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要的女巫。”
塞缪尔双臂被反剪,捆绑手脚的粗麻绳快要勒进皮肉里。
下一秒,遮盖视线的头套突然被扯掉。他来不及适应光线,本能地紧闭双眼。
可有人偏要粗暴地拽着他头发,强制性扒开他左眼皮,展示道“瞧这纯正的紫色,是女巫准没错。”
塞缪尔实在难受,受光线刺激流下几滴眼泪。
他听见对方惊呼“女巫之泪可别浪费”,然后用某种凉冰冰的器皿从他脸上粗暴挂蹭而过。
过了好一会儿,塞缪尔的视线才勉强恢复 。
朦胧间,他发现自己似乎正处在某个地下室中,没有窗户,只靠火把照明,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陈旧霉味和刺鼻焦油味。面前站着一胖一瘦两个人影。
“你让开,我要亲自检查。”
体态臃肿的富商靠了过来,像审视物件一般摆弄着塞缪尔,一会儿揪起他的耳朵,一会儿拨弄他柔软的黑发。
瘦高的盗贼补充道“很健康,身上一只虱子都没有,模样亦如传言中那般漂亮。”
富商掐着塞缪尔下巴观察,几秒后,脸上的横肉忽地皱在一起,精明道“他右眼的颜色似乎不太对。”
“光线问题,先生。”
“不对,和光线无关。”富商反复扒着塞缪尔的眼皮观察,很快有了定论,笃定地说,“右眼是蓝色的,这家伙是个冒牌货”
塞缪尔实在难受,可惜嘴被异物堵着,只能含糊不清地呜咽。他视线在面前二人脸上辗转,眼神中不乏惊恐,心脏狂跳。
正如富商发现的那样,由于血统不纯,塞缪尔天生异瞳,只继承了一只象征着女巫的紫眼睛。
而且还是徒有其表他根本没有魔力,不然也不会被轻而易举地捉住,更不会被几根绳索捆牢。
以上这些,那个将他捉来的盗贼再清楚不过。
但猎巫行动持续百年,这一种族几乎销声匿迹,所以高价之下,哪怕是残次品也值得被拿来充数。
被戳穿的盗贼并不心虚,解释道“这天底下快要找不到活着的女巫了,先生。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差错,但是您瞧她左眼的颜色多好看,绝对不输那些真正的女巫。我收您八成好了,就冲这一只眼睛,八千金币不亏。”
“我当然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富商嘟囔着着,眯缝的小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后忽然将手按在塞缪尔的胸膛上来回摸索。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把塞缪尔吓了一跳,扭动身子躲避。
不过富商还是得以确认,扭过头瞪着盗贼,大发雷霆地咆哮“他是男的,怎么会是女巫你这愚蠢的骗子”
“男的”盗贼很是意外,“怎么会是男的”
为了遮盖那只彰显血统的紫色眼睛,塞缪尔一直留着细碎的半长发。
他年纪尚小,天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睫毛长而翘卷,加上单薄又偏矮的身形,不开口说话还真是雌雄莫辨。
“可是不,绝无可能”
盗贼怎么也没想到性别还能不对,作势要扯掉塞缪尔的裤子一探究竟。
塞缪尔急了,奋起反击,一个提膝精准而有力地顶在男人的关键部位上。
盗贼捂着裆,弓起身子,表情就像吃了地精的屎一般痛苦。
“还真是精神。”富商没有同情盗贼的遭遇,反而悠闲转着几乎卡死在在肥硕手指上的戒指,思索片刻后冷笑了两声,“我可以买下这小杂种,但是只能出五千金币。”
“五千当初说的可是一万”
“我要的是血统纯正的女巫,两个眼睛都是紫色的女性而不是这个独眼小子。”富商不退让,“五千,多一个子儿都没有,不接受就带着他滚蛋。”
盗贼憋了好半天,脸由红变紫。
富商继续说“你当然可以选择寻找新的买家,但是在此之前若是被教廷的猎巫师发现,这家伙会被处死,你就算不入狱也不会得到一点报酬。要知道,女巫的生意不是谁都能做,你可没事先打点好关系。”
富商正是吃准这一点,才会无情地压价。
如他所言,盗贼只能憋着火气,认下哑巴亏,怒气冲冲地消失在尽头楼梯处。
“按照现在的行情,单一只女巫之眼的底价可以定到一万金币,只可惜你的右眼是普通人类眼球”
富商扯过固定在塞缪尔颈间项圈上的锁链,确保其足够牢靠、无法轻易挣脱。
盗贼已经走远,只见富商一改方才不满,对着塞缪尔流露出奸邪笑意,像是要贪婪地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榨干一切价值。
富商压低声音“但谁又在乎你是不是真正的女巫呢物以稀为贵,男性女巫迄今为止还从未有过。我决定明天让你完完整整地上拍卖会,你可千万要争气,让我狠狠赚上一笔。”
塞缪尔瞪向富商,试图摆出凶狠的表情,告诉对方自己并不好惹。可略显稚嫩的姣好脸庞还是让他看起来像个好欺负的受气包。
富商果然没被唬住,挑衅似的拍了拍他的脸蛋,然后得意洋洋地哼着曲子离开。
火把的光芒也随着他远去,留塞缪尔一人在原地,逐渐被黑暗吞没。
塞缪尔并不清楚拍卖会是做什么的,他只知道被抓住的女巫都没有好下场。
女巫,女巫
塞缪尔曾听到这个词汇太多次。
只因体内淌着女巫的血,即便没做过任何坏事,他仍不得不过上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
人称女巫不祥,他无法理解,只觉得这个血统的确给自己带来了诅咒。
塞缪尔盯着富商举过头顶的火把,眼里映照出炙热的倒影。
他不自觉地身体前倾,慢慢将身后手腕粗细的铁链扽直。
听说,女巫拥有操控火焰的力量,只要瞬息就能让紫色的烈焰席卷整个村落。
塞缪尔忍不住想,如果身为女巫之子的自己能展现女巫应有的力量,那这么多年的骂名也不算白白背负。
就在这时,似是一股幽风袭来,富商手中火把上的火苗开始剧烈摇曳。
塞缪尔不信自己的胡思乱想真能实现,如梦初醒地一惊,眨了眨眼。难得浮现出的杀气瞬间消散,他整个人又恢复成了之前人畜无害受气包的模样。
与此同时,富商也被吓了一跳。
出于对女巫的本能恐惧,他回头看了塞缪尔一眼,见他表情怔愣才打消了念头,转而冲着风吹来的楼梯口张望,喊了声盗贼的名字。
不知是否已经走远,盗贼久久未应。
“人呢走得还挺快”富商举着火把向上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口处,只剩下咒骂声远远传来,“好端端的哪儿来的风女巫就是晦气。”
塞缪尔沮丧地坐回原地,等富商关上地下室的门,将他封在这黑暗的地窖。
然而几秒后,一声近似于惨叫的惊呼传来,只是短暂地发出一个音节就戛然而止。
塞缪尔惊恐地瞪大眼,借着从楼梯上发散出的微弱火光仰头张望。
很快,有什么圆圆的东西顺着楼梯滚落,一直滚到墙角才停下。
塞缪尔定睛分辨好一会儿,猛然发现是富商那血淋淋的人头。
他倒吸一口凉气,双腿胡乱蹬着,恨不得整个人挤进背后墙里去。
塞缪尔听见从楼梯上走下的沉重脚步声,看得到逐渐拉长的影子。
不多时,一个身着铠甲的高大男人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握着正在滴血的长剑。富商的血渗进旧地毯,混在泥灰里,透出一种陈旧肮脏的黑红色。
“人头交上,赏金到手。”
男人声音低沉,一边说一边弯腰,抓着富商的头发将人头拾起,抖了抖血,装进布袋中。整套动作稀松平常,就像是捡起路边常见的石头一般。
塞缪尔不认得对方是谁,但下手如此狠厉的人,他不敢轻易招惹。
出于恐慌,他的喘息声难以抑制,很快便那男人注意到。
起初塞缪尔还能保持镇定。
但在看到那男人迈开长腿、踩着染血地毯大步流星地向自己走来时,他几乎快要吓晕过去。
剑刃划过粗糙墙面,发出断断续续的摩擦声。
嘴被堵着,尖叫被卡在嗓子里,塞缪尔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呜咽,乞求对方能手下留情。
由于背光,塞缪尔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格外阴暗恐怖。
“没想到这里还拴着个小奴隶”
男人在他面前站定,缓缓举起手中长剑,作势向下劈砍而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