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天光有些阴郁，灰沉沉的铅云积攒着又一场大雪。
行人车马路过镇抚司后门时感觉更加阴郁了几分，深灰色犹如墙壁似的阵法光芒笼罩在小树林里，光芒足有十几丈高遮挡地连镇抚司气派的外墙也看不见。
有人猜测许是镇抚司缇骑在演练战法，不想泄密才升起遮掩阵。
有人嗤之以鼻，认为顾小丑除了会耍横懂得个屁战法。
更有人认为只是顾小丑心血来潮，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考虑阵法消耗的玄晶有多珍贵。
车轮滚滚，脚步匆匆，路人们不会想到此时的顾小丑正在杀人。
相比阵法外的阴郁，阵法内反而明亮了许多。
一道灰白亮色拳影砸在地面上荡起万千细碎火花，好像一团烟花撞在了地上四散飞溅开来变得陡然明亮起来。
盘发汉子躲闪不及小腿沾染上一点火星，有护体魂炁在本不在意，后脚一踏身体前倾想要贴地冲过去，整个人却吭哧跌倒在地。
苦心修炼出护体魂炁竟如同虚设，小腿僵直地好像变成了冰柱却有极强烈的灼烧感顺着小腿向躯干蔓延开来，好像整個身体被火焰包裹住一般痛苦。
顾淮的魂炁攻击竟如此诡异
“断”
旁边的虬髯大汉大吼出声，手中大斧随即劈砍出巨大斧影迎向空中打来的灰白巨拳。
盘发汉子明白同伴的意思，缩身咬牙手中刀向下斩去，随即发出一声痛苦闷哼之声；自断小腿，虽以魂炁封住断口，可那痛苦实在过于强烈了些。
可不断不行。
四对一，只要能战胜顾淮就可免罪。
顾淮说的。
当时细雨阁四人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待顾淮重复一遍大家才知道终于撞上了大运。
四人在细雨阁里虽不算高手可也都有六品低阶修为，对敌经验更丰富。
坊间都说顾小丑是七品武道修士，对战四个各持武器的六品修士却承诺不用兵刃只用拳脚，四人一度认为自己是被嚣张跋扈的顾大人看上了才如此幸运。
然而一经交手才知道，顾小丑哪里是七品，分明也是六品修士，而且那灰白魂炁极为诡异，只一个照面己方就被冻住一人，被顾淮一脚踹成无数碎块。
其余三人才知道顾淮仅仅是拿自己来练手。
输，就是死。
三人这才拿出看家本事搏命。
三打一本占据优势，但顾淮冰系魂炁太过强大，只沾染上小小一点就能破防护体魂炁，没有秘法加持下的魂炁根本防不住。
只能拼了。
盘发汉子刀尖猛地一戳地面，打了个滚单足站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旁边掩护他的虬髯汉子猛然向前冲去，口中爆发出一声“三”
多年来磨炼出来默契让其余两人立刻动了起来，盘发汉子单腿猛然一弹斜上跃起足有数丈高，空中挥出道道刀光组成一片刀阵，劈砍方向竟不是顾淮头顶上空，封住了他可能躲避的去路。
与此同时，那边矮瘦同伴身形骤然消失。
而冲在前方的虬髯汉子身形猛然一闪已出现在顾淮身前，手中巨斧绽放出耀眼魂光挥出一记横扫千军。
噌
一阵刺耳摩擦声响起，闪烁出道道魂炁剧烈碰撞所独有的彩光。
顾淮手中多出一把修长宝刀，俊秀刀身散发出冰蓝光芒，空中隐约响起一声吼叫，一刀斩断了虬髯汉子手中的巨斧。
武器被斩断，那虬髯汉子奋然后跃没有喊出“你耍赖”，眼中却透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
三字攻击阵型是三人多年配合得来的杀招阵，对敌中曾斩杀过六品巅峰修士。
自身作为中间那一横名为主攻实则为问路。
如果对方跃起就会被空中覆盖刀阵阻挡，哪怕没受伤，真正的杀招则在修行暗武道那个矮瘦同伴身上。
顾淮硬抗一记横扫千军没有跃起躲避，必然躲不过脚下已凝聚成型的幽影刺杀。
果然，顾淮脚下暗影突然暴起，汇聚成一柄断剑径直向上刺向裆部。
得手了
空中盘发单腿汉子与虬髯汉子露出狰狞笑意，杀了顾淮，死也算给细雨阁的弟兄们报仇了。
值。
下一刹那。
顾淮只向后退了一步，却猛然跺脚，一团黑光从体内散发出来。
黝黑如鬼气般的黑光转瞬之间凝聚成形，整个人却突然间变成一丈多高的巨汉，头戴兽口獠牙盔，遍身漆黑狰狞铠甲，足下兽头黑漆战靴，手中的修长宝刀反而显得秀气袖珍起来。
唯有黑气氤氲的面甲下露出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眸。
一脚之下，他脚下暗影发出一声闷哼，猛然向后方闪去想要显出本体，却愕然发现动不了了。
原本就有三分恐惧的内心忽然间被恐惧牢牢占据了心灵，以至于一半凸出地面一半躲在地下的暗影剧烈颤抖起来，让他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此时的矮瘦汉子无法回头，自然看不到其他两个同伴也不好过。
一道黑索般的虚影缠在后跃的虬髯汉子脚踝上，同样的黑索也以同样方式连在一侧落地的单腿汉子身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单腿汉子挥舞着手中单刀，刀锋在阵法加持下的坚硬地面上划出道道火花，发疯似的呼喊声中竟带着哭腔，不觉间泪水竟涌出来好像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三人中修为最高的虬髯汉子表现的还算正常，可原本因奋力交战而涨红的脸也变成了铁青色，连连纵身后跃试图扯断那根黑索。
然而恶炁凝聚而成的黑索是无形的，根本扯不断。
黑索一端尽头，黑甲金刚随手向后挥出一刀，暗影状态的矮瘦汉子身体停止了颤抖继而变成一个半凸在地面上的暗色冰雕。
黑甲金刚向前走去又随意挥出一记刀光。
那边依旧在发疯般劈砍黑索的单腿汉子竟不知道躲闪，当啷，单刀掉落在地，身体裂成了两半，鲜血混杂着断裂内脏涌出来。
黑甲金刚轻轻一跃，落在虬髯汉子身前。
虬髯汉子铁青着脸连连后退，猛然双手一合暴叫出声，“给我、破”
仿佛有一团火焰从他体内燃烧而起，铁青脸色瞬间变成赤红，连两眼也变成血红颜色。
无声中，缠在脚踝上的黑索断裂缩回黑甲金刚体内，虬髯汉子周身已被一团血红魂炁包裹。
“燃血秘法”
场边红袖惊呼，“退”
这种以燃烧血液充盈魂炁的秘法并不罕见，在短时间内突破自身境界的代价是魂炁爆裂而亡。
听到红袖呼喊，黑甲金刚极为听话地纵身后跃到半空中，黑光散尽露出顾淮本体。
他却喊了声，“救他”
不等虬髯汉子飞身发起攻击，一只黑影拳头一拳打在他脑后。
那汉子噗通栽倒，爬不起来了。
顾淮心有余悸地落在红袖身边，手指那边的青云子，“这个可以祭炼成替死纸人，不要浪费。”
青云子“诶”了一声飘身落在虬髯汉子身边，真炁一托夹起昏死过去的汉子向后门走去，瞥了眼那边两个尸体和一个散落一地的冰块暗自叹息。
你们仨还算幸运的。
起码死了。
这位想死都死不掉，神魂要被抽取出来炼进纸人里，为我家大人做出最后的贡献。
那边，顾淮手中长刀舞了个刀花收入储物戒。
此刀名曰冬雷，是去年被封为锦羽卫指挥佥事时奉旨在内库里众多宝刀里挑出来的。
名列上古十大名刀第九，跟断春水有同样特性，主人越强刀越强；如今刀身里熔炼了冰蛟筋，不知跟断春水比起来哪个更强一些。
两人转身向后门走去，那边也撤掉了遮掩阵法。
自从三日前成功破境踏入六品初阶，顾淮这几天每日从牢里选出几个六品修士死战。
第一天一对一，第二天一对二，今天跳到一对四，也勉强算打赢了。
“还不错。”红袖微微点头。
论修为境界，最高的虬髯汉子已是六品四阶，顾淮能以一敌四全身而退确实很不错。
单纯比较修为自然不是四个六品修士的对手，但冰髓炎的附加攻击占了大便宜，让修行普通功法的四个人吃尽了苦头。
再者。
红袖歪头看过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变身战技”
那黑甲金刚形态下的顾淮十分诡异，三个对手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恐惧之中，除了更强的虬髯汉子做出了应对，另两个人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也太诡异太强了些。
“姐姐，其实我早已觉醒了血脉能力。”顾淮笑道。
易水寒打开风云匣当天就觉醒了，那时的镇抚司还没正式开衙呢。
“那可太好了”红袖惊喜道，“当年你就是个小天才，只是这两年荒废了还好及时醒悟；对了，是什么血脉能力”
“呃”顾淮稍有迟疑，“是恐惧魔体。”
他没好意思说出恶堕两个字来。
一来红袖姐也未必了解这个名词的含义。
二来自己也觉着丢人了些。
谁喜欢当天生坏蛋呢。
其实我是个好人。
这几天红袖姐一直在场外监战，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每战都开启了恶念技能，对手的愤怒、恐惧等等负面情绪了基础能力加成才让每战都很顺利，当然这些天来每晚与风萧萧实战交手也起到了大助力。
昨日一对二下生死搏杀险胜也意外激活了沉寂已久的变身能力恶堕金刚。
所以今日才敢一对四。
有红袖姐在场外保护他也不怕什么，第一次实战使用效果极强，不但攻击防御感知大为提升，恶堕金刚自带技能恐惧锁链极为好用。
但也不是万能。
用在六品四阶的虬髯汉子身上效果就明显不如另两个强烈，估计用在大宗师身上不如个屁。
红袖姐问起，顾淮就以恐惧锁链的名字搪塞了一下。
“恐惧魔体”
红袖歪头想了下，不记着霾的资料里有这个血脉能力，不由笑道，“像你，你确实挺吓人的。”
“哪里有。”
顾淮无辜地牵起她极柔软的小手使劲儿捏咕了一下。
换来白眼回应。
小手却未抽出去。
顾淮哈哈一笑，在沿途岗卫目不转睛下回到后衙。
迎面却走来白衣丰美的身影，小碎步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双手捧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顾淮和红袖站住脚，看出风萧萧一双美眸中的泪汪汪。
风萧萧呜了一声快哭了，双手捧着递出，“小鸡死了。”
一只毛绒绒小鸡躺在白皙小手间一动不动。
红袖想笑不好意思笑了，跟顾淮眨了下眼睛抽身离去。
顾淮笑道；“夫人莫哭，小鸡死了没什么，大鸡还在就好。”
一双泪眼眨了眨，风萧萧抬头看过去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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