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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虎(四)
    危雁迟手指动了动,把全屋的智能组件全部关机,包括房间外正在充电的机器人。

    窗幔落下,完全隔绝了外面高楼大厦的景象,屋里只剩下几豆跳动的烛火,映着古朴的陈设。

    屋内一桌一椅,都与记忆中的样子别无二致。

    危雁迟在木桶里放满凉水。沐浴,净手,更衣,从里衣到外袍,一件件整齐地穿好。

    他梳干长发,对着镜子,用白玉簪挽了一个发髻。

    危雁迟在毫无异样的墙前停步,轻轻一推,墙体变成了许多翻转着的半透明四边形,他衣袍曳地,穿墙而过,进入了一个映着红光的密闭空间。

    房间中央立着一个神龛,左右两根红烛微微跳动,龛里却既没有摆塑像,也没有挂画像,只简单地雕刻着几个字“了雾却尘”。

    危雁迟端端正正地跪到神龛之下,恭敬地行了三个大礼,额头磕落在冰凉的地面上,轻轻一响。接着取来一瓶白瓷古酿,斟了半杯酒,洒到神龛前的地面上,酒液落地便蒸腾成缕缕细烟,弥漫出满室酒香。

    “师尊,我又梦到你了。”

    自然不可能有人回应他,红烛映照的房间陷入寂静。

    危雁迟感觉心脏一空,无可名状的悲伤席卷他。

    因为他想起,当初师尊抱起炽潮期的自己的时候,还有着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

    危雁迟抿紧唇,没再讲一个字。

    师尊嗜酒,他便一杯杯洒完了整瓶酒,然后拿了块沾水的布,将神龛清扫得一尘不染。

    现在家务机器人大规模运用,早已成为人们不可或缺的生活工具,但在这个房间里,危雁迟始终固执地亲力亲为。

    付出最原始的体力劳动能让他平静下来,炽潮期带来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也不知是体力劳动的作用,还是这个地方的作用。

    做完这些,危雁迟从神龛下取出了厚厚一沓符纸。

    最上面的一张纸历经岁月沧桑,纸面脆弱发黄,上面用墨笔画着个鬼画符,像只圆滚滚的王八。

    危雁迟谨慎地把这张纸放到一边,仿佛稍不小心就会让纸碎成粉末。

    下面的几十张符纸明显新很多,画着和第一张纸完全相同的符纹。

    危雁迟取出一张新符咒,夹在修长的两指中间,垂眸,符咒顷刻间燃起蓝色火焰。

    符咒一点点被烧成灰,房间陷入沉寂。

    没有任何动静。

    危雁迟毫不惊讶,又取了一张。

    若是有动静那才是奇了怪了。

    这些符是师尊给的。

    危雁迟还记得,有天师尊醉醺醺地喝完酒回来,大师姐不满意地大吵大闹,说师尊离开太久了,找也找不到人,整天跟这几个小屁孩待在一起都要发霉了。

    师尊一边安慰留守儿童们,一边随手拿出几张空白的符纸,信手画了个龙飞凤舞的符纹。

    “哎呀,不好意思,画太丑了。”

    唐臾把画好的纸符分给徒弟们,打着酒嗝道“如果有急事,就燃一张符,不管我醉成什么样子嗝,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回来的。”

    危雁迟拿到这些符纸后,一直小心地存放着,一张都没有用过。

    然而到后来,不论烧掉多少张符咒,师尊都不会再回来了。

    师尊留下的亲笔符咒不过几张,危雁迟自己又照着复制了无数张。

    危雁迟烧完一张,毫无停顿地又烧了一张,又烧了一张。

    火光映着他冰冷至极的灰色眼睛,冰冷覆盖的深处,却又透出一股神经质的疯狂。

    危雁迟就这样烧光了一整叠符纸,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不过是和此前千万次一样的结果,危雁迟早已漠然。

    他把房间收拾好,穿墙回到卧室,唤醒全屋的智能系统。

    此时已入深夜,霓虹光怪陆离,一切回归于高科技时代的日常。

    阿嚏危雁迟突然打了个喷嚏。

    uvu急忙忙地划着小轮子赶过来“先生,你怎么站起来了,快躺下休息。”

    危雁迟一句“没事”还没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炽潮期怎么还伴随有感冒症状。

    难道是因为烧了太多符,师尊在那边觉得吵,所以不高兴了

    半天前。

    唐臾他们从义巢离开,坐进走虎的飞梭,直奔集合点。

    唐臾第一次坐飞梭,在大厦间高空穿行,感受颇为新奇,躺着就能吹风看景,车里还放着鼓点劲爆的金属乐,这比御剑可享受多了。

    越往前飞,空中的飞梭数量变得更多,霓虹大楼、巨幕广告也变得更密集,很明显他们在向更繁华的地段前进。

    “虎三,我问你。”

    虎五咧开嘴角,朝他搓了搓手指“能到手几个子”

    “好好干,少不了你的。”虎三哼笑,展开五根手指,“少说这个数。”

    “五十宙金”

    “傻逼。”虎三压低声音,“五百。”

    飞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卧槽”,“我靠”,“牛逼”。

    唐臾想起在义巢看到的某条机械臂价格是四百宙金。等干完这一票,拿到钱,他就能去买个合身的机械臂了,多余的钱还能换身炫酷的行头。

    唐臾越想越美,坐直身子,迫不及待地问“咱们马上到地方就开工”

    虎五不耐烦地说“先和其他人汇合,然后去拜执明,祈求任务顺利我不早跟你说过了吗我们每次出任务之前都会请星君保佑。”

    虎三深深看了唐臾一眼,老虎面具上的两颗眼珠漆黑深邃。

    唐臾狠狠敲了自己脑子一记“哎,还真是我这猪脑子”

    他心头猛地跳起来,倒不主要因为怕被发现自己是假的“虎七”,更是因为他听到了两个字“执明”。

    如果虎五指的是“执明星君”

    正想着,唐臾便发现窗外的景致产生了变化。

    高楼大厦的设计更加充满科技感,楼宇之间,渐渐出现几座密檐式砖塔、古刹庭院。在半空中穿梭的不仅有车,还有不少御剑飞行的修士、飞檐走壁的游侠、腾云驾雾的高人,似乎闯入了某个科技发达的仙山秘境。

    唐臾定睛一看,只见有些剑身上流转着电子光条,有人全身都覆着金属外皮,脚下踩的也不是云雾,而是小型飞行器

    等等,那个骑着摩托车戴着墨镜在天上乱飙的道士是什么鬼啊

    满天飞仙神,皆非血肉身。

    看来这个时代仍有仙脉,而且修仙的法子新潮了不少,唐臾不可谓不吃惊。

    虎六感叹道“不愧是仙居,真特么热闹。”

    虎五叼起一根烟“妈的,老子也想修仙。”

    虎三嗤笑“你有灵脉吗你有钱吗没有就闭嘴。”

    唐臾在小屏幕上调出城市地图,代表飞梭的小红点在图上闪烁前进。

    早上他们从城市外围的“沌界”出发,飞跃高端居民区“人居”,现在进入了城市的核心地带“仙居”。

    随着飞梭行进,渐渐响起悠长缥缈的道铃声,低低的念诵声盘旋回荡,仙音浩荡。

    天边云开雾散,显出五尊巨型金属神像的轮廓,高耸入云,慈悲肃穆,金光笼罩。他们垂着眼帘,各执法器,手臂指尖轻缓移动,似乎在点亮众生,衣袍栩栩如生地飘舞,全息影像在他们身后投出淡彩光晕,如同真仙临世。

    密密麻麻的信众在巨像脚下跪拜,显得极为渺小。

    “到了。”虎三说。

    车里的摇滚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飞梭缓缓下降,从神仙们的眉眼高度垂直向下落至脚边,像在行一场匍匐大礼。

    唐臾望着高耸的神像,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里就是他曾经的世界。

    因为这五位仙人,他都认识。

    其中有四位,就是在唐臾活着的时候白日飞升成神的。

    “老大已经到了。”

    虎三率先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下了车。浑身是刺的虎五这会儿也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跟在虎三后面。

    唐臾跟在队尾,见到了他们的雇佣兵老大。

    虎a极为魁梧壮硕,像个膨胀的巨人,几乎全身都被机械化,强悍外露,隔着赤红色的老虎面具,都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

    虎a扫视所有人,目光在唐臾身上停留,半晌开口“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唐臾恭敬地垂着头“我是刚加入的虎七,见过老大。”

    虎a斜眼打量着他,突然踹了唐臾一脚

    唐臾猝不及防,直直摔了个狗啃泥。

    有病

    “哈哈哈哈哈”虎a猖狂大笑,“这小身板今晚完不成任务就把你丢进水塘喂鳄鱼”

    走虎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

    唐臾发死誓道“只要是您交代的,虎七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虎a大摇大摆地一转身“走”

    唐臾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这破雇佣兵小队从上到下都没教养。要不是他想拿钱,他指定把每个人狠揍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虎a在前头走,后头跟着乌泱泱一群虎面人,长了眼睛的行人都懂得自动避让。

    仙观占地面积庞大,从正门踏入,四座大殿各自稳坐一方,环绕着主殿顶宫,每座大殿皆为精心营造,挑角飞檐,恢弘庄严。

    机械与玻璃构造的灯笼在空中高低浮动,信众往来如织,香火袅袅。

    半透明的电子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五大仙殿的介绍,唐臾跟着往前行,斜着眼把上面的字读了个八九分。

    “五座宫观各镇一方,东有执明武神,西有齐昌文神,北有初沄财神,南有承安寿神,中央有皓元天尊,掌万物伊始、命运轮回。五仙神像矗立,众小仙环绕,佑天地太平,河清海晏,偃武修文,科技隆昌。”

    唐臾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些神仙名号,执明、齐昌、初沄、承安

    心脏一点点平静下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踏入执明殿。

    殿深宫高,八卦刺绣幔帐高悬于顶,长长地垂落下来,层层叠叠,明黄作底,其上闪动着墨色扁隶,“法水遍洒十方界,慈悲普度世间人”

    执明星君金身像端立殿中,左手持伏魔刀,右手拿降魔杵,他眉目浓利,正气凛然,好一位雄姿英发的武神

    然而这位剑眉星目的武神,曾是唐臾最恨的神仙。

    唐臾因为和山鬼交好,被逐出凌修门。

    被仙门开除对修士来说是奇耻大辱,但唐臾却不以为然,纵使被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他还是悠哉悠哉地过自己的日子。

    不久之后,唐臾和山鬼结伴出游,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醒来,已是五年之后。

    在他失去记忆的这五年间,天地剧变。

    听村人说,五年前的某天,野山深处劈出一道霞光,顿时彩霞满天,一位隐居山林的无名散修白日飞升了。

    他被后人尊为“执明星君”。

    执明星君飞升后做了一件大事,便是移平了山鬼居住的魉山,剿灭了山鬼一族。

    仙门百家欢呼庆贺,尊其为东方武神。

    与此同时,世间又接连有三位仙道子弟飞升,便分别是齐昌、初沄、承安。

    短短五年间,竟有四位修士白日飞升,此番盛景空前绝后,史称“仙翎盛世”,这四位神仙也并称为“仙翎四圣”。

    一时间仙风盛行,小到黎民百姓,大到王公贵族,无不热衷于仙道,争相进贡香火,修身养性,祈求神仙保佑,更有甚者,盼着哪天自己也能白日飞升。

    但对这五年,唐臾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他疯了般地寻找昔日友人,却只得知执明武神对山鬼一族降下天罚,让山鬼就此从世上消失了。

    山鬼从不侵害人类,为何罪过至此这四人为何飞升得如此密集,这和自己的失忆又有什么关系吗

    唐臾自己尚且没有探究清楚,倒是先被世人扣了一顶帽子。

    他们说,正是因为唐臾这种仙道败类销声匿迹,通天之桥才得以现世。而唐臾的归来,让通天桥消失,也终结了“仙翎盛世”,那五年之后,再无人得道飞升。

    唐臾对此呵呵一笑“当真看得起我”

    若真是这样,他唐却尘可真是整个仙道的大罪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阻碍所有人的飞升之路。

    这一切都太过蹊跷,唐臾迫切地想知道那五年内自己经历了什么,山鬼又去了哪里。

    他踏遍人间却一无所获,只得改换思路,寻了一处幽深的秘密洞穴,开始苦心钻研造魂阵。

    如果能找回旧友山鬼,或许就能知道那五年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也不必经受失去挚友的痛苦。

    而启动阵法,需要收集四个合适的魂魄

    思及至此,唐臾闭上眼他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性格潇洒顽劣,然而扪心自问,他上辈子唯独让他觉得亏欠的人,便是他的四个徒弟。

    若不是执明星君把山鬼灭族,他便不会去做什么造魂阵,也就不必去骗来四个徒弟,关照他们,又伤了他们的心。

    执明星君大殿两侧,全息投影滚动播放着精致恢弘的壁画卷轴,伴以悠远的道铃声,仙气飘飘,栩栩如生。

    以前这些都是用岩彩画在墙壁上的,现在仙士们的故事都被全息投影演绎出来,人物还会动,跟电影似的。

    全息壁画做的很好,唐臾一看就懂了。讲的是执明星君的故事。

    讲他从一位无名散修白日飞升成仙,此后福泽天地,普善众生,清除魉山鬼族,开启了传奇般的仙翎盛世,引领三位天之骄子陆续飞升,保佑子民世代平安,战无不胜。

    在执明星君光芒万丈的画卷中,唐臾看到了几页不太和谐的内容。

    画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丑男人背着一把弓,和许多奇形怪状的鬼混在一起,烧杀抢掠,又和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一起为祸四方,最后被投进油锅里煮死了。

    色调晦暗,画面阴沉。

    唐臾几乎瞬间就确定了,这画的可不就是他本人吗

    他指着画面问“这几张画的不是执明星君吧。”

    “当然不是。”虎五瞪他一眼,“我考考你,这里画的是谁”

    唐臾迟疑“呃不知道。”

    “你连这都不知道真t没文化。”虎五刻薄地嘲笑他,“这是忘归老贼啊大名鼎鼎的仙界败类。”

    唐臾挑挑眉“忘归老贼”

    “其实他本号忘归山人,因为他常年背着一把弓箭仙武,弓箭别称忘归,他又爱到处鬼混,所以有了这个称号。”

    虎五得意地滔滔不绝,炫耀自己满腹经纶“你看全息图,这老贼原来是凌修门的,这可是天下第一门派啊,结果他偏要修邪道,跟杂七杂八的鬼混在一起就算了,后来他收了几个徒弟,各个都是伤天害理、法术高强的大妖魔。离不离谱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唐臾笑着点头“该。”

    “对,该”虎五讲得唾沫横飞,“他简直就是颗老鼠屎,只要他在江湖上活跃,准有不详的事情发生。他蛰伏的那几年,凡间好不容易迎来了仙翎盛世,结果他重出江湖,仙翎盛世立刻没了,连通天桥都消失了肯定是因为他大炼禁阵,搞得很多人得了失魂症,所以上天降下惩罚所幸后来在执明星君的保佑下,所有修仙高人合力把他绳之以法了,才换来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安宁”

    虎五越讲越义愤填膺,好像除掉这么个祸患也有他出的一份力似的。

    唐臾聚精会神地听完,很给面子地拍巴掌“精彩”

    原来从他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千五百多年。

    而且连虎五这种不修仙、没文化的凡人都对自己的故事这么了解,可见这个版本在民间流传甚广。

    唐臾没说其他的,只指着画面上的自己问“忘归山忘归老贼真这么丑画这画的人见过他吗”

    唐臾把手指移到旁边的几个徒弟身上“他们怎么也这么奇形怪状”

    虎五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这种恶人能好看到哪去”

    唐臾接着问“他死的时候多少岁,为什么叫他老贼”

    “据说他死的时候才三十多岁”虎五一顿,愤然道,“不是,新来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老子讲了这么多,你就在乎那老贼多少岁、长啥样”

    唐臾“这还不重要吗”

    “喂”

    虎a粗声喝道,“老五和那个新来的唧歪啥呢要拜星君了”

    虎五赶紧转回去,双手合十认错“错了老大”

    仪式开始,唐臾还在瞪那个全息壁画。

    当反派就算了,他至少要当个玉树临风的帅反派

    把他画得又老又丑是几个意思。

    前方,走虎众人齐齐跪到蒲团上。

    众人齐声念道“执明星君,佑我走虎,旗开得胜。”

    执明星君神像背后生长出许多根细长的电线,蛛网似的延伸到殿顶,再从殿顶垂下来,仿佛垂落的柳枝。

    唐臾看到虎a把头盔调成了透明的,露出金属拼接的男性面孔。

    必须用真容示神,以此表达对神的尊敬。

    虎a伸手拉住电线的末端,插进了自己头盔后的接口,这样,人与神便相连了。

    其他人纷纷照做,将虎面调至透明,把电线端口接入自己后颈处的插口。

    虎a双手将高香举过头顶,一拜而下“执明星君,佑我走虎,旗开得胜”

    唐臾站在最后一排,并不想跪。

    他也不能把面具调成透明的,若是前面有人回头,必定会发现自己不是虎七。而且他颈后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有个接口,平时有头盔挡住了,所以看不出来。

    只能寄希望于前面的人都在虔诚拜神,无人关注到他的异样。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虎三正巧回头,看到独自站着的唐臾,瞬间怒目而视。

    唐臾心想,糟糕最坏的情况就是要在走虎全体成员的注视下脱下面具,然后被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

    若是真到那时候,他只能撒丫子跑了。

    更糟的是,他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面对全副武装、不知道拿着多少高科技的走虎,他还真没有底气能全身而退。

    虎三用口型斥责唐臾,你怎么不跪,怎么不摘面具

    骂完也不转头,打定了主意要盯着他把面具调成透明的。

    唐臾只得硬着头皮摸上面具旁的调节按钮。

    心中急转,怎么办

    “嗞”

    一道尖锐刺耳的故障电流声刺破虔诚的念诵声,从连接入脑的电线中传出,直直钻入所有人的脑中。

    人群中传来一声高亢的惊呼“动动动动了执明星君的金身动了”

    众人哗然。

    虎三顿时无暇顾及唐臾,猛地回过头去,千真万确地看到执明星君微微侧过头,画在塑像上的漆黑眼珠似乎活了过来,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下面匍匐的信众。

    唐臾心中一跳,他对上了执明的目光他正看着自己

    殿内的神像和殿外那些巨型神像是不一样的。

    殿外的巨型金属神像是近些年新造的,采用了先进的建筑、投影技术,用太阳能维持其运转,更像是科技与仙术结合的艺术作品。

    但殿内的金身据说是从千年前一直传下来的,被一代代人顶礼膜拜,代表着神仙本身。

    而千百年来,殿内金身会动,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执明星君显灵了”

    “武神保佑,武神保佑。”

    “oh y dzhig bess ”

    霎时间,殿内跪倒一片,祈福声不绝于耳。

    唐臾浑身一绷,难以置信地望向大殿上的执明金身。

    他刚刚感受到,一股灵力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四周皆是伏倒的普通信众,走虎队伍里也没有修仙之人,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只剩下真相

    执明星君竟然给他送灵力

    为什么,他们很熟吗他知道自己是谁他知道他推平的魉山,是唐臾挚友的家园吗

    更重要的是,唐臾重回世间不过几日,执明星君倘若他真的对人间了若指掌,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自己死了这么多年,现在又是谁让他活过来的活过来时,他手中握着山鬼送的酒瓶的碎片,又是为什么。

    问号太多,千头万绪,唐臾一时间有些迷茫。

    好像有一潭很深的水,他不知不觉,早已身陷其中。

    不过唐臾一直有个人生信条,想不清楚的事就先不管了,只看当下,绝不内耗。

    至少当下,他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一些灵力。

    还是仇人送的。

    尽管说实话,这么点灵力也不够他用几天。

    唐臾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胆大包天的吐槽

    第一武神就这点实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