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襄”
他唤着她的名字,珍重,又低回。
从耳垂到心尖泛起麻痒,她轻轻推开那人,混着血腥气的草药味淡开,她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按着他的手掌,静静等他的下文。然而,却听他接着自己的话头慢慢说道
“我若真的负你,你就忘了我,好吗”
手又控制不住攥成拳头,顾襄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江朝欢,你是不是讨打”
然而这时,“吱呀”一声,门忽然推开。站在门口的孟梁像见了鬼一样,指着两个人愣了半天。
“哈你,你这就醒了好家伙,合着我辛辛苦苦治了那么久都是白给”
六目相对,顾襄努力故作自然地放下了拳头,把江朝欢推得更远了一点,却也掩盖不了尴尬。唯有江朝欢一脸无辜地回视着孟梁,还带了点嫌弃。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敲门”
原本担心顾襄去了这么久都没动静,孟梁才进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这副景象,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大夫我敲什么门倒是你,你还把她弄哭了你又干什么了”
一连串的质问石沉大海,江朝欢无比自然地朝顾襄伸出手,“我们出去走走吧。”
顾襄松了口气,逃也似的拉着江朝欢下床。谁知昏睡太久没有活动,突然被顾襄这么一拽,江朝欢霎时天旋地转又倒了下去
“喂”
跌在顾襄怀里的他听到孟梁气急败坏的叫声
“江朝欢,你就演吧”
“好吵,”原本想要挣扎起来的江朝欢闻言反而合上了眼睛,“我头晕,顾襄,别走”
门口,孟梁愕然半晌,“好好好,我走行了吧,我走谁能演过你这个骗子”
“不送了,下次记得敲门。还有,以后别没大没小地直呼大名”江朝欢悠悠说着。
“什么那不然我怎么叫你”
“姐夫啊。”
摔门声中,顾襄无奈扶额,感觉自己也开始头晕了。
接下来的时间日复一日陷入了循环,除了江朝欢的伤势渐渐好转,一切并没什么改变。
不过,因为多了一个劳力,孟梁终于彻底从琐碎的忙碌中解放出来,可以专心钻研治疗顾柔和沈雁回的法子了。
而顾襄在通读几遍孟九转遗书后终于放弃了一步登天的幻想,打算从头开始学习医理。不止出于治好这三个人的愿望,还因为她发现自己在读医书时求知若渴的心情,几乎堪比对武功的执着。
但又不同于习武时的焦虑与功利,沉浸在医书里时,她甚至可以忘却种种烦扰和救人的迫切,全心投入,心境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平和安宁。
于是,孟梁闲暇之余便教授她基础的医理知识。两人讨论的时候江朝欢便默默坐在远处听着,或去照顾另外两个病人。三人分工明确,生活正在变得井井有条,而且皆十分默契地不提那场困住了他们的决战和看不见的未来。
医术终究是全然不同的领域,顾襄连入门都费了很多工夫,唯一的优势算是对经脉穴位已有掌握,也懂得一些外伤包扎的简单方法。
这天,她好不容易学完了灵枢第二篇,一抬眼发现已过正午,这才感到腹中空空,早就饿了。
起身走向厨房,她有些疑惑江朝欢为何还没叫自己吃饭,难道是心疾又严重了
登时一惊,她不由加快了步子
帘后,灶台旁,他正认认真真切着菜。还好。
顾襄长长舒了一口气,便见他回过头,“今天有点晚了吧,对不起,你们再等我一会儿。”
“好。”
顾襄没再近前,只是看着他继续切菜的动作,陷入了沉默。
与之前不同,他今天拿着刀的是右手,在每一次下刀时,显得僵硬、迟缓。毕竟这是肩骨受伤后,第一次动用这只还没完全复原的手臂,所以这顿饭做得慢了一些。
再等等吧。
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顾襄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酸涩。
身体的伤总是能痊愈的,但除此之外呢
她当然能看出来他仍在逃避。尽管他努力表现得和以往一样,但每每看到他独自出神,总觉得某种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变得更沉重了。
或许她能做的,只有视而不见。
正失神间,一股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恍然惊醒,看到一盘青菜递在自己面前。
“顾襄,你饿傻了”
听到他的话,顾襄翻了个白眼,“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哦。”他听话地答应着,端着盘子走出门外。
再次愣住的顾襄听到他在门口驻足,慢吞吞道
“菜都吃完了,我们今天出去买一点吧。”
这个偏远的小镇也因一年一度的最佳观潮期而比往日热闹,走在街上,顾襄仍在留意那个算命小摊。
不过,意料之内的,那个老太太再也没出现过。
“你在找什么呢”江朝欢问她。
“有个”
刚说两个字,顾襄就被一阵喧闹声打断,只见汹涌的人潮逆着两人奔去,纷纷挤向远处的一个茶馆。
两人对视一眼,均觉好奇,决定也过去看看。
走到茶馆外几丈处,已经无法再行进,四下都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算了,我们还是走吧。”顾襄远远瞥见馆中一个方桌,中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便知是到时间说书了。这个热闹不凑也罢。
然而,两人正要离开,却听老先生开始有声有色讲了起来,其内容还是魔教。而且,不再是这段时间被讲烂了的江朝欢刺杀顾云天、叛出魔教之事。
“话说半月前,魔头顾云天因伤重不愈宣布退位,将魔教交给了刚刚认回不到一年的儿子,也就是昔日临安谢家的谢酽谢公子。”
“这场继任大典声势浩大,轰动江湖,新教主还破例召回了魔教所有在外的洞主、使者参会朝拜,凡不到场者皆视为叛教”
听到谢酽的名字,顾襄有些担心地看向江朝欢,想拉着他离开,却见他神情专注,并无走掉的意思。
顾襄转回目光,也便作罢。毕竟谢酽当了教主这么大的事,他也该知道。
而且她心知肚明,除了无法杀顾云天,他的沉沦主要还因为谢酽诛心之言的刺激。这个心结若打不开,他永远踏不出自设的障壁。
又听说书人续道
“魔教向来视洞主身份为极大机密,甚至不允两位洞主同时进入幽云谷。可这次,新教主谢酽不仅公开了所有洞主和各地部署的身份,还把他们都留在幽云谷十数日,直到三天前才让他们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都以为魔教要倒了,这个谢教主又搞什么幺蛾子”
“是啊,在危极存亡之时上位不仅不小心行事,反而更高调夸张,我怎么看不懂了”
四下响起一片议论声。
“各位稍安勿躁。”说书人一拍惊堂木,颤着胡须又讲起来
“这次魔教的做法堪称丧心病狂。据说谢教主的继任大典上,宣布了两个指示一则,对昔日的左右圣使、副教主、刺杀顾云天的江护法等叛教之人都下了追杀令。凡是教中和他们有所瓜葛的,已杀了干净。”
“二则,以后教中所有人皆每隔半月回幽云谷复命一次,且必须带回至少三个正道之人、或一个叛教者的尸体。若是完不成任务,当场格杀;而若叛逃,追杀至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