝都能放下手足之情重罚镇远王,陛下又岂能如此仁慈,放过谋逆的贼子”

    朝圣殿乌泱泱跪倒一片,除了进言的辅国公、庆熙帝以及目光飘远似是在发愣的言绥外,皆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放肆”

    庆熙帝压抑着怒火的一句,让言绥意识回归。

    他握紧的拳头松开,直起身子,在伏低的文武百官之中立了起来

    “勇毅侯谋逆一案牵连甚广,得益于辅国公的及时察觉,才让这一场谋逆胎死腹中,救大熙百姓于水火。辅国公心系大熙和陛下,才会不顾陛下圣旨已下,冒着有损陛下威信会被惩治的风险也要让陛下斩首勇毅侯。辅国公如此大义,晏安受教。”

    言绥看似在捧辅国公,可内涵机锋,字字如刀的往本就不满辅国公的庆熙帝心上扎。

    “然”

    言绥话锋一转

    “勇毅侯谋逆终是未遂,陛下念在勇毅侯往日对大熙的贡献,免除了勇毅侯的死罪,将他流放戍州,用其余生来偿还这不臣之心。臣入仕,不过是为施展抱负,以求朝堂百姓之安宁。如今得遇陛下此等以德报怨,怀揣仁慈之心的明君,是臣之幸。”

    言绥俯首高喊

    “陛下仁慈,万民之幸。”

    能入朝为官站在朝圣殿上的大臣皆是嗅觉敏锐之人。

    言绥此等话一出,不附和岂不是代表他们不认同庆熙帝是明君。

    不消片刻,便有臣子附和。

    “陛下仁慈,万民之幸”

    庆熙帝走下龙椅,主动扶起言绥

    “得遇晏安如此良臣,也是朕之幸。”

    言绥谦逊道

    “臣惶恐。”

    “君臣一心”“得遇伯乐”的戏码看的萧鼎咬碎一口银牙。

    原被庆熙帝摔在他脚边的折子被他紧紧捏在手中。

    言绥

    这个打乱他谋划的名字被他内心杀气四溢地念了又念。

    萧鼎有预感。

    不除此子,定成大患。

    慈安宫的佛堂内燃起了香。

    萧太后跪于佛像前,虔诚礼佛,祈求谋划达成,诸事顺宜。

    檀音快步而进,将手捧的佛经焚于盆中。

    今早朝圣殿发生的一切已被她知悉,她尽数告知萧太后

    “辅国公进言斩首燕氏一族。”

    萧太后睁眼,低眉敛目的佛陀尽入她眼。

    燃起的香上飘出的烟将她沉着的面容变得模糊。

    她捻弄着佛珠,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手中的珠串断开,紫檀木做的佛珠散落一地。

    “陛下并未同意,勇毅侯依按原旨流放戍州。”

    萧太后面容舒缓了下来,喃喃说

    “流放戍州”

    话未尽,便闭目,檀音及时递上新的檀木珠串。

    萧太后继续礼佛,口中念着佛经。

    檀音轻手轻脚地捡起地上散落的檀木佛珠,耳边是萧太后的诵经声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

    诵经声悠扬,抚不平不静之心。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

    “”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叶韵念书声越来越低。

    半躺于榻上的萧云栖闭目,呼吸平缓,早已睡去。

    最后一个字念出后,叶韵阖书放下,走近榻前,替萧云栖盖上了薄毯。

    退出房间,喜儿已等候多时。

    清秀的面貌因为嫉妒而变得面目可憎。

    不过短短几日,她就丢失了萧云栖身边人的位置,让叶韵这个后来者居上。

    “夫人唤你。”

    喜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她才刚跟母亲告了叶韵的状,今日萧夫人便唤叶韵前去。

    想来是母亲在萧夫人那里发了力。

    叶韵跪下,规矩的朝萧夫人行礼。

    萧夫人端着茶杯,迟迟没有喊起。

    叶韵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

    膝盖跪的生疼,她忍住了,尽可能的稳住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萧夫人才发话;

    “规矩还算不错。”

    一句“起来吧”如久旱甘霖般解救了叶韵。

    “谢夫人。”

    她站起来,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萧夫人。

    “你的父亲是秀才”

    萧夫人轻描淡写的问话瞬间让叶韵惶恐不安。

    她回话“是的,夫人。”

    萧夫人“既是秀才的女儿,怎会卖身来府中”

    叶韵苦笑“家贫,母亲早死,父亲病弱。得闻辅国公府良善,为求生计,遂卖身进了辅国公府为婢。”

    萧夫人放下手中茶杯,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你还有个哥哥刚入皇城卫当差”

    叶韵惶惶不安。

    皇城卫前指挥使顾千帆卷入勇毅侯谋逆一案,被卸下了官职听候发落。

    叶韵亲兄欲趁皇城卫群龙无首之时贿赂皇城卫内一名千户,进皇城卫当差。

    可叶家家贫,实在凑不出这么多银钱。

    叶韵为了亲兄,瞒着他卖身进了辅国公府。

    等哥哥得知后为时已晚,只能拿着叶韵的卖身钱,成了皇城卫内最普通的一名校尉。

    “回夫人,家兄是在皇城卫当差。”

    萧夫人“抬起头来。”

    叶韵缓慢抬头,清丽的脸被萧夫人得以全观。

    她上下打量叶韵,心中了然。

    长相如此可人,难怪能被萧铭旌那个好色之徒看上。

    “听闻娇娇日日让你给她读书”

    叶韵回“小姐好学。”

    这话逗笑了萧夫人,她笑道

    “我生的泼皮我怎会不知她最是厌烦读书了,读的都是些话本之类的杂书吧。”

    萧夫人身侧的刘妈妈接道

    “这话若是让小姐听到又要闹了。夫人嘴上嫌弃小姐,可全府上下谁人不知,夫人最疼爱小姐了。”

    萧夫人一叹“她那性子全是我宠出来的。”

    刘妈妈立刻道“小姐性子天真烂漫,这满金陵谁人能及”

    刘妈妈好一番吹捧,让萧夫人笑容满面。

    她又问叶韵

    “今日娇娇让你读了何书”

    叶韵回“金刚经。”

    萧夫人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吐出,不可置信“何书”

    叶韵又重复一遍“金刚经。小姐说听这个催眠,不一会就能睡着。”

    萧夫人哭笑不得,无奈摇头“如此亵渎佛祖,还望佛祖恕罪。”

    萧夫人又细细问了叶韵萧云栖近况,问的十分细。

    上至起居,下至每日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叶韵皆一五一十的回答,随着她的回答,萧夫人脸上表情愈发变得满意起来。

    她夸赞道“还算用心。”

    叶韵“是奴婢应做的。”

    “日后你就在娇娇身边,照顾她的起居。”

    萧夫人一句话,决定了叶韵今后的命运。

    “回去吧。”

    等叶韵离开,刘妈妈打量着萧夫人的脸色,犹豫开口

    “夫人,让一个刚来的婢子照应小姐起居”

    刘妈妈未说完,萧夫人便道

    “我知娇娇身边喜儿是你亲女,你怕多了个叶韵威胁到她。你从小陪伴我长大,你亲女我不会亏待的。”

    刘妈妈吓的立刻跪下请罪

    “夫人恕罪,老奴万万不敢有这种想法。”

    萧夫人瞥她一眼,也不知信没信,意味不明道

    “没有最好。我看这叶韵懂礼数,知本、分,呆在娇娇身边没什么不好的。”

    刘妈妈额头沁汗,附和道“夫人说的是。”

    等叶韵回去,萧云栖已经醒了。

    她赤脚站在窗前,不知看向何处。

    见叶韵回来,也没问她去了哪里。

    倒是叶韵,主动告知了她去了萧夫人处,还将她和萧夫人的对话完整复述给了萧云栖。

    萧云栖捻着刚到的新鲜葡萄往嘴里塞。

    能送到辅国公府入她桌的东西皆是精品。

    碟中的葡萄各个圆润、饱满,模样甚是可喜。

    萧云栖等她说完,赏了一串给她。

    她单手捧着脸,坐在榻上晃悠着腿,莹白的脚趾时不时从衣裙中露出。

    叶韵捧着葡萄不知如何是好。

    “吃吧。可甜了。”

    叶韵塞了一个到嘴里。

    连皮一起咬碎,没吐核,直接吞下。

    如萧云栖说的那样,的确很甜。

    甜的她眉目舒展,眼角弯起,人都变得没那么不安了。

    萧云栖再拿起一串葡萄丢给她

    “再赏你一串,作为你的奖励。”

    奖励

    叶韵想,她做了什么能有这样的奖励。

    萧云栖不说话,只笑吟吟看她。

    叶韵突地跪下,给她磕了个头,坚定道

    “多谢主子赏赐。”

    萧云栖听到“主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独使虹光天子识,不将清韵世人知。你倒是聪慧,不负你父予你之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