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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母亲,容娡放下衣摆,目光逡巡四周,轻轻地唤“阿娘,阿娘”

    无人回应。

    容娡犹豫一阵,忍着痛走动,借着树干隐藏身形,四下寻找母亲。

    秋夜风凉,她出逃时又匆忙,身上仅穿着薄薄的曲裾。不知何时飘起了簌簌的雨,曲裾浸湿,冻得她瑟瑟发抖。

    蓦地,容娡眼前忽地闪过一丝火光。

    她倏地止了步。

    风中有男人夹杂着口音的粗哑嗓音隐约传来“这边有脚印那小娘们应该就在附近”

    容娡心下一惊,猛地往后一躲,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菩提手持。

    脚步声自远处渐次围来,容娡额角渗出冷汗。

    她藏身在两棵并根而生的巨树的缝隙之间,黑夜中还算隐蔽。

    可躲在此处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现今应是拂晓,再有约莫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天色一亮,她将无处躲藏。

    她一定一定不能被他们抓住

    可她一夜不曾合眼,再加上摔了腿,那些人身强力壮又人多势众,怎样看,她都无法逃脱。

    容娡喉间发涩,眉心紧蹙,急的鼻尖冒汗。

    她用指甲掐着手心,试图唤起痛感,令自己清醒几分。

    容娡心惊不已,余光不经意瞥见石阶旁光芒细微的灯盏。

    顺着灯光往山上看时,她忽地想起,进城时似乎听人提起,当地山上供着一座佛寺。

    霎时心中便有了主意。

    朝廷如今极为看重佛教。

    她若躲进佛门禁地,这些蛮荒之人总不敢再造次吧

    这个想法令容娡心安几分。

    她当即便提起裙摆,心惊胆战地观望一阵,顺着点点如豆、绵延上山的光亮迈开步子。

    雨势转急,高林霎霎,掩住少女慌乱奔逃的脚步声。

    容娡穿梭在树丛间,浑身湿透。

    风雨侵袭,膝上的伤处沾了水,犹如细密小针似的一下一下刺着她的痛觉。

    她容月姣虽然并非出身于显赫之门,但好歹也是朱门绣户的世家娇养出的女公子,除了何曾有过这样狼狈落魄的时候

    然而她不敢停下。

    雨下如瀑。

    狂风骤雨中,灯盏遽然熄灭

    浓重的黑夜漩涡似的骤然将她吞并,足下泥土吸足雨水,湿滑黏腻,难以前行。

    容娡无法视物,只得放慢脚步,摸索向前。

    不知行了多久,她忽地听到身后有人大喊“这边也有脚印她应该就在前面”

    那些人追上来了

    容娡呼吸一窒,来不及回头看,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树杈被她远远甩在身后,张牙舞爪的怒颤,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将她撕碎。

    泥水四溅,混乱之中,容娡不知踩到什么,身形倏地一滞,旋即重重摔倒在地

    足上撕心裂肺的剧痛钻入脑中,倒在地上的容娡没忍住,痛呼一声。

    那一声只短促地冒了一瞬,紧接着她紧紧咬住牙关,硬生生憋住。

    她忍痛坐起身,在足上摸到一个木制的捕兽夹。

    到底是个才及笄的小女娘,摸到左足上汩汩而出的温热鲜血时,容娡吓了一跳,眼泪大滴大滴砸落,嗓中溢出轻轻细细的呜咽。

    但疼痛令她脑中尚存一息清明,仅是失态一瞬,她便回过神,忍着剧痛,试着爬起身。

    那捕兽夹似乎并未伤到她的筋骨,她的足尚可动弹。但地上满是湿泥,容娡试了数次,皆是脚底打滑,无法起身。

    雨势渐歇。湿衣贴在身上,寒意透骨。

    重而凌乱的脚步声不断朝她围拢过来,怒骂声、粗鄙不堪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入她耳。

    “我好像闻到她身上那股香味了”

    “小贱人还挺能跑,等我抓住她,非玩死她不可”

    容娡死死咬着唇,心中绝望横生。

    她痛的几近麻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欲掏出匕首,自我了结。

    可就在她的手探入袖中的那一瞬,手指不经意触碰到那串菩提手持。

    她动作一顿。

    瞳仁中,倏地映入一片光亮。

    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去,东边的天际泛起蟹壳青,光亮朝着四周缓慢晕染开。

    天光既明。

    容娡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

    她看见,数丈石阶之外,雄壮古朴的佛寺。

    容娡脊背一松,沾湿的睫羽眨了眨。

    她悲喜交加,眼角缓缓滑下一行温热的泪。

    而后伸手探向身旁最粗的一根藤蔓,发了狠劲攥住,借着那股力道站起身。

    她顾不得足上夹着的捕兽夹,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阶。

    雨丝黏连,洗去她身上的泥尘。她身上凤信紫的衣料浸了水,颜色变深,成了娇俏的初荷红。水珠顺着她长袖滑落,迸溅开小小的水花。

    晨风悠长。

    容娡的裙裾被风抚起,像振翅而飞的凤尾蝶。

    亘古不变的山峰、一派沉寂的苍翠之间,她是唯一例外的窈窕倩影。

    婀娜的身姿太过显眼,身后那些人很快发现她的身影,磨拳擦掌地追向她,狂乱的脚步声将泥地跺的咯吱乱响,惊鸟漫天,满地哗然。

    石阶比湿滑的泥地要好走太多,容娡强忍着四肢百骸中翻涌的剧痛,很快便走到山寺门前。

    她眼眸微动,抬手整顿衣裳,柔声唤“小师父”

    守夜的小沙弥原本在檐下正打着瞌睡,闻声看向她,而后愣在原地。

    女子立在雨幕里,曲裾浸湿,紧贴在身上,越发显得纤腰如细柳,身姿窈窕。

    她肤色极白,抬手整理散开的长发时,墨绸缎似的湿发缭绕在皓白手臂上,对比明晰,这番惊心动魄的美貌,配上她那甜润的嗓音,仿佛羽尖撩在人心头,楚楚动人。

    小沙弥张大嘴,用力揉了揉眼,以为自己望见了山间的精魅。

    身上本就疼痛不已,身后又有恶人追逐,这小沙弥却愣在原地。容娡心中有些不耐,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怯怯瞧他一眼,愈发柔弱地哽咽道“小师父,民女昨日本欲上山礼佛,怎知被流匪盯上,如今受了伤,那些流匪还在穷追不舍,可否可否容我躲一躲”

    那小沙弥闻言回过神,看见她脚上的捕兽夹,大惊失色,连忙拿了把油纸伞,将人迎了进来。

    进了寺门,容娡方松了口气。这一放松,她便感到四肢沉重脱力,身形晃了晃,险些歪倒。

    小沙弥见状,眼疾手快地搀了她一把,赶忙从一旁寻了根拄棍给容娡,引她往厢房歇脚。

    容娡垂着眉眼,乖顺接过,正欲道谢,余光却忽地瞥见前方牌坊下停着一辆画轮四望通幰七香车。

    清风将空气扫出涟漪,车盖下工艺繁复的银丝穗子荡过华贵珠饰,一阵冷冽的檀香自车上漾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