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瑞伦只有一个人,收拾行李的速度会慢不少。
结果他直接把那一地狼藉全部抛弃,用浮空魔法将魔狼尸体放上车厢,成功赶在罗伊和塞缪尔的马车路过时提出一起同行。
塞缪尔本来想给罗伊个暗示,结果没来得及,罗伊先行爽快答应了。
于是,在树林旁的大道上,两人的马车在前,瑞伦的在后。
塞缪尔直起身子,越过车厢后部的行李堆向后看。
瑞伦的马车显然豪华不少两匹马的身形也更高大、鬃毛顺滑鲜亮;车厢空间虽然不大,但内饰格外用心,比起货运似乎更适合观光享乐。
见塞缪尔探着头观察,瑞伦又冲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令塞缪尔回想起不愉快的记忆,背后涌上恶寒,快速缩了回去。
他动作稍微有点剧烈,起伏间身下木板发出吱呀声响。
罗伊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空间太小不舒服。
“不是。”既然被问到,塞缪尔顺势开口倾诉,“我不喜欢瑞伦,他这样跟在后面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他怎么了吗”
塞缪尔尚且无法理解瑞伦的拥抱和亲吻意味着什么,含糊不清地描述道“他好像对我太过热情了,我害怕。”
“他只是想跟你交好吧就和迈卡一样。”罗伊没多想,乐观道,“开心点呀,说明你越来越受人欢迎,以后不用再自卑了。”
塞缪尔低下头仔细斟酌罗伊的解释
迈卡带给他的感觉只有友善,他怀念肉汤的味道、记得舒适的小客房,还想听这个年迈的矮人讲更多传说故事。
但是瑞伦,这个精灵似乎总是忽略他说的话,自顾自地做出一些令人难堪的举动,相处起来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惬意自在。
“好像不太一样”塞缪尔小声嘟囔。
罗伊没再纠结,说了个城镇名“我打算把你安置在那里,距离教廷所在地有将近一天的路程,我会把魔狼送过去,然后尽快赶回来。”
“好,那我就在客栈房间里等你,哪儿都不去。”
“不过距离教廷越近,猎巫师的活动就越频繁。我不太放心让你一个人待着。”罗伊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没做好决定,还有些犹豫,“所以我想让瑞伦陪着你,我去把六匹魔狼一起送往教廷。”
塞缪尔怔愣住,他对瑞伦的信任显然没有到达单独相处两天的程度。
“难道不能把魔狼交给他,你留下来陪我吗”
“因为运货漫长而劳累,他没理由给自己添麻烦、帮咱们的忙。这样的请求本身就不妥,就算他愿意接受,最后也要欠个人情。”罗伊耐心解释道,“别担心,精灵与女巫的关系是中立,他即便知道你是女巫之子也不会害你。”
“是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所以才要找别人帮忙吗”塞缪尔从后面小心翼翼地抱住罗伊的胳膊,对瑞伦的不信任让他产生分离焦虑,“我可以试着照顾自己的,别把我推给别人好不好”
“不是的,我并不是强迫你跟瑞伦相处。”罗伊已经习惯他自卑敏感的性子,安慰道,“我只是想多一层保障,万一遇到困难你能有个寻求帮助的对象。如果你真的不信任他,那两天就尽量待在房间里吧,把食物和水提前存好,我会争取提前回来的。”
罗伊的考量已经足够周到,也给塞缪尔留下了舒适的选择空间。
塞缪尔虽然有所迟疑,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明明还没到分别的时候,他就依依不舍起来“要早点回来,但也要注意安全。”
既然同行,就免不了一起扎营。
罗伊借此机会请求瑞伦帮忙照看塞缪尔。毫不意外,瑞伦爽快答应了。
“正式认识一下吧。”金发精灵再次朝他伸出手,“我叫瑞伦。”
上次差点被吻手,塞缪尔还心有余悸。他安慰自己那是瑞伦弄错性别的乌龙,硬着头皮和对方握了手。
“塞缪尔。”他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虽然不是非常情愿。
瑞伦又邀请他到自己的马车上坐一段路,说不仅减震好,还有柔软的靠垫,肯定比货运马车舒服。
塞缪尔特地看了一眼罗伊,观察他的态度。
罗伊对塞缪尔似乎没有独占欲,他只希望自己的小助手过得开心,被更多人接纳。
所以他只是抬了下眉毛,示意塞缪尔大可以按照自己选择回答。
“不用了谢谢。”塞缪尔抓住罗伊的衣角,礼貌拒绝,“我更习惯现在的马车,坐起来也很舒适。”
更重要的是有罗伊在身边。
随着接近教廷所在地,教堂等和信仰相关的建筑设施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还出现了一些指责女巫邪恶的老旧标语,看得塞缪尔心神不宁。
他戴上帽子,把自己裹起来,用这种方式谋求安全感。
罗伊为了帮他转移注意力,主动讲起自己故事“小时候在孤儿院,是修女们照顾我们,差不多一个人负责五六个小孩。孩子们总是很令人头疼,要么打架,要么晚上不睡觉偷偷翻墙出去玩,不是正在闯祸就是打算闯祸。”
塞缪尔果然被吸引,好奇地问“修女会惩罚闯祸的小孩吗”
“会啊,闯祸的孩子会被送到忏悔室关禁闭。”
“忏悔室”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好地方。
“一个很狭小的房间,天花板很高,但是上面有窗户,所以并不黑暗。”罗伊道,“期间只有水喝,没有饭吃,只有诚心悔过之后才会被放出来。”
“你被关过吗”
塞缪尔没办法把罗伊和“熊孩子”一词联系起来。
“老实讲,有一次。”罗伊笑了笑,“是因为拉架被误会,关了半天。所以我才知道忏悔室长什么样。”
“我就知道,你不是爱闯祸的坏人。”
“但我也不是修女们眼中的满分小孩,猜猜原因”
塞缪尔托着腮帮子绞尽脑汁,过了好一会儿都想不出罗伊身上有什么缺点。
“我猜不到,你告诉我嘛。”
“因为吃得太多了,她们曾一度怀疑我浪费粮食。”
塞缪尔愣住,随后忍不住笑出声“对不起,但这是真的吗还是在故意逗我开心”
“是真的啊,我从来不说谎的。”罗伊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当然也是在逗你开心。”
一天后,三人抵达先前计划好的城镇。
塞缪尔还是跟罗伊住一间房、分床睡,瑞伦则定了顶层更贵的大房间。
“这不像你的作风,竟然没有选择街对面那个配置更豪华的客栈。”一起上楼梯的时候,罗伊对瑞伦道。
瑞伦特地看着塞缪尔说“我怕离得太远小美人会迷路,要是找不到我可就糟糕了。”
塞缪尔小声抗议“我才没有那么蠢”
罗伊原本打算即刻启程,这样也好早去早回。
但塞缪尔舍不得他,挽留他过了今晚再走。
“也可以,一会儿带你去街上转转,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塞缪尔曾以为这里的信徒随处可见,每个人都对外人虎视眈眈,势必抓出混在人群中的女巫、处以极刑。
等到真的跟着罗伊上街,他才意识到镇上大部分人都并非信徒,过得也都是很普通的日常生活。就算偶尔遇到的虔诚信徒也没有对他刻意关注,根本不用加亦提防。
塞缪尔拿着刚买来的小吃,一边散步一边欣赏夕阳。
不安的情绪开始消散,他渐渐不再对之后没有罗伊的两天忧心忡忡。
“我想尝尝你手里那份。”塞缪尔对着罗伊撒娇。
罗伊递过来,任由他挑选,还照顾到他的身高,特地放得低了些。
塞缪尔对着几块炸鱼纠结起来,不确定选哪种蘸酱口味比较好。
不过就算他都拿走,罗伊也不会生气。
正想着,背后突然有人粗鲁地挤了塞缪尔一下,还差点踩到他的脚。
他抬起头,有些恼火,可下一秒却发觉人群在迅速聚拢,将中间的大道空了出来。
塞缪尔赶紧站到罗伊身边,拉住他的手,以防被挤散。
他个子矮,完全淹没在人群里,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大人物来了吗”他问罗伊。
罗伊暂时没有回答,仗着自己身高上的优势朝着街道尽头眺望。
塞缪尔安静等待罗伊答复,很快透过人群嘈杂的声音捕捉到了阵阵马蹄声。
下一秒,罗伊的手突然用力将他攥紧,还把他往身后方向拉了半步,像是要把他藏起来一般。
塞缪尔不解“到底怎么了”
罗伊压低声音“是猎巫师的队伍。”
塞缪尔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然后手脚都开始发麻。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罗伊的手,也只有这样才没有浑身瘫软地跌坐到地上去。
他们并不在前排,人群大概率能够掩盖住他的身影,他现在要做和能做的就只有若无其事地保持平静。
但“猎巫师”一词激起了他最原始的恐慌,让他不受控制地发抖。
随着猎巫师队伍的接近,人们仿佛也被震慑住,纷纷噤声,马蹄声也愈发清晰。
塞缪尔还听出了利爪摩擦石质地面,以及肉食野兽沉重的呼吸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不敢透过人群缝隙看哪怕一眼。他一直靠着罗伊,将脑袋埋起来,恨不得扒开罗伊的铠甲、躲到他的身体里去。
就这样走过去吧,什么也别发生。
塞缪尔默默祈祷。
可偏偏,当马蹄声来到正前方的位置时,震耳的、此起彼伏的犬吠赫然响起。
几条大猎犬纷纷将颈间铁链抻直,毫不在意项圈勒住气管。唾液反射性地分泌着,在一次次吠叫中变成了嘴角的白色的黏沫,更多的则是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人群,利齿渴望着将皮肉刺穿、撕裂。
为首的猎巫师收紧马的缰绳,居高临下地朝着塞缪尔所在的人群扫视。
“是什么让你这么兴奋,我的宝贝”他逗弄着猎犬,接着缓缓松开了手中牵着猎犬的铁链,“去吧,把你发现的猎物叼回来,让我们看看那是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