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 殿试。
柳襄和宋长策一早就去了百善楼,这回,乔家兄妹都在, 几人齐聚在此等着宫中的消息。
等待期间, 乔祐年开了个小赌局“先赌状元, 谁先来”
见众人不吭声, 乔祐年看向乔月姝,道“四妹妹, 你压谁”
“我不”
“哎呀就图个乐子, 输了哥还给你。”乔祐年道。
乔月姝这才偷偷瞥了眼乔相年,见他没做声, 从钱袋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我压宁远微。”
“宁远微是谁”
柳襄与宋长策同时道。
乔月姝细声道“杏榜第二名。”
柳襄和宋长策对视一眼, 还是不认识。
二人在乔月姝期盼的眼神下, 取出银子“我压褚公羡。”
乔月姝失望的垂下眼睫, 乔月华见此便道“我压宁远微。”
二比二,众人都看向乔相年。
乔相年皱了皱眉头“不得赌博。”
众人默默垂眸,正要伸手取回自己的银两时,一枚玉佩放在了桌上“我压褚公羡。”
众人不由看向乔相年, 却见他已转头望向窗外, 好似方才放玉佩的人不是他。
乔祐年欢喜的将赌注收起来放到一边“来来来,继续, 压榜眼。”
乔月姝最先出手“我还压宁远微。”
乔祐年蹙眉“总不能状元和探花都是他啊。”
“总得中一个。”
乔月姝理直气壮道“就押他”
她要跟他死磕到底
柳襄宋长策再次压了褚公羡。
乔月华自然是帮着自己妹妹, 但这回,乔相年没再下注。
乔祐年皱着脸“打平那我白忙活了”
但很快他就眉头一扬, 嘿嘿一笑“不过你们若都没压中,我就大获全胜了呀”
“探花你们也这么压吗”乔祐年兴致勃勃道。
同样的人压遍,他至少得赢两轮, 怎么算都是赚。
果然,第轮与第二轮仍旧一致。
乔祐年刚开心的收好赌注,外头就传来了铜锣声。
柳襄宋长策乔祐年几乎同时窜到了窗边,乔月姝只觉眼前几道人影晃过,再定睛瞧时,人已经将窗户挤满了。
乔月姝“我怎么觉得二哥哥比以往敏捷许多,好像还瘦了些”
乔相年瞥了眼趴在窗边的乔祐年,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京榆阳县梨花村,褚公羡,高中状元”
随着铜锣声起,官兵洪厚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声音才落下,街边便是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柳襄宋长策乔祐年激动的互相拍了拍掌“真的是他,太好啦。”
乔祐年转头朝乔相年道“哥,你压中了”
乔相年轻轻勾了勾唇。
有人欢喜有人愁,乔月姝抿着唇紧张的看向窗外,手里绣帕都被拽的变了形。
过了好一阵,铜锣声再次传来。
乔月姝忍不住站起了身。
“快快快,榜眼出来了。”
乔祐年探出头,仔细听着。
“溯阳平堰人士,高嵛成,高中榜眼。”
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柳襄几人还是同众人一起欢呼着,等声浪过去,柳襄见乔祐年极其兴奋,遂问道“二表哥,你认识吗”
乔祐年“不认识。”
“但是这轮你们都输了,哈哈哈哈哈。”
柳襄“”
乔月姝咬着唇再次失落的坐了回去。
乔月华见此不由安抚道“别急,还有探花未出。”
“嗯。”乔月姝轻轻嗯了声。
待铜锣声再次传来时,她又飞快就站了起来。
“兰川阜水人士,宁远微,高中探花”
“中了中了中了”
乔祐年高兴的转头朝乔月姝道“四妹妹你压中了。”
乔月姝自然也听见了,激动的跑向窗边,柳襄和宋长策忙给她让了位置,仔细听了一遍,再次确定是宁远微的名字,姑娘欢喜的双颊微微泛红“太好了,他果真中了前”
柳襄心中暗道也不知这宁远微是何许人也,竟叫乔月姝如此在意,不过见乔家几兄妹神色淡然,她便猜想这应该是过了明路的,然而下一瞬就听乔月姝喜不自胜道“白玉堂那套新品是我的了”
柳襄一愣,与宋长策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什么白玉堂什么新品
乔祐年见他二人发懵,遂解释道“白玉堂是玉京颇具盛名的珠宝阁,日前,阁主拿出十套不一样的新品,称只要分别压中殿试前名一次,就可自行选购一套,先到先得。”
柳襄与宋长策“”
方才见乔月姝激动紧张成那样,他们还道这探花郎是她的心上人,合着是因为首饰。
“大哥二哥姐姐昭昭表姐宋小公子你们先看着,我去白玉堂了。”
乔月姝语速极快的向几人道别后就飞快的离开了房间。
柳襄短暂的沉默后,有些担忧道“今日街上人太多了,四表妹出去没事吧”
乔月华也有此担忧,起身道“我同妹妹一道去。”
柳襄想了想阻止道“还是我去吧。”
她有功夫在身,真有什么事也能搭把手。
乔月华迟疑片刻后,道“那就有劳昭昭表妹了。”
乔月姝已经下了楼,柳襄没再耽搁,赶紧追了上去。
但很快,柳襄就后悔了。
她看着白玉堂门口乌泱泱一片人,目瞪口呆。
乔月姝更是傻眼,看了眼手中的条据,气呼呼道“她们怎么都压中了啊”
柳襄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杏榜早已公开,而殿试的结果大多都差不离,只要像乔月姝一样,逮着杏榜前其中一个死磕,就有很大的机会中啊。
乔月姝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她将白玉堂的条据小心翼翼的揣进荷包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拽住柳襄道“昭昭表姐,我们冲”
柳襄盯着前方的人山人海,很是不解“这要怎么冲”
然后她就见乔月姝袖子一挽,一头扎进姑娘堆里。
柳襄呆愣愣看着挤在人堆里的小姑娘,震撼之余不由暗道她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昭昭表姐,快进来啊。”
乔月姝回头招呼她道。
眼看乔月姝要淹没在姑娘堆里,柳襄连忙挤进去拉住她。
“我压中了,让让,让让都让让啊。”
“我也压中了,你让让”
“你别挤我,你踩着我脚了”
“哎呀你谁啊,力气怎这么大”
柳襄尴尬的朝那位瞪着她的姑娘道歉“抱歉。”
那姑娘杏目圆瞪“你压中了”
柳襄摇了摇头。
“那你凑什么热闹啊”
柳襄正要答,就听乔月姝吼道“她陪我来的,我压中了,你凶什么啊,昭昭表姐你别理她,你力气大,快帮我挤挤,他们只有十套,卖完就没了。”
“昭昭表姐,快,往那边挤。”
看这架势,乔月姝今日不买到那新品是不会罢休的了。
柳襄深吸一口气,在那姑娘不满的眼神中,拉着乔月姝往空隙处钻,边钻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很快就有人控诉道“欸这姑娘谁家的啊,怎么这么大力气。”
乔月姝自豪道“我家的我家的,让让让让。”
而就在白玉堂的对面阁楼上,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谢邵谢澹谢蘅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驰骋疆场的女将军挤在姑娘堆里,一时皆无言。
手握云麾将军,乔月姝很快就突破人群,冲到了最前面,抢到了最后一个名额,她欢喜的将条据递过去,伙计接过条据确认无误后,将仅剩的一套粉色宝石头面放到乔月姝面前,客气道“乔四姑娘,这套十两银子。”
柳襄瞪大眼。
什么首饰要十两抢钱啊
乔月姝却已经激动的拉着她的袖子蹦了几下“啊啊啊就是这套,我当时就是看中了这套,还好剩下了,她们真没眼光”
柳襄对此十分不理解。
她承认,这套首饰确实很好看,但十两,未免也太贵了。
乔月姝取下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尽数抓了出来,然后面色一僵。
怎么只有十两了
她脑袋空白了一瞬后,总算想起方才的钱都拿去押注了。
她慌忙看向柳襄“昭昭表姐,你有钱吗”
柳襄一愣,道“我荷包在百善楼。”
乔月姝脸色蓦地一白,紧紧咬着唇欲哭无泪。
心里暴跳如雷,乔祐年啊啊啊
“怎么回事啊,没钱就让让啊。”
“就是啊,没钱你挤什么挤”
“我有钱我有钱,快让让”
乔月姝抬头看向柳襄,眸子里浸满了水光。
白玉堂的新品最是难抢,从开春到现在她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个机会的,千算万算没想到栽到了乔祐年手上
柳襄在身上寻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到。
虽然她很同情她,但她此时也爱莫能助。
自从上次打架又摔碎了一块玉佩,她就没佩戴过玉佩了。
况且就算她今日戴了玉佩也远凑不出二十两。
小姑娘一副快哭了模样,又可怜又惹人心疼。
阁楼上的几人此时亦是神色各异,谢邵抬手轻轻扶额,谢澹坐直身子紧绷着唇,谢蘅则嗤笑道“没见过这么蠢的。”
谢澹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见谢蘅朝重云道“好歹是老师的嫡女,算我半个师妹,给她送去,丢人。”
谢邵本正要吩咐侍卫送银子过去,闻言便没再出声,乔二爷是谢蘅的老师,他们人中,由谢蘅出面替师妹解围是最恰当的。
这回变成重云欲哭无泪“世子,属下一个大男人,去跟一群姑娘挤不大合适。”
谢蘅没好气的瞪他“没看见那女流云麾将军也在”
重云顿时意会过来,忙掏出荷包上前寻位置掷过去。
“怎么站着不动啊。”
“就是啊,你没钱你让让啊”
乔月姝倒没觉得丢脸,只是舍不得这套首饰,可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她依依不舍的最后看了眼那套粉色宝石头面,不甘的轻轻拉了拉柳襄“我们走吧。”
柳襄见她如此,忍不住询问道“可否随后将银子送来”
伙计歉然道“抱歉姑娘,我们白玉堂的规矩是钱货两讫,概不赊欠。”
如此,柳襄也有心无力了。
然就在她准备转身时,便觉一道劲风朝她而来,她眼神一变飞快将乔月姝拽到身后,眼神凌厉的望过去,然后微微一怔。
她以为的暗器是一个荷包
眨眼间荷包已直击她面门,她来不及犹豫忙伸手接下。
乔月姝没有她那般眼力,只觉得自己被拽了拽后,有什么东西朝她们飞来,然后就见柳襄手里多了一个荷包,她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钱钱”
这天上还会下钱袋子吗
天上自然不会下钱袋子,柳襄若有所思的朝对面望去,轻易就看到了那人。
她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转而过,最后落在重云身上,见重云朝她轻轻颔首,她便明白这钱袋子从何而来了。
她神色复杂的再次看向谢蘅,朝他轻轻颔首以表谢意。
谢蘅丹凤眼一转,根本不拿睁眼瞧她。
柳襄这时突然想起大舅舅与二舅舅是谢蘅的老师,他替乔月姝解围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想到这里,她将荷包递给乔月姝“谢蘅给的。”
恰好此时一道铜锣声传来,乔月姝只听见了一个给字,她忙欣喜的接过来,数了二十两加上自己那十两付给伙计“快帮我包起来。”
伙计手脚麻利的将头面装好,递给她“乔四姑娘慢走。”
柳襄主动伸手接过来,拉着乔月姝便离开。
其他的姑娘都被这一幕惊到了,她们虽然不会功夫,但都知道这荷包不会无缘无故送到柳襄手中,反应过来后,忙四下去寻那罪魁祸首
很快,她们看到了阁楼上的谢邵几人。
空气诡异的安静了一瞬后,猛地炸开。
“啊,那是太子殿下”
“啊,二皇子”
“啊,谢世子”
柳襄此时还未走出人群,耳边就传来不绝于耳的尖叫,她一手抱着首饰,一手拉着乔月姝,没空捂耳朵,只能生生忍受。
而阁楼上那几人也都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上一刻她们抢的还是首饰,现在,他们感觉自己好像成了首饰。
谢邵紧绷着唇眼底有几分无措,谢澹板着脸浑身都是生人勿进,谢蘅倒是淡然,他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穿过人群盯着被尖叫震的眉头紧皱的柳襄。
柳襄适应过来望去时,正好对上他玩味的神情。
很显然,他在看她的热闹。
柳襄倒不介意被看热闹,但是
姑娘们此时都齐齐往对面阁楼挤,她慌忙将乔月姝紧紧圈在怀里,还是被挤的控制不住身形,可周围都是娇娇弱弱的姑娘,她也不可能动武,最终,她看了眼对面的屋顶,问“你怕高吗”
眼前除了谢蘅他们那间阁楼外,其他的二楼都是被封死的,大多都仅仅是只开了一个窗户,她一个人倒是能闯进去,但还带着乔月姝便不可能钻的进去,而这条街因为今日放榜也早就是人满为患,想要尽快脱身,屋顶是最好的选择。
周围姑娘们的尖叫声和铜锣声人群的欢呼声混杂着,乔月姝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喊道“啊你说什么”
柳襄感觉自己要被震聋了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声音竟这么大。
她加大声音又问了一遍,乔月姝勉强听清,道“不怕,啊”
她的不字才出口,人已经腾空而起,失重的感觉让她吓的再次尖叫出声。
柳襄顿时感觉脑袋被震的嗡嗡的“你不是说不怕吗”
“我是说不是很怕啊,但这么高怕啊啊啊啊啊啊”
柳襄看了眼还有一半的屋顶,她想她大约是忍不了乔月姝到了屋顶后更恐怖的尖叫,一狠心,一咬牙,就带着乔月姝落到了对面二楼。
面对那几个也总比聋了好
谢蘅本来还在看热闹,直到她发现柳襄朝他们掠来,那道尖叫声越来越近,他眼中的玩味便慢慢地消失了。
“啊啊啊啊”
被吓到崩溃的乔月姝根本没察觉到已经落了地,还在持续的尖叫,不止柳襄一脸麻木,谢邵和谢澹亦是紧咬牙关。
谢邵实在有些受不住,试图安抚乔月姝“乔四姑娘。”
但许是他的声音过于温和,没能压得过乔月姝的尖叫。
谢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咬牙一字一句道“乔月姝”
乔月姝的音量骤止,她方才因害怕一直紧紧抱着柳襄,此时缓缓抬头看着柳襄“我怎么听到那个阴晴不定性情古怪的啊昭昭表姐你掐我作甚。”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了下来。
柳襄本就麻木的脑子已是一片空白“”
她面无表情的望着虚空,放弃了挣扎,也不敢去看谢蘅的脸色。
谢邵唇动了几次,但因实在没找到什么圆场的话,只能作罢。
谢澹仍旧紧紧绷着唇,眼神略显暗沉。
乔月姝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转过头,然后猝不及防的就对上谢蘅冷冰冰的双眸,吓的她又是一声尖叫躲到了柳襄身后,下意识道“谢蘅怎么在这里”
柳襄破罐子破摔提醒道“太子殿下二皇子也在。”
乔月姝探出头看去,发现了谢邵和谢澹,她一阵错愕之后,从柳襄身后挪出几步,福身行礼“月姝见过殿下,二皇子,世子。”
谢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谢蘅的声音响起“乔月姝,你方才说谁阴晴不定,性情古怪。”
乔月姝本能的躲回柳襄身后,紧张的捏着柳襄的衣袖,眸子里水光粼粼,现在这场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她骂的就是谢蘅,惊恐之余脑袋里一片杂乱,她找了个很笨拙的借口“我我说我兄长,我以为是兄长的声音。”
谢蘅淡淡道“乔相年性子沉稳,乔祐年是个憨货,阴晴不定性情古怪是指你哪位兄长”
“我二哥哥才不是憨货”
乔月姝下意识反驳道,然一对上谢蘅那双眼,她又害怕的怂了,悄悄伸手戳了戳柳襄的后腰,小小声道“昭昭表姐救命,我快要吓死了。”
她的声音不大,按理说这样的场景下谢蘅几人本该听不见。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报喜的那阵欢呼声刚好过去,而楼下的姑娘们见楼上生了这番变故也都好奇的噤声远远张望着,于是她那句话清晰的传入在场几人耳中。
谢蘅遂抬眸冷冷看向柳襄“你想云麾将军如何救你”
柳襄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
说实话,她真想学谢澹上次一样,绝情的往旁边挪一步,说句抱歉,我帮不了,我跟谢蘅也有过节,但身后是她的表妹,是对谢蘅很害怕的乔月姝,她没办法挪出那一步。
但她清楚,乔月姝的谎绝不能撒,两相权衡下,柳襄狠下心道“四妹妹方才受了惊吓,一时有些胡言乱语,还请世子勿怪。”
谢蘅沉着脸轻轻抬手,重云会意颔首退下,谢邵谢澹的侍卫见此无声请示了各自的主子后,也都悄然退下。
谢蘅紧盯着乔月姝,冷声道“再说一遍,你方才将我的声音听成谁了”
柳襄正要开口,谢蘅便厉声道“自己说”
乔月姝被吓的一颤,紧紧抓住柳襄,柳襄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偏头极小声道“认。”
可乔月姝向来害怕谢蘅,被他这一吼根本不敢抬头,也没听到柳襄的提醒,脱口而出道“大哥哥。”
柳襄皱了皱眉头。
这小姑娘怕是真的被吓狠了。
谢邵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阿蘅。”
在外头,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谢蘅冷哼一声转过了头不再言语。
乔月姝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短暂的寂静后,柳襄取出荷包递还给谢蘅“方才多谢世子解围。”
谢蘅目不斜视,重云默默上前接过荷包。
乔月姝登时瞪大了眼,方才竟是谢蘅帮了她
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帮她
柳襄又轻轻握了握乔月姝的手提醒,乔月姝这才回过神,慢慢从柳襄身后挪半步出来,朝谢蘅福身道谢“多谢世子,回头我还给世子。”
原以为会得个冷眼,谁料谢蘅沉默片刻后,竟一改先前冷漠,偏头朝她轻轻一笑“给师妹买套首饰而已,不用还。”
“至于方才你骂我的,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不与你计较,你也不必为因为怕我往你长兄身上推,但若日后再被我听见你骂我一个字,我绝不轻饶。”
乔月姝受宠若惊的看向谢蘅。
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被气傻了
“听见了吗”
下一瞬,谢蘅便厉声道。
乔月姝吓的一个激灵,连忙点头,有些羞愧道“听见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蘅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但也是在这时,乔月姝猛地明白了什么,小脸唰地一白。
她骂了谢蘅旁人顶多说她蛮横无礼,但若承认自己骂的是长兄,被人听去可还了得
乔月姝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朝下望去。
柳襄见她也反应了过来,小声道“底下听不见。”
乔月姝又慌忙看了眼谢邵和谢澹,见二人神色无异,且方才在这里的侍卫都不见了踪影,她提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下。
她感激的看了眼谢蘅,他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好。
柳襄若有所思的瞥了眼谢蘅后,便拉着乔月姝告退。
谢邵虽有心邀柳襄同坐,但也知眼下情境不大合适,遂点头放二人离开。
乔月姝回到百善楼都还是懵的,她做梦都没想到,谢蘅会给她解围,且还会如此帮她,他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直到她回到府中,被秦氏叫到祠堂苔了手心,并严厉斥责“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如何能够非议长兄幸亏只有谢蘅听见,否则旁人该如何看你,如何看乔家,在此罚跪日,禁足一月”
乔月姝痛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谢蘅多大人了啊竟然还跟小时候一样告状
偏谎是她撒下的此时也只能咬牙认下“女儿知错了,女儿认罚。”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谢蘅还是很可怕的。
乔月姝自此谨记这个教训,再也未在人前论人是非。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深刻的懂得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对谢蘅不免生出几分感激,所幸在她不知所谓的年纪,给了她那般严厉的教训,为她后来的人生路挡去了不少祸事。
转眼两日过去,到了琼林宴这日。
柳襄前一日就收到了帖子,出门前,她被杨氏拉着反复叮嘱万不可再闹事,这回比上回进宫多了两条,一,绝不能喝酒,二,绝对不能调戏人。
柳襄“”
看来这个污点是要跟随她一辈子了。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错绝对不能再犯,宴会上愣是滴酒不沾,而乔家也被她上回吓怕了,从宴会一开始,乔月华就时刻将她带在身边。
乔月姝被禁足,对外称病没有出席。
宋长策见有乔月华在柳襄身边,便放心大胆的与乔祐年去同褚公羡喝酒去了。
柳襄对此虽无奈,但乖乖认命,她并不擅长于贵女们交谈,便安静的跟在乔月华身边,做个吉祥物。
但她这个吉祥物有急。
柳襄忍了又忍终是憋不住,轻声打断乔月华与贵女们的谈话“表姐,我想如厕。”
乔月华当即就要起身与她同去,柳襄忙按着她的手道“表姐放心,我去去就回,我今日没喝酒不会有事的,表姐还是好生陪诸位姐姐说说话吧。”
其他几位贵女闻言都轻轻垂首抿唇。
她们自然都知道乔月华为何今日将柳襄看这么紧,上回宫宴那事但凡时下如前朝对女子那般苛刻,都得被戳破脊梁骨,活不下去。
如今虽说也有人背后指摘,但说破天也不过是女将军醉酒失礼,成了是一段佳话,不成只要谢蘅愿意揭过,天就塌不了,而至于私下那些非议,只要柳襄不在意,天也一样塌不了。
乔月华见她这般说,只能作罢“那好,你快去快回。”
柳襄点头如捣蒜。
柳襄问了路如厕后便原路返回,半点不耽搁。
然就在她路过一处假山时,突然听到有异样的声音传来,她皱了皱眉,手摁在腰间匕首上,放轻脚步缓缓上前查探。
非她多事,而是想着今日琼林宴,新科举子和朝廷要臣齐聚在此,若有北廑暗探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很快她就后悔了
她背靠假山小心翼翼望去,却见一对人影相拥纠缠,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涨红了脸,慌乱之下匕首碰到了假山,发出一声脆响。
那二人立刻分开,男子厉声喝道“谁”
柳襄心中一紧,竟还是个会功夫的
她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好使,但也能猜到这二人绝不是正经夫妻,她若被发现定要惹上麻烦,于是身形一闪快速穿过一条窄小的假山空隙,躲到了靠池塘的一面,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几乎就在她藏起来的下一刻,那男子出现在了她原立的地方,他四下检查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恰好,不知从哪里有一只野猫蹦出来,男子这才松了口气,冷着脸将野猫赶走。
那女子在此时跟了上来“大人,不过是只猫,您慌什么呀。”
男子一把搂住她顺势将她按在了假山上。
而此时的柳襄与他们只一墙之隔
她紧紧贴着假山,叫苦不迭,只恨不得自己立刻聋了
她四下望去,试图找机会逃离这可怖的地方,可才一抬眸,就不经意间与荷塘右手边懒散的靠在另一座假山上的人四目相对。
看着那双熟悉的丹凤眼和那眼里熟悉的玩味,柳襄只恨不得眼一闭跳进这池塘算了“”
她这都是什么运气啊
柳襄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跳进池塘必定要惊动那对野鸳鸯,以那男子的身手定会发现她,可池塘到对面的距离太远,她过不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同时也祈祷旁边那位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免得连带着暴露了她。
但她很不解,这脆世子跑到这里来作甚
难不成也是撞破了此时藏起来的可不应该啊,谢蘅又不会武功,若被发现他不可能跑的掉。
就在这时,柳襄发现谢蘅手中似乎把玩着什么,她仔细一看竟是一块薄石片,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谢蘅捻了捻薄石片,作势往池塘比了比。
柳襄蓦地睁大眼,他疯了他这一石头打出去他们都得暴露
眼看那薄石片要脱手,柳襄足尖一点朝谢蘅跃去。
谢蘅本来只是见她紧张的盯着他手中的石片,起了坏心想逗一逗她,没想到她竟当了真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朝他掠来,遂捏稳薄石片往后退了退。
柳襄落在他身侧,动作迅速的一把拽住他手腕带着他躲到假山的一个小缝隙中,缝隙太小,二人需要紧紧挨着才能全部躲进去。
谢蘅皱眉正要将她推开,便听外头传来女子的声音“大人您如此大惊小怪作甚,哪里有人啊。”
却是方才柳襄的动作惊动了那男子,此时那男子正站在柳襄方才躲藏的地方。
谢蘅默默地停住推她的动作。
半晌后,外头又传来了那磨人的声音,且就在柳襄方才站立的那小块石台上,以至于二人不敢动弹半分。
柳襄紧紧抿着唇,脸上一阵滚烫。
一个人听尚且难熬,跟谢蘅一起听更是万倍难熬,且此时她紧紧贴在他怀里,这荒唐程度简直堪比在宫宴上当众轻薄他
不,还不如当众轻薄她,起码那时她醉着,尴尬的都是别人。
谢蘅没比柳襄好到哪里去。
他紧紧捏着手心的薄石片,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没事去逗她那一下作甚, ,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