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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脆就指导起她该摆什么姿势,流露什么情绪,好能起造一幅更完美的画。

    “小易,你走到风里,留一个背影。”

    “小易,回头看我一下。”

    “回头看我,我在你身后。”

    “小易,你看脚边的花,余光瞥向我。”

    “小易,你仰头看太阳。”

    蔡逯指导她,尝试了好几个姿势。

    他的声音很平静,宛如一面清波。可他的语调与嗓音都被岁月滤得格外厚重,令人听起来不免感到悲伤。

    她很配合,说:“蔡老板,你总能猜中我的喜好。”

    蔡逯勾唇轻笑,“那当然。”

    所以易灵愫对万物的喜好究竟是什么。

    走到这里,沉庵与蔡逯都已明白:

    她喜欢的,始终是一种“感觉”。

    情爱方面,她始终喜欢“笑起来很悲伤,哭起来很灿烂”的一类男人。只不过,大多数男人达到这种境界时,已至而立之年。

    所以落在旁人眼里,她就对“老男人”格外偏爱。

    其他事上,她亦在追求勃勃生机、自由潇洒的感觉。

    好比蔡逯画的这两幅画,一幅里,她的背影穿梭在山野间,哪哪都模糊,可组在一起,偏就能让人一眼就认出:这是她。

    另一幅里,她摇曳在青绿之际,风声吹荡她的卷发,发尾的朝向,即是太阳。

    那种自由,那种旺盛的生命力,被画卷永久定格。她在画卷里,实现某种程度上的“永生”。

    作画时,阁主偷瞥蔡逯那边一眼。

    只瞥一眼,他就知道他“技不如人”。

    他的画技与蔡逯不相上下,但若论“夹带私货”的能力,他的确不如蔡逯厚脸皮。

    蔡逯把她一通夸,夸她像鸟一样自由。

    阁主看着自己的画作,顿觉无趣,于是他提笔改起画。

    等灵愫再过来看,只见阁主这幅画里,风景优美,而她,被画成了一个圆圈加四条线。圆圈是脑袋,四条线是手脚。

    灵愫自然不满意。

    阁主也因蔡逯的夹带私货,生了好久的气。

    蔡逯总能捕捉到她想要的那种感觉,打着“挚友”的名义,什么臊脸皮的事都能做得得心应手。

    明明就是一幅画,结果蔡逯非要整点价值,煽动暧昧情绪,反把他显得庸俗不堪。

    后来有一次,蔡逯与她跑到瀑布底下练剑。而阁主,一面忍受着水花呲脸,一面给这俩人作画。

    俩人都绑着高马尾,衣袂飘扬,马尾辫在刀光剑影里不断凑近、交织,恍若是在踩着水滴共舞。

    蔡逯握着她的手,指导她更换握剑姿势。

    阁主心生艳羡。

    他也想同蔡逯这样,以情人的身份,握住她的手。

    他知道,明明与她做挚友更长久,可他也想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阁主笔锋一转,把蔡逯画成狰狞的丑八怪,把她画成潇洒的江湖大侠。

    及至初夏,老朋友们再次聚到一起。

    这日天朗气清,蔡逯带来一套七彩螺钿牌,让无聊的大家伙凑在一起打麻雀牌。

    阁主、闫弗、庭叙与阿图基戎四人,坐在杨树荫底下,碰牌吃牌,打得热火朝天。

    闫弗看着手里凑不成对的牌,不耐烦地“啧”了声。

    他心里愈发烦躁,“好几天都没见到易老板了,她怎么回事,跑哪撒野了”

    庭叙碰了张八筒,“跟她的新欢,那个小琴师乐逍遥去了。她闲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罢了。”

    摸牌时,庭叙鬓边的花轻晃。花香四溢,香得令阿图基戎头疼。

    阿图基戎打了个喷嚏,“前几天她不是还跟褚尧哥待在一起么,怎么就又”

    阁主嗤笑,“对易老板来说,谈情说爱不就是眨个眼的事吗”

    阿图基戎吃味回:“被甩掉后,褚尧哥萎靡不振。本来是我俩负责栽种药草,结果他罢工不干,活计全都落到了我身上。”

    闫弗又“啧”一声,“那你也被她甩一次不就得了正好不用干活,天天以泪洗面就够了。”

    这话是在暗指阿图是个小哭包。

    显然庭叙听懂了闫弗的暗讽,搭腔道:“年轻孩子,哭一哭正好能当发泄情绪。”

    庭叙与闫弗对视一眼,笑得别有深意。

    阁主心觉好笑。

    闫弗庭叙这俩人,一个是明面上坏,一个是暗地里坏,都很会煽风点火。

    阁主漫不经心道:“她最近时常出去,是去向老师傅请教怎么养蛇。她开始喜欢蛇,就连锻造戒指,也都爱锻造成蛇形的。”

    阿图基戎自摸一张牌,有意将食指翘起。

    “难怪呢。”阿图基戎说,“我说她怎么给我送了个蛇形戒,她知道的,我也喜欢蛇。”

    阁主:“她就喜欢给男人送些破石头。挑个心形的金玉一送,就能把你们哄得六神无主。”

    庭叙笑得妖艳,“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四人打了几局,输赢不明显。

    恰好蔡逯蔡珺这对叔侄走来。

    阁主起身,朝蔡逯说:“你来接替我打。”

    看不到她,阿图心觉无趣,便也起身,让蔡珺代他打牌。

    蔡逯懵了一瞬,“可我不会打。”

    闫弗嚣张回:“坐呗,高贵什么。不会打,就让你小叔教教你呗。”

    蔡逯朝闫弗“和善”一笑,又扭头对蔡珺说:“坐吧,打麻雀牌很好学的。”

    蔡珺只得坐下。

    那头阿图刚愤然走远,可巧灵愫就带着小琴师走了过来。

    蔡逯讲解打牌规则的声音一顿。

    小琴师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吓得直往灵愫身后躲,却被她反揪出来。

    “大大方方的。”灵愫携他走近,“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琴师“欸”了声,简单介绍完自己,见大家在打牌,便主动道:“在下的牌技不错,不知可否能与大家切磋一局”

    牌桌只容得下四个人,琴师想加入,那势必要先把另一人赶走。

    庭叙很体面地站起身,“小哥,你来我这里打牌。”

    说完就要走,不过临走前,还朝闫弗递了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拜托闫弗整一整这个不知好歹的新欢。

    才刚坐下不久,蔡逯也起身,“易老板,你来我这玩几局吧,牌挺不错的。”

    灵愫没有扭捏,直接坐下,接替蔡逯。

    蔡逯却没有走,靠在她身后的杨树上,给她挡刺眼的阳光。

    因这一出变动,此时牌桌上的四人便变成她、蔡珺、闫弗与琴师。

    闫弗瞥到琴师手上戴了个蛇形戒。

    纹样复杂,纯银镀得耀眼,蛇形最扎眼。这个戒指,比之前她给他们的都要精美。

    她把最精美的戒指,送给了她的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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