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提亲前两日,许活带着一对儿活雁回府。
侯府极重视许活的婚事,提亲当日,不止老侯夫人,世子许伯山夫妻皆出面,许仲山也得以暂时从祠堂里出来放风。
许活和方静宁要定亲的事,早就已经定下,提亲过程极为顺利,带回写有方静宁生辰八字的庚帖,老侯夫人亲自拿去京城有名的道观里算。
老观长看着许活和方静宁的生辰八字,手指一掐,微露疑惑。
老侯夫人紧张追问“道长不合吗”
老观长摇头,“贵府郎君乃是前途光明、福禄双全之格,与这位娘子更是少有的天作之合”
老夫人放松下来,高兴地忘了先前老道长的神态异样。
道家讲究顺其自然,老观长是得道高人,再次看向许活的八字,捋了捋胡子,一笑而过。
这门婚事的开始并非侯府所愿,可侯府依然希望许活的婚姻能够圆满,家和万事兴并不只是祝愿,也是一个家族兴盛的根基。
为此,老侯夫人备了厚礼,亲自登门请德高望重的豫王妃在正式纳徵那日为座上宾。
豫王是当今陛下的亲皇叔,也是唯一还在世的皇叔,陛下未登基前便与豫王极为亲厚,陛下登基多年依旧信重有加。
且豫王和豫王妃皆是福全之人。
豫王妃德行乃是三代帝王都亲口赞誉过的,最是仁厚,老侯夫人与她有几分交情,当年侯府大娘子许婉然及笄礼便是请了豫王妃梳头。
而忠国公府得知平南侯府竟然请了豫王妃,不免更加慎重。
纳徵当日,平南侯府带着丰厚的聘礼,大张旗鼓地接了豫王妃一同到忠国公府。
忠国公府老少主子一个不落,皆到外门迎接豫王妃。
豫王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国公府门前,许活骑马在侧,立即翻身下马,扶着豫王妃下马车。
方静宁跟姊妹们站在一起,视线时不时不受控制地落到许活身上。
许活寻常不会失礼,今日不知为何,察觉到视线时转了眼神。
两个人四目对视。
方静宁眼里闪过惊慌,烫到一般迅速移开。
许活微怔,平静地收回视线,心下却也不禁有些怪异。
豫王妃身体硬朗,脚落地便无需人搀扶,也不用拐杖。
许活便恭敬地随在豫王妃身侧。
后一辆马车,许伯山夫妻也扶着老侯夫人下马车,二房夫妻则是跟在后面,一同来到豫王妃身边。
国公府众人上前拜见。
豫王妃慈眉善目地看着老国公夫人,笑道“咱们有些时候没见了。”
她们上一次见面,是正月命妇进宫请安时。
老国公夫人笑容满面,“有三个月了,前几日我还与孙媳妇说想念您呢。”
她说的孙媳妇,是世子魏璋的夫人金河县主。
金河县主是礼王的女儿。
礼王是当今陛下的异母弟弟,年纪小陛下不少,生母早逝,自小养在太后跟前。陛下对他没什么嫌隙,因为太后对礼王宠爱,陛下也爱屋及乌,对他不错。
而礼王子嗣众多,女儿也不少,金河县主是嫡三女,虽然不算得礼王宠,成婚时还是封了县主。
本朝驸马也可为官掌权,公主地位虽高,却也不到凌驾的地步,更何况县主。
金河县主是有些内慧的,虽然是皇室血脉,可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嚣张跋扈得不偿失,因此向来不多言,不管是魏琪和方静宁的事上,还是国公府想跟平南侯府结亲拉拢
豫王妃向小王氏身后的金河县主招了招手,顺口回老国公夫人道“上次平南侯府出孝设宴,我在斋戒,便错过了。”
她辈分高,走到哪儿都被敬着捧着,好些小辈儿也都不熟悉了,这十年八年都轻易不出门赴宴的。
不过有老交情的老夫人们越来越少,见一面少一面,若是邀她,偶尔她爽利,也愿意聚一聚见一见,平南侯府的老侯夫人是其一。
至于忠国公府的老国公夫人忠国公府铺张奢靡,也有立场和秉性不甚合的缘故,她们没多深交,但是都在一个京城里住着,相识几十年,总要熟悉几分。
金河县主来到豫王妃身边,老王妃握着她的手,冲她和蔼地笑笑,并没多寒暄什么,只是表现出一个亲近的态度。
众人一同移步正堂,各自落座。
豫王妃和老国公夫人自然在上首,其他人在下,一目了然。
魏家的晚辈们一一拜见豫王妃和老侯夫人。
四个女孩儿在郎君后,一道出来。
“我猜猜,哪个是你家的表姑娘。”
老国公夫人笑着附和“那您便猜猜。”
四个女孩儿便只行了礼,没报姓名。
豫王妃兴趣盎然,一一看过魏家的四个女孩儿,最后指着姿容最盛气质却出尘的方静宁,“可是这个”
老国公夫人笑道“您慧眼,一瞧便瞧出来了。”
方静宁从姊妹们中间走出来,屈膝道,“方氏静宁给豫王妃娘娘请安。”
其他三个姑娘也都依次报了姓名。
没人问是怎么看出来的,豫王妃自个儿笑问“可知我是如何瞧出来的”
众人看向四个姑娘,方静宁外表确实出类拔萃
老侯夫人再不喜欢国公府,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接过来话,故意唱反调“他们府上是会养姑娘的,这各有各的可人劲儿,我看呐,您就是蒙的。”
豫王妃却露出一个别有意味地笑,摇了摇头,道“我人老,眼睛可利着呢,方才在外头,可是瞧见了荣安悄悄看她呢。”
她们若是夸赞方静宁如何如何出色,其他三个娘子便落了尴尬。
可人老了,看得越多,越是能明白心性才是最重要的。
相由心生,从国公府的三个姑娘眼睛便能看出来,性子不同,可皆非奸猾刻薄的女子。
只是性子样貌不同罢了,又有何好差之分呢
若是去比较,才是下乘。
而老侯夫人一听,哈哈大笑,其他人也都笑看向许活和方静宁。
气氛一片和乐。
唯有魏琪,看向方静宁的眼神带着伤心难过。
方静宁羞得耳朵红似要滴血,无地自容。
许活没想到豫王妃竟然看见了,心中有些许尴尬,面上却不露声色,拱手道“是荣安失礼了。”
豫王妃又转向老侯夫人,“你家这孩子,好生难逗,若是旁的年轻郎君恐怕早就不好意思了。”
这也是夸许活稳重。
老侯夫人自谦道“他自小就是这个性子,不过也是个体贴的孩子,日后定会和静娘举案齐眉。”
今日乃是为过大礼而来,话题极自然地引到了一对儿年轻人身上。
而许活的亲生父母许仲山和郑氏完全不敢吱声,甚至于俩人看着许活那若无其事地模样,都有些恍惚。
女子娶妻,怎么如此的平静
她不怕吗
日后要为府里开枝散叶,她又如何处置
万一被发现,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夫妻俩越想越是汗流浃背,都要蒙骗自个儿了许是脑子里记错了,他们就是生了儿子
平南侯府不会在方静宁的聘礼上吝啬,她要成为许活的妻子,就是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对她吝啬,许活面上侯府面上都不好看。
是以一定处处风风光光。
这样的荣耀,这样的看重,大娘子魏梓兰和二娘子魏梓芊皆酸涩不已,可也为方静宁高兴。
顺利地过完礼,这回才是彻底定下。
老侯夫人满脸喜气,闲聊一般道“早听说贵府的花园乃是重金打造”
老国公夫人闻弦知意,笑道“那就让静娘他们带荣安转一转。”
老侯夫人“自然好。”
她这是想要撮合许活和方静宁多交流,增进感情,也是为了支开年轻人。
老国公夫人瞥了一眼魏琪,侧头交代身边的大丫鬟,“你去陪着,别慢待了荣安。”
大丫鬟屈膝,径直走到二郎魏琮和三郎魏琪身后。
魏家的三个娘子带着暧昧的视线投向方静宁。
方静宁微微垂眸,强迫自己目光聚焦在一点,丝毫不敢偏移。
世子魏璋不出去,魏琮便是长,抬手道“荣安,请。”
许活点头,向长辈们行了个礼,与他一同离开正堂。
魏家三姐妹挟着方静宁一起走。
魏琪木愣愣地跟在后面。
方景瑜则是警惕地跟在魏琪身边。
而老国公夫人的大丫鬟不知不觉坠在了魏琪的身后。
他们离开后,一群长辈们其乐融融地闲话家常。
老侯夫人随口道“老姐姐,不知方家收拾的如何了先前我给两个孩子合八字的时候请教了玄都观的观长,今年有好几个良辰吉日,若是方家收拾得慢,婚期便定晚些。”
老国公夫人一滞。
忠国公魏高反应过来,亦有些许色变。
老侯夫人言下之意,方静宁出门子,是要回方家,不是国公府。
那忠国公府便只是代为操持的长辈,算不得许活的正经岳家。
那不是更竹篮打水一场空
豫王妃仿若未闻,只笑吟吟地搂着金河县主的一双儿子轻声问话。
老国公夫人看了眼豫王妃,勉强笑道“我还想多留我这外孙女些日子,未想到你们这么着急”
老侯夫人喜气洋洋道“今年成亲正好,荣安岁数不逢双,早娶进门,了了一桩心事,荣安往后一心上进,夫荣妻贵不是”
老国公夫人沉默,良久才叹道“那么小一个到身边,在眼前一点点长大,这么快就嫁人,我是真舍不得啊”
舍不得是真舍不得,并非作假。
老侯夫人将嫁女和娶媳的区别表现的淋漓尽致,明明合不拢嘴,还安慰道“我懂你,当初我们府上大娘子出嫁,我也舍不得,可女大当嫁,该放手就得放手了。”
老国公夫人更向着国公府也是真的,直接表态“我是想静娘在国公府出嫁的,我那过世的女儿女婿将孩子托付给我,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国公府日后就是她的倚仗,任谁也不能小觑了。”
忠国公魏高施压道“老太太见着静娘便想到我那过世的幼妹,若是静娘不在国公府出门,她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实在不想她留下遗憾。”
老侯夫人状似为难地看向长子。
威重的世子许伯山眉头紧皱,刻板道“这不和规矩礼数,若是在国公府出嫁,方家族人来京,如何安置难道也住在国公府吗亦或是安置在其他宅子里”
方府有宅子,弃而不用,总归是说不过去。
若是收拾出来,只方家族人去住,没有主人在家中,也是怠慢。
国公府确实没将方氏族人放在眼里,也不在乎是否怠慢方家的族人,不以为然。
这时,老侯夫人语重心长道“且不说京城上下如何看待咱们两府您疼爱外孙女咱们都知道,可也要疼疼外孙子,他是方家子,又是您女儿女婿唯一的香火,若是怠慢族人,日后方小郎君如何在族中自处”
老国公夫人这时候若是再说她一样疼爱外孙子,那便是矛盾了。
若是说更疼爱外孙女,那便是不顾外孙子,只顾一己之私。
老国公夫人神色僵硬。
豫王妃笑着出声道“你们都是慈爱的长辈,倒为了如何疼爱晚辈争起来了。”
她说话,两府人皆恭敬地听着。
豫王妃先对老国公夫人道“外祖母是亲外祖母,娘舅也是亲娘舅,打断骨头连着筋,亲是无论如何断不了的,不差一时。若是舍不得外孙女,大可提前到方家送嫁,也帮着料理一二,族人毕竟久居在老家,不熟悉京城,得靠你们来操持。”
“旁人只会道你们疼爱外孙女外甥女。”
豫王妃又转向平南侯府,“就在这儿给个安心话,日后静娘想念外祖母了时常来拜见,你们还能拦吗”
老侯夫人立马表态“哪里会拦着,还得荣安亲自接送呢。”
豫王妃问老国公夫人和忠国公,“这回答,你们可满意”
母子俩对视,只能点头。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了平南侯府特地请豫王妃出面的心机。
国公府再是如何,也不能驳豫王妃的面子。
平南侯府这块难啃的骨头,不但没让他们尝到肉,还频频硌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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