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则20年前的广告。
画面中,气质干练的影后戴着黑边眼镜,坐在空无一物的长桌前,漂亮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做打字的动作,仿佛那里有别人看不见的电脑屏幕和键盘。
年轻女人敲完最后一个字,抬眼看广告镜头,笑道“这可不是无实物表演打字,我能看见桌上真有电脑屏幕和键盘。”
可广告观众的角度,桌上依然空无一物。
“我的电子屏幕不再是它们。”女人越过摆在房间中央的电视屏幕、电脑屏幕、vr眼镜,“而是它。”
镜头转向女人的黑边眼镜,戴上镜片,女人口中的电脑屏幕和键盘立刻出现在桌上。发光的电脑屏幕显示着女人刚刚打的文件,而键盘则是由蓝色光线“画”在桌面的平面键盘,充满科技感。
“我的主机不再是它们。”女人越过电脑主机、平板、手机,“而是它。”
镜头转向挂在女人脖子上的一个骰子大小的小方块,项链上的小方块快速运转,不断通过女人的手势、声音来识别女人的指令。
“它不遮挡现实的视觉,能生活、能娱乐、能办公。”
女人像划走a一样划走那个电脑屏幕和键盘,桌面再次空空荡荡。她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挥,手机通话界面、电影屏幕、游戏界面如同打开的a一般出现在眼前。
覆海ia,世界在您眼中,也在您手中。
c城市中心有一栋蓝色玻璃楼,它的楼身上印着科技感十足的渐变色o覆海集团。
楼层全国最高,造价全亚洲最贵,而能支撑这家公司如此大手笔的根源,在于其坐拥多项其他企业数年无法破解也无法模仿的科技程序及芯片技术,尤其是20年前研发出的那一款具有颠覆性创新的ia。
一开始,它还价格较贵,功能较少,运行迟钝,仅仅相当于一台骰子大小的微型电脑,需要佩戴一副轻薄的眼镜作为电脑屏幕,携带小方块作为电脑主机。再后来,作为屏幕的眼镜从框架眼镜变成隐形眼镜,最后,研发缩小为比隐形眼镜还轻薄透明的薄膜,无感融入眼球,不用每天摘取及佩戴,形成逼真的视觉。而小方块主机则越做越小,精简为一个又薄又小又轻的芯片镶嵌在戒指、手表、项链等一系列饰品上,连接薄膜屏幕,根据人的手势及语言完成各种指令,执行各种程序。
后续推出的ia机型开始能游玩全景体感游戏,让人如同真人身处游戏之中。随着全景技术的发达,还衍生出了全景电影、全景旅游。ia兼顾社交及隐私,能选择跟同样使用ia的朋友共享界面,一起看同一个虚拟屏幕,也能选择保护隐私,禁止其他ia用户看到自己的操作界面。
技术逐步推进,芯片越做越小,价格越来越便宜,功能越来越强大。于是手机、电脑、电视机、投影仪、游戏机、vr眼镜等市面上99的电子产品都被ia替代,基本消失在人类的生活中。
ia接替手机成为每人通讯、支付、影视、游戏必备的电子产品,这也使得覆海在此方面拥有技术垄断。
正是上午十点,覆海大厦的每一层员工都敬业地忙碌着,或编写程序,或记录观测,或与会商议,而唯一略显悠闲的就是行政部门这一层了。
几个员工一边差使着圆柱机器人跑腿搬运物资,一边摸鱼闲聊着。
“小傅总要是没出事的话,估计明年总经理的位置肯定是小傅总的吧,可惜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傅见白能力再强也是私生子,傅董一直都更看重老大,听说早定了明年给傅海做总经理。”
“光看我们公司名就知道了,当时傅董创立覆海的时候,就是用老大的名字做的谐音。小傅总就算没遭遇意外,估计也轮不到他。”
在用最新款ia的虚拟屏幕打文件的高心无奈轻声提醒“你们小声点。”
行政部算傅见白的亲信,“太子爷”傅海一直看他们行政部不顺眼,不止一次在股东会上说行政部工作就是无脑打杂,应该解散,用机器人替代。要是被傅海听到他们摸鱼聊天,还不知道又怎么说他们部门。而这些谈论傅见白的话被唐镜听到,也只会徒添唐镜的伤心。
在聊天的员工摆了摆手“放心,唐主管今天没来。”
高心惊讶地重复“没来”
傅见白过世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唐镜没有请哪怕一天的假,她不光能把自己收拾得井井有条,还能完美做好所有工作,甚至兼顾设局收拾穷凶极恶的歹徒,一切游刃有余得像个没事人。但今天,唐镜竟然没来,甚至没找她这个经理请假
想都知道,或许那个机器人起到了反作用,浑身缺陷的劣质品或许想假扮一个普通人都难,更何况要假扮人中龙凤一样的傅见白于是可以预见,它激活后反而会更加直观地提醒唐镜,傅见白彻底没了,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不是装不记得”
面前的人似乎没听懂她的质问,那表情仿佛完全不明白什么叫“装”,什么又叫“记得”。他只知道把早餐伸她跟前,还是用叫她名字来示意她吃下“唐镜。”
唐镜接下盘子,转身便往餐厅走去。她一边走一边问紧紧跟着自己的人“那你为什么会做这种早餐”
“不知道。”他如实答她,“直接就会。”
直接就会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唐镜无奈低头夹了几口鸡蛋,塞进嘴里。不管吃多少口,这份早餐就是唐镜记忆里的味道。熟悉的味觉在舌尖展开,令唐镜的喉咙感觉到一种哽咽的酸涩。
看来记忆没加载成功,但那个记忆程序包,大概多少对他有些影响。
算了,即便留下的只是这如同碎片般的残影,终究也是自己白白捡来的美梦。
公司的技术本来就差,她自己选的,早该心知肚明,怎么想也不该怪罪到他头上,何必对他有没有记忆那么苛刻呢
想通这些,唐镜虽然难受,也不至于特别沮丧绝望了。
毕竟她还有很多必须去达成的目标,必须去完成的计划。
昨天上半夜对付张业,下半夜医院检查,一整晚未睡,再加上浑身都是伤,困意开始笼罩唐镜。
放下碗筷,唐镜跟身边的人交代了声“我去睡觉。”
从电梯出来,转入卧室,唐镜睡眼朦胧地钻进被子。
“唐镜。”
还没睡下,唐镜看见对面的人又递来了药片和热水。还是跟之前一样的表情,直直地朝她伸手。
这次他倒是除了叫名字,还说了理由“一日三次。”
看来他记住了医生的医嘱。
唐镜无奈地苦笑一声,把药推了回去,耐心道“我刚刚才吃过,一天三次的意思是早中晚各一次,不是连续吃三次。”
他听话地收回了手,接而迟钝地低头,盯着手里的药,似是想明白了,片刻后才低声道“好。”
刷拉一声,是窗帘的轨道声,白日的卧室在遮光窗帘的笼罩下变为一片黑暗。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卧室里很快传来唐镜均匀的呼吸声。
已然入睡的她无法察觉到帮她关上卧室门的机器人一改纯良无辜的表情,板着一张冷漠阴冷的脸,缓步下楼。
可算是睡了。
唐镜家门外,几个小孩子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在过家家。
有个小孩一时兴起有了提议,于是带着小伙伴们恶作剧地按下了唐镜家的门铃。
他们按完就跑,在铃声还未结束时就躲在草丛后面,接而看到唐镜屋子里一个年轻男人出来开门。那男人动作有几分笨拙,他四下张望,没发现按门铃的人,只能一无所获地回了屋子,关上门。
“哈哈哈哈,他发现不了我们”
“他是个大人耶,看起来也太笨了吧哈哈。”说着笑着,小孩子还学起了动画片中反派的台词,“蠢货”
“走走走,再去。”
几个小孩子偷笑得咯咯耸肩,于是又偷摸过去,不厌其烦地重复按响门铃,重复躲起来嘲笑那个傻傻的“成年人”。
然而这次偷按门铃时,铃声还未响,冷着脸的男人已经提前打开了门,吓得几个孩子一哆嗦。
小孩子被笼罩在那个人投下的影子里,不苟言笑的那张脸透着一股阴冷渗人的可怕。
几分钟后,几个小孩子站在唐镜家门口嚎啕大哭,其中一个小孩的手不知道被谁用胶带捆在了门铃按钮上,另两个一边哭着一边帮被捆住的小孩拆胶带,而他们之前手里拽着的那几个最宝贵的玩具,不知道被谁弄到地上,统统撵了个粉碎。
哭着哭着,屋内传来男人隔着门的警告“再吵我就给你们挂树上。”
小孩子们吓得连连止住了声音。
屋内,人类外形的机器人随手将用过的胶带往工具箱里一扔,任门外小孩可怜兮兮地呜咽,也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愧疚纠结,只有一种解决了麻烦事的舒坦。
他转身上楼,推开唐镜的卧室门,冷脸倚在门边上,带着审视和睥睨,幽幽地观察着睡梦中的唐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