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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课有许多事情往往需要时间才能擦……
    安各想, 嗯。

    他微笑的侧脸是真的很好看。

    她曾无数次瞥见过这片侧颜,加班结束后的深夜、通宵过后的中午、倒时差之前的凌晨

    她的丈夫活着时,总坐在公司一楼大厅的长椅、紧拉着窗帘的卧室床沿上、家里那只摆在沙发旁的梨子台灯旁

    等她下班, 等她苏醒, 等她出差回来。

    她总能看到他等待自己时的侧脸。

    安静又温柔, 又听见了她人还没出现就大呼小叫奔来的动静, 转头前就自然露出微笑。

    那份侧颜的美丽是无可替代的。

    并非出自于眉眼的精致,那份侧颜里包含的“等待”, 本就美得动人心魄。

    安各生活在一个热烈、奔放、节奏极快的世界里, 自己也是个如风如火的脾性。

    遇见他之前,她从未见过这种没有手机没有游戏, 漫长的、温柔的

    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 安静纯粹的等待。

    如果这份等待出现在虚拟作品里, 描绘什么“曾经车马很慢”, 她或许依然会不屑一顾吧。

    但这不是其他人。不是其他虚拟作品。也不是其他的时代。

    是他在等她。

    他就是擅长安静等待她,留下一份微笑的侧脸,无关他人,无关时代。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会想用最快的速度奔过去, 贴贴他, 亲亲他,说声抱歉, 问一句“等很久了吗”。

    安各再也没见过那样美丽的侧颜了。

    那东西伴随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被埋进地下, 她当时望着墓碑想,大抵这辈子, 都不会再见。

    见不到也没关系。

    这个热烈奔放的花花世界还有许多不同的美丽呢。

    见不到也没关系。

    从相遇相恋到相别,她和那家伙一起度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三年,她的生命可不止三年。

    见不到也没关系。

    她

    “老板老板老板你跑什”

    安各冲出去, 没有思考,像狂风像大火。

    她真的很擅长跑步,哪怕穿着高跟鞋,跑起来也和豹子一样。

    她从小就喜欢豹子,最喜欢豹子,每次望见那满身花纹的野兽在电视上舒展四肢,急速狂奔就感觉,豹子真是强大又帅气,可以通过奔跑抓住任何东西。

    看着它们,感觉自己也可以通过奔跑抓住任何东西。

    她最喜欢豹子,从小到大最喜欢去动物园看豹子,呆望着豹子可以度过一天

    可是,曾经,只有一个人愿意陪她那样度过一天。

    也只有一个人会叫她

    豹豹。

    安各冲出人群,不假思索地冲向拐角。

    那片侧颜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刚刚只是在遥远的斜对面,遥远地闪现了一下。

    她不可能看错那片侧颜。

    但她也不可能再看见那片侧颜。

    安各很清醒。很理智。

    她继续奔跑,继续加快速度如果不是这个转角,一定是在下一个转角我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再跑快一点

    一把黑色的遮阳伞飘过她的肩膀,安各猛地转身,伸手攥住了对方的胳膊

    “小心。”

    洛安打着伞,无奈地拎起差点绊倒在地的安洛洛。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走在旁边蹦蹦跳跳,现在才摔,也算平衡力很牛了。

    “走路时别乱跳,洛洛。”

    安洛洛“可是我开心”

    她被爸爸重新放稳后,多多少少注意了一下脚步,但小辫子依旧愉快地上扬“爸爸爸爸你白天可以出来啦”

    “嗯。只要在伞下。”

    “那爸爸可以被别人看见了吗我们去接妈妈吧”

    “”

    洛安一手拎着女儿的书包一手打着伞,闻言,并没有出声。

    但安洛洛从他的沉默里明白了什么。

    “依然看不见吗”

    爸爸叹息一声。

    “的确,在这把伞下,是有可能被看见。但可能性很小”

    阴气与邪气笼罩的两千年道行,给了阴煞避开阳光、在白日现身的可能。

    但,没有阴阳眼的普通人要想穿透这些在伞下看清他,除非是很强烈很强烈的、针对他本人的执念

    就冲妻子那自由的作风没心没肺的做派还有那170个情缘呵呵。

    谁看见他,她都没可能看见吧。

    在游戏里逍遥快乐交了一百多个对象的家伙,怎么也不可能和“执念”这种东西扯上关系。

    别说让她看见,洛安这几天连看都不想看她。

    他是不会反驳她对她发脾气,但,自己默默生闷气总行吧。

    他都做鬼了,还不能自己生闷气吗,又没人会发现。

    170这数字快到两百了洛安不懂什么游戏情缘,他觉得那种东西和对象完全没区别,已婚的家伙就不应该随便交任何情缘

    总这样,妻子总这样,她概念里的“已婚”和他概念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词。

    还活着时就和她吵过很多次了明明已婚她偏要穿什么露背短裙去和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吃宵夜,说她一句,她就脾气发作揪着他开骂“这是我的自由你再逼逼就滚出去”

    说得好听,那他深夜要出去工作的时候,她为什么依旧揪着他骂。

    “你鬼鬼祟祟从卧室里溜出去想干嘛,你不说清楚就别想出去,你敢出去试试”

    哪怕他从不还嘴,她也吵得很凶。

    但以前的洛安总觉得,妻子毕竟和自己成长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面对“已婚后该如何摆正态度”的问题,需要理解,需要协调,需要磨合。

    譬如他认为“男闺蜜”这个存在就是这个新时代该被砸得稀巴烂的糟粕,但总不可能直接告诉妻子,让她和所有男性朋友断绝往来。

    虽然她那个男闺蜜是真的稀巴烂。洛安看一次就想动手砸一次。

    还有她那个莫名其妙的女性朋友

    但妻子是想让他融入她的朋友圈,他不能动手,只能保持微笑。

    哪怕能看见她几个朋友背地里的嘲讽表情。

    还能怎么办呢,谁让他们是两个观念太不同的人,山里山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以,她吵归吵,闹归闹

    脾气过去之后,安各总会道歉,洛安总会理解。

    如果一起认真维护,总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吧。

    譬如那个糟粕男闺蜜,洛安相信,如果他潜移默化地给妻子上眼药,大概结婚七年后,就能出手把他砸成稀巴烂。

    嗯。

    问题矛盾都会解决的,只需要更多的时间。

    因为是要认真过下去的夫妻,古板的洛安从没有“不合适就离婚”这个概念。

    总能过下去的,只要还想着对方。

    只是要多费些耐心,多一点退让,多等待一段时间没关系,他最擅长这个。

    然而,洛安没能等到那么多的时间。

    从相遇到相别,他们之间,满打满算也才三年。

    他本以为很了解妻子,死后才发现,他真的太不了解她。

    有太多东西,他不知道。

    按心情换着染的头发也好,沙发上的明星抱枕也好,游戏里的情缘列表也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们之间,似乎不再是“夫妻”,不再共享“已婚”的身份了。

    洛安怨气起伏了一晚上,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

    只有他自称“已婚”。

    她如今却是“丧偶”。

    更通俗的说法是“寡妇”,新时代的寡妇交1700个对象也不违背什么,他没理由去管。

    想来想去,最终,只能自己默默生闷气除了生闷气什么也做不了今天连饭菜也不想做给她做什么饭啊,反正她有钱,多的是高级餐厅星级厨师抢着伺候她那个乱七八糟的朋友不是还强调过很多遍吗,他们圈子里的人压根就看不上什么家常菜

    随便吧。

    反正她不再是已婚了,他只是个倒霉早死的前任。

    170个情缘还是1700个情缘,随便她好了,他无论如何也管不着。

    洛安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一整晚后,手下锤炼的蛟鳞蛟皮都快冒烟了。

    死透的化龙蛟不可能再次成为稀巴烂帮他缓解情绪,洛安没缓过来,太阳出来后也没有。

    今天早饭他就做了女儿的份,只给安各炖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还没放皮蛋。

    安各的午餐便当也是“阿姨”的工作范围,但洛安今天没做三菜一汤,就丢了一堆速冻饺子随便进锅煮熟,然后塞了两块葡萄干能量棒,直接快递寄去她公司。

    至于晚餐,冰箱里有女儿早上吃剩的小笼包,爱吃不吃随便她。

    反正她有钱,还有170个对象呢,怎么也不缺人照顾。

    以这位煮夫贤惠的程度,此举属实是气狠了。

    安洛洛小朋友还没意识到,“爸爸带我去外面吃披萨”本身就是一件异常的事。

    通常爸爸被妈妈气到后,再怎么气也依然会待在家里的,区别只是使菜刀的力道大小。

    哪怕是气出家门,也会赶在早饭时间点回来。

    这一次,嗯

    “洛洛,吃完午饭,爸爸带你去姑姑那里,好不好爸爸正好要去姑姑那里查工作上的资料,姑姑会帮洛洛一起写观后感的。我们晚上就在姑姑那里吃饭吧”

    披萨店里,安洛洛咬着拉长的芝士丝,茫然地眨眨眼睛。

    姑姑那里

    因为去那里要飞过好多地方,爸爸一般只会在暑假带她去姑姑那里玩。

    但是,去那里要飞过好多地方飞过

    “好耶我要去我要去”

    安洛洛立刻欢呼雀跃,把“咦那臭老妈晚上吃什么”的疑惑抛到脑后了。

    另一片街区,咖啡店

    黑色的名牌遮阳伞叠在一边,安各看着对面的男人,对面的男人正轻嘶着揉胳膊。

    她低头给秘书发了短信,又调出其他下属额外添了几个命令,便合上手机。

    明明,是绝对不可能把他的侧脸看错的更别提,看错成眼前这个

    安各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她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狂奔出去的时候,明明,感觉,能够抓到珍贵的东西

    却抓到这么个东西。

    “你手劲也太夸张了吧。”

    男人皱着眉地抱怨“我这块都变青了”

    “是你太弱了。”安各翘起腿,似笑非笑,“我经常攥我丈夫胳膊乱晃,也没见他抱怨什么。”

    男人勉强笑了一下。

    “我听说,你丈夫七年前就死”

    安各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冰汽水,一脸无所谓“他是死了,但我又没离婚。死人签不了离婚协议,死了也是我丈夫。”

    “跟我这种人结婚,死了也别想跑。”

    男人“”

    服务员“”

    男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服务员立刻夹着餐盘遁走。

    安各吸了口汽水“跑得口渴早知道只是你这个东西在附近乱晃”

    男人“安各”

    “生气了啊学长因为我说你是个东西”

    安各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有人效仿别人的丈夫整了鼻子下巴和耳朵,跑到我附近乱晃吸引眼球的你不是个东西,东西也比你好看。”

    男人霍地站起

    安各脸上的笑容没变,眼神却猛然冷了下去,抬手在桌上轻轻一敲。

    她心情真的很不好,没耐心跟这东西耗。

    男人慢慢坐回原位。

    没谁能在这样凶冷的眼神面前站直吧。

    她是真的

    “嗯,这才像样。所以你想求我什么”安各抓回汽水,“想要的东西不少吧,否则也不至于整出这么一张脸来。”

    男人咬咬牙。

    他那张脸其实底子很好,动刀的痕迹并不明显,整容医师的技术想必也很高超。整出来的效果不算违和。

    男人和她一起走进店里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

    因为这张微整过的脸是仿照某个人的脸原型太优越,哪怕是三分相似,也足够美丽了。

    与洛安三分相似的脸,尤其,是侧脸。

    所以,看在安各眼里,这样恶心、劣质。

    三分相似的低劣仿品,结合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真实侧脸

    难道我真的能把这东西看错成他

    难道我真的有那么冲动愚蠢

    这猜想让她的心情极度、极度不爽。

    恨不得动手把这张脸砸得稀巴烂。

    “我行程很满,学长。这场谈话按分钟计算,消耗的是你的机会。”

    “你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情况的,安各,你明明最清楚我、我母亲她,她骗我说生病了我不得不从国外回来,回来后才知道,家里的财政情况所以她要强迫我去联姻她竟然要逼我娶一个离过婚带小孩的女人”

    哈。

    安各把手往桌上一放对面的男人轻微抖动了一下安各笑了一声,因为这次她只是随便放个手而已。

    “王伦学长。你真无耻。需要我提醒你,我是个已婚带小孩的女人吗”

    “”

    “哦。因为我看上去比她更年轻更漂亮,还有钱的多得多,是不是”

    王伦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憋出了自己也觉得耻辱的请求。

    “你曾经那样帮过我,安各能不能,再,帮我一下我家里真的我不想和她结婚我知道你当年曾经喜欢过”

    安各说“我当年没有帮你。”

    “你明明”

    桌对面的女人,是真的年轻又漂亮。

    不知为何,数年未见,她仿佛停在了高中时代,依旧那么耀眼、鲜活、刺目。

    然而,没谁会在看见安各时,联想到“美貌”只是刺目刺目而已。

    高中时的安各,染着杀马特头发,校服外套系在腰间,常年一件运动背心搭红色秋裤,给出的说法是“血溅在红秋裤上看不出来”。

    常常有人目睹她约架、喝酒、飚摩托,传言说她和一堆社会人士交从甚密,还频繁出没地下拳馆十足的混混做派。

    是,她同时也出手大方、性格爽朗、没逃过一节课缺过一次勤,作业本哪怕沾着不明血迹也照样写满上交成绩年级第一,打球碾压校篮球队,田径比赛跑得像豹子,打游戏时操作拉满带飞同学

    这位当之无愧的大佬,再怎么混混做派,同学们对她,也是羡慕喜欢。

    谁不喜欢呢,脑袋又聪明,性格又开朗,看到大家做卷子做累了,挥挥手就请全班吃冰激凌。

    高中时的安各收女生情书收得手软,比学校里正经的校草收得还多。

    虽然她本人经常直白嚷嚷“我是异性恋”“我要大帅哥”“我要酸酸甜甜的羞涩早恋”,但高中男生,很少有人敢挑战她这个类型。

    就像白衬衫的帅气男生是高中女生追捧的主流类型,白裙子的美丽女生也是高中男生追捧的主流类型。

    当时男生们对安各其实抱着敬佩感和嫉妒感,前者因为她真的牛,后者因为

    那个白裙子的美丽校花,天天就围着安各打转。

    穿着美丽的白色长裙,用那把娇滴滴的嗓子在看台上喊她“安哥加油”,喊得围观的男生又酸又羡慕。

    啊对,“安哥”这个绰号,就是从那个女生开始的。

    杨兰兰,从高中开始黏着安各打转,从高中开始就“安哥”“安哥”黏黏糊糊地喊她,最终喊得安各朋友圈里的同龄人都会打趣几句,叫她“哥”了。

    安各本人并不喜欢这个谐音梗,倒不是因为别的,她是真觉得“安哥”听上去不够可爱,想要一个可爱的昵称。

    热爱逛动物园看豹子吃棉花糖的追星少女,想要个可爱点的绰号怎么啦。

    然而,其他人就算不叫“安哥”,也不可能把安各划进可爱区域。

    但毕竟无伤大雅,她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和朋友翻脸,就算了。

    更何况,除了杨兰兰,其他人也不常叫这个绰号,顶多见面时打趣几下。

    正式的场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称呼,员工就更不可能

    所以无所谓了,杨兰兰小公主爱叫就叫吧。

    所以凭什么她能被大家叫“小公主”这么可爱的昵称,她就不行啊

    唉。

    归根结底,杨兰兰的家族很有分量,哪怕是碍于生意场上的关系,安各也不可能因为一个私底下的小昵称和杨家的小公主计较。

    性格使然,从高中时代时应对杨小公主的黏糊纠缠,安各一直宠着纵着,睁只眼闭只眼。

    面对杨兰兰那种娇滴滴的、漂亮可爱的女孩,她太习惯把自己放在“保护者”“主导者”的位置了

    拜托,杨小公主被太阳晒一下就头晕了,她一个能在烈日下进行一千米赛跑还拿到第一的大佬,还能和杨小公主计较吗

    安家的野孩子是钢筋铁骨随便摔打,杨家的小姑娘是水做的花捏的要好好呵护

    碍于两家相仿的分量,这话安各从小听到大,潜移默化的,她也觉得没什么毛病。

    她就是身体健康不娇弱嘛,皮实又抗造,挺好。

    虽然,有时候,会稍微有点不爽

    譬如跑完马拉松比赛拿着奖杯气喘吁吁回班,一边精疲力尽地扒拉着防晒霜想擦擦晒伤的皮肤,一边口干舌燥地找水喝

    结果发现班里空无一人,大家都跑去呵护医务室的杨小公主,而书包里的防晒霜和水都被拿走了,杨小公主眼睛红红地瘫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说我刚刚在看台上给安哥加油都犯头晕了,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水呢”

    “我倒光了,哼。”

    “防晒霜呢”

    “扔掉了,反正你不心疼我。”

    “你有病吧”

    杨兰兰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然后安各不得不追在后面哄她哄了一星期。

    有时,和这位娇滴滴的闺蜜相处,哪怕是爽朗大方的安各,也会产生一点不爽

    但她对朋友大方惯了,也粗神经惯了,真要高中的安各说具体哪里不爽,也说不出来。

    反正她皮肤晒伤了也能好,没水喝去外面的水池喝直饮水也行,算了。

    这样的杨兰兰,作为安各众多朋友的一员,却是高中时黏她最近的一个,所以和安各在各方面都是鲜明对比

    高中时代,大家提起杨兰兰的温柔娇弱,就要感叹一下安各的钢筋铁骨。

    说一声杨兰兰作为校花受男生追捧,就要感叹一声安各作为无冕校草受女生欢迎。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事人好像都没意见。

    直到安各意外遇见了那时候的高年级学长,正经的学校校草,王伦。

    安各自认和王伦没什么关系的,顶多是看着那张还不错的脸吹过几声口哨,听说他家里的困难后,顺手帮了一把送王伦出国学习。

    对她而言,不过是年少时随便看过的一张脸。

    要问为什么能把这个名字记到今天,即便他整了容也能认出那张脸和什么青涩的高中感情还真没关系

    纯粹是因为,当年,王伦出现的时机,正好。

    安各最叛逆、最躁动、最不成熟最想撂挑子离开一切破坏一切的青春期。

    她当时蹲在马路边缘,脚边躺了一地破碎的酒瓶,手里攥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破烂家族,破烂爸妈,那些破烂东西的影子在她脑子里来回搅,搅得安各异常烦躁。

    安各醉醺醺地盯着手里的香烟想,要不,吸一口吧,然后去打一身洞,耳钉刺青舌钉全安排上,让那帮人成为圈子里的大笑话,反正她已经是他们口里的大烂人了。

    再烂点也无所谓吧。

    虽然那时她依旧认真上课认真学习,再叛逆也没真的吸过烟,真的在身上打过洞。

    不过真的做了,那帮人又能怎么样

    她偏要

    醉意满满的安各抖了抖香烟,就要放在嘴边。

    这根烟还是杨小公主给她的呢,小公主说,吸烟的人很酷的。

    可是,正巧,那时,王伦从她身边经过。

    白衬衫的校草,安各模糊想起,前几天好像对他吹过口哨。

    于是她晕乎乎地招了招手“嗨,校草,晚上好”

    王伦直接在她脚边啐了一口。

    他的眼神被路灯照得异常清晰,安各便再也没忘记这个人、这句话

    “恶心。”

    鄙夷,嫌弃,贬低“干净”的校草那时显露的眼神与辱骂

    就像一盆冷水浇下,安各从最不成熟的时期里清醒过来。

    她在街边蹲了一夜,最终碾烂了手里的香烟,踢翻了脚边的酒瓶。

    算啦。

    现在好好读书,将来好好工作只要我和帅气的豹子一样奔跑起来去抓那些东西,总有一天能随便碾压那些烂人吧。

    没必要用如今这方法,和他们两败俱伤。

    恶心。

    我可不想,把那种眼神当成自己未来的全部价值啊。

    所以,其实,后来的安各挺感激王伦。

    高中毕业时,听说他迫于家里的压力无法继续学业,就出手帮了一把,让他出国学习了。

    不是和这个人关系多好,更不是对他有什么异性想法,只是,回报他那时候恰巧出现在那里,骂醒了她而已。

    她不可能对曾那样侮辱自己的人有什么好感,但,也的确要感谢对方那时的侮辱,不是吗。

    安各处事一直清醒理智,恩仇必报。

    然而,在安各的所有朋友眼中,尤其是与她共度了高中时光的杨兰兰眼中

    这位曾被安各调戏、又被安各切实出手、动用资源帮助的校草,是安各板上钉钉的“青涩初恋”“校园男神”。

    高中时代那么一个青涩的时期,一个白衬衫的校草学长和一个叛逆不良少女要素拉满,只要提几句,大家就默认有故事了。

    当然,王伦本人肯定知道,这份“初恋”传言完全不属实。

    他对高中时的安各的鄙夷厌恶也是真的她比他受女生欢迎,还有杨兰兰追在身后

    王伦那个时候很喜欢杨兰兰,所以,怎么也喜欢不来安各。

    在他看来,娇弱美丽的校花追在那么一个粗鲁恶心的不良后面,太可惜了。

    但,离开校园后,安各愈发亮眼,创下的成就与财富愈来愈惊人

    “我很厌恶她,我和她完全没关系”,步入社会的王伦再也说不出这话了。

    毕竟,“夏国那位大佬曾经暗恋过的男神”,这份头衔、这个误会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的好处无形的利润越滚越大,他甚至不需要说明什么,只需要在旁人打趣的眼神里默不作声

    长此以往,听着那些吹捧,王伦自己也恍惚觉得,高中的安各的确喜欢过他了。

    否则,为什么遭遇了那样一句辱骂,还肯出手帮他,这么多年没有进行丝毫报复呢

    她肯定,是真的喜欢过他

    可是,再后来

    安各竟然宣布结婚了。

    “传言里大佬曾经暗恋过的某某”与“大佬名正言顺的合法丈夫”,哪个能在圈子里占到真正的利润,显而易见。

    听到消息后,王伦非常慌张。

    他不能放弃这个头衔,这份传言,安各唯一的桃色新闻给他带来的利润已经太大太大了,如果这个谎言被戳破,他如今的工作、上司的纵容、同事的羡慕眼神

    万幸的是,安各的丈夫,还没有露面。

    他似乎完全不懂,该如何抢占“大佬身边”的无形利润。

    王伦占据先机,况且

    杨兰兰找上了他,极为不满,极为鄙夷。

    “我们没人看得上他,”如今更加娇艳美丽的女人撅着嘴说,“安哥就像是瞎了眼,他完全不是圈子里的人,没钱没势还工作不稳定,一个只有一张脸的低等废物,我说了多少遍,安哥跟他结婚就是扶贫,但她死活不听我的劝,为了他竟然还敢和我吵架”

    “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要不要就看你了王学长,你难道想被一个下等人夺走自己的东西吗”

    然后,王伦就被送进整容医师手下,又被杨兰兰直接送去了洛安那边。

    那是个小包厢,应该是吧,王伦对于那时见面的缘由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太紧张了。

    包厢里没有安各,只有杨兰兰为首的几个富家女孩,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在抽烟的男人。

    王伦被女孩们嬉笑着推过去,洛安回过头瞧他。

    王伦第一反应就是,耻辱。

    他想要逃跑。

    那样一个人,原来是那样一个人而他为了维护一个无耻的流言低头来到这里这太耻辱了。

    但洛安很礼貌地伸出了手,他似乎正因为包厢里扎堆的富家女感到不适,又不是很想靠近角落里唯一的男人

    他说“你好。你也是安各的朋友吗很高兴认识你。”

    王伦说不出话。

    一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就羞愧得脸上发烧。

    面对那样一个人温声的问好,谁也说不出什么尖利无耻的话吧。

    不过,不用他说话,杨兰兰迫不及待地捏过他的脸,对着那个人说

    说了很多。

    这个人才是她爱慕许久的初恋,你看看你们相似的眉眼,你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替代品,如果还要脸的话就自己离婚滚出首都

    杨兰兰说了很多,很多。

    添油加醋,胡编乱造,还说安各高中时就和他接过吻,开过房。

    格外尖利,格外刺耳。

    不知怎的,即便是默不作声,脸上发烧的王伦也感觉到,这位自己曾经暗恋过的温柔女同学,本质上没有那么温柔。

    而对面的男人听着那些“真相”,打量他的眼神轻轻凉下去,却也没有很冷。

    最终,杨兰兰已经无法维持尖利的嗓音,她嘶哑地喘息起来,停止了谩骂与侮辱。

    而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这样吗。”

    他抬手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会和妻子沟通确认的。”

    “不过,这些事听上去就像笑话,她或许会拍着肚子狂笑。”

    杨兰兰气疯了,而王伦再也待不下去,他仓皇地跑出包厢。

    即便跑出了包厢,也能听见杨兰兰嘶哑地对着那个人大喊大叫。

    王伦不明白,杨兰兰为什么听上去比自己还针对那个人,她表现得就像是被抢走了什么东西似的,面对朋友的丈夫,侮辱贬低与鄙夷,歇斯底里般宣泄出来,仿佛之前几十年的豪门家教化为乌有

    而那个人唉。

    他看上去真的脾气太好。

    迟早会被排挤出那个圈子哪怕是安各名正言顺的丈夫,也吃不到安各身份的任何利润吧

    不过,当然。

    作为一个天师,洛安对上流圈子没有半点兴趣。

    傍晚后安各急匆匆地下班赶来,对面那个满脸扭曲的女人立刻就柔了下来,一叠声地叫着“安哥”去搂她的手臂。

    安两手已经抱住等很久的老婆手臂求原谅各

    她回头看了一眼杨小公主,摸不着头脑。

    不是,她都有丈夫了,丈夫的手臂手感还那么好,为什么不搂自家丈夫的胳膊,专门空出一只手给她搂啊。

    话说她也不是很喜欢和杨小公主搞闺蜜贴贴,都多大了还非要抱在一起干嘛,杨小公主指甲上的钻会刮疼她,香水味道也呛。

    然后杨兰兰眼睛一红,就冲出去了。

    安各下意识就问洛安“你刚刚凶她了”

    刚刚遭遇了一场长达五十分钟的单方面辱骂没开口的洛安“”

    碍于这是在外面,这是妻子朋友组的饭局,洛安保持着微笑。

    结束后他坐进驾驶座,喝了酒的安各坐进副驾驶,车门关闭,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那个杨姓朋友,说话乱七八糟,行为莫名其妙。以后离她远一点。”

    安各“”

    安各“啊”

    脾气超好的安安老婆为什么会有这种评价

    她单纯的震惊大概是被解读成了“什么我朋友没问题啊”,洛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放松。

    “好吧。随你。但我不想再和她见面。”

    “发生什么事啦我加班没来的时候,你们闹矛盾了不过今天组的局也奇怪,怎么包厢里就那几个人,我还有很多别的朋友没来,我改天再介绍你”

    “不用了。够了。我不想再见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朋友。”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是问问你,你对我朋友这种尖锐的态度是什么”

    “”

    然后洛安又遭遇了长达十五分钟的单方面骂骂咧咧。

    虽然没有侮辱没有贬低,就是“我很生气”“你要尊重我朋友”“我真的很生气”的文明骂骂咧咧。

    直到到家,直到停车,直到他默不作声地拉开车门,往外面走。

    安各两秒钟后就意识到他正往与家门相反的方向走,她立刻跳下车去拉他

    轻而易举就拉住了,好像她的手劲真能战胜怨鬼或蛟龙似的。

    安各“咳,咳咳,我刚刚又乱发脾气对不起。”

    “哦。”

    “你别生气啦。我就是想把你介绍给我所有的朋友你要是不喜欢他们那就不见了,都没关系。你最重要啦。”

    “”

    “对于杨兰兰那个人,我刚刚没有无条件指责你的意思近几年我跟她关系也淡了,毕竟她天天喝茶吃点心逛街,我要工作玩不到一起我,我就是单纯好奇了一下,因为她一直很受男人欢迎,难得听到有异性给她这么尖锐的评价”

    洛安原本已经缓和了表情,听见她这些嘟哝,又皱起了眉。

    “那种莫名其妙的人受异性欢迎,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丈夫,对其他异性不会有任何偏颇评价。”

    “偏颇评价”

    “譬如你刚刚在车里没有让我很生气,即使骂骂咧咧也很可爱,就是来自我的偏颇评价。”

    “对不起嗷。”

    “算了。没关系。你那个杨姓朋友,真的莫名其妙。”

    “还好吧,”安各挠了挠头,“她一直有点莫名其妙啦,从高中开始就是,高中的时候她经常让我”

    然后这位对朋友尤为粗神经的豹豹就呱啦呱啦吐槽了一通高中时自己的遭遇,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就是有点不爽”“但没有大问题啦”“还是要让着她”之类的小牢骚。

    但是好脾气的丈夫当时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他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但,又像是顾忌什么,把话慢慢咽了回去。

    或许是顾忌到她的暴脾气,顾忌到她对朋友的维护心,顾忌到杨兰兰是“高中至今的闺蜜”,而他们之间不过是才认识了几个月就闪婚的稚嫩恋情

    他顾忌太多,考虑太多,对他们之间暗藏的矛盾,也有太多的不自信。

    最终,洛安只是说“没关系。”

    “我可以叫你小公主,你想听多少遍,我就叫多少遍。”

    时隔多年后,安各终于从他人的口中明白,他那个时候,究竟想说什么,又咽回了什么。

    她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王伦。

    恍惚中想,怎么又一次,被这东西点醒了呢。

    但这次时机不恰巧,好像没人会再叫她小公主,用可爱的昵称弥补一些说不出口的东西了。

    不过,也没关系。

    安各点了点手指。

    她又不是小公主,他还是最常叫她豹豹的。

    豹豹有獠牙,愤怒了会咬人,伤心了也会咬人。

    “杨兰兰现在的联系方式,你有吧给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