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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三.挂碍
    面对谢酽噙满笑意的目光,谢醇却莫名打了个寒战。

    其实“恩人”不曾限制他们行动,外面关于“谢堂主”的种种流言二人早有耳闻,但此刻,他们还是难以消化这些背后的秘辛。

    两人半晌无言,便见谢酽把已经凉掉的粥推远了一点,身子往前探了探,“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谢醇又无端瑟缩了一下,随即逃也似的扭过头看向谢酝,声音已经有点僵硬

    “所以魔教大小姐顾柔,是,是你杀的”

    “准确地说,是我早晚要杀的,其实她还没死。但没关系,她回不来的。”谢酽的神情愈加闲适。

    只剩下了几块的竹笋孤零零地躺在碟子里,谢酝这才觉出方才勉强下咽、却又装作好吃的样子,其实也改变不了它咸了的事实。

    无论如何,有些事,不是他们避而不谈就不存在的。

    既然话已至此,那么,就彻底说开吧。

    “恩人的那个主人,为何会对魔教内部的事了如指掌他又为何要助你复仇他是什么人”

    听到这些问题,谢酽的面色舒展开来同样的疑问,他自然也曾有过。

    当时,“主人”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抬手摘下了面具。

    咫尺相对,一张潇洒落拓的面容一点点从那张漆黑的铁皮下现出,让谢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他完全不认识啊。

    “谢公子,虽然你我素未谋面,但我们之间,也算渊源颇深。”

    谢酽听他温文有礼地说道,忽然反应过来他的声音也变了

    “腹语、易容、面具,谢公子莫怪,毕竟我是已死之人。”对方炽热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再也不复适才的神秘,“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吗”

    那张中年人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焦急,连他说的话也平添了几分幼稚,完全褪去了幕后操纵者应有的城府。

    已死之人谢酽且惊且疑,仔细地来回看这张脸,总觉得其实并非完全陌生

    “我们是朋友吧,谢公子”

    见他久久不语,“主人”又执着地重复了一次,仿佛确认这个问题比当前的一切还要重要。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是朋友了。

    豁然间,一个离奇的念头闯进了脑海谢酽从他的脸上、他的话里,分明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是的。”

    对方笑着瞥了眼远处默立的萧望师,目中的迫切倏然散去,眸光又变得深不见底。

    “全天下知道我还活着的人,除了他们兄弟两个,只有你自己了。谢公子,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也无需任何猜疑,这就是我合作的诚意。”

    可是,他明明有自己的根基,为何要选择我当盟友

    再一次看出谢酽的心思,“主人”垂着的手慢慢捻动着面具的边缘,“我想要的东西,和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不会懂的,没有人会懂的”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谢酽仿佛看到了一种完全不应出现在他眼中的落寞。终究,没能问出那句“你想要的,是什么”

    经历过太多次欺骗的谢酽已经不会再奢求“真心”这种东西,更不会天真的以为世间存在永远的盟友。

    现在的他,只需要确定与对方暂时目标一致、各取所需,这便是最牢固的关系。

    在谢酽叙述的过程中,谢酝的神色几番变换,屡次欲言又止,但到底毫不矫饰地直接问了出来

    “所以,我和醇儿就是你们合作的筹码算是你放在他那的人质”

    尽管话说得难听,但谢酽反而眼睛一亮。

    这才是姐姐。温柔客气而小心照顾他情绪,并不是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这说明那层隔膜终于全然消除了。

    谢酽并不否认,只说了一句“我别无选择。”

    空气沉滞了下来,谢醇也维持不住笑容了。

    还好很快,谢酝叹了口气,转而道“不过这至少说明父亲并不是假死,也不是试剑大会上说的那样背信弃义的伪君子,对吗”

    “嗯。”谢酽又将入魔教以来自己的作为告诉了姐弟,并且补充道“他易容成父亲迷惑顾云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我无法证明自己彻底抛下谢氏身份的决心,也没有机会动摇江朝欢的判断。”

    近日深为“谢桓”的流言所扰,姐弟两个既希冀父亲还活着,又害怕心目中的大侠父亲其实是那种不择手段、连妻儿被害都视而不见的狠毒之人。

    如今真相澄清,谢醇却真的发怒了。

    “所以你为了做局,就编了那段不堪的故事安在父亲身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天下人面前毁掉了父亲的身后名,让谢家沦为了武林的笑柄”

    面对谢醇的责怪,谢酽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我说过,为了复仇,没什么是不能舍弃的。而且那不是我编造的故事,它只是事实的一部分而已。”

    “至于名声这种东西,也不过是枷锁和累赘的代名词凭什么世俗的评价标准就可以随意判定一个人三年前我声名鹊起之际,恰恰也是阴谋暗伏、荆棘缠身之时,若当时的我就能意识到名声最是无用,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

    谢酽的语气并不是在试图说服谁,但正是那种平静让姐弟两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就像饿了要吃饭、冷了要添衣一样,自然到了不需努力去证明。

    这副身体里住着的,还能算是谢酽吗

    为什么从一次次打击、剧变中爬起来的,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谢醇哆嗦着唇角,说不出话来。半晌,他铁青着面色正要离开,一旁却响起谢酝不容置疑的声音

    “坐下。”

    隔着破败的桌子,谢酝凝视着弟弟,一字一字地问道

    “你有多大把握成功”

    “我一定会成功。”

    谢酽的音调染上了几分哀求“姐姐,醇弟,相信我,这次一定会成功很快的,很快就会成功了”

    真的很快的。那些曾肆无忌惮把我们踩在脚下的人,正在一个一个地付出代价,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过

    望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谢酝终究不忍再说什么。毕竟,是那一息执念救活了他的心。哪怕那颗心变得陌生,变得不成样子,她又怎能再杀死它一次

    “你不要勉强,如果这条路走不下去,记得随时可以回来。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不会怪你。”

    “姐姐”

    谢醇和谢酽几乎同时失声叫道随即喉头哽咽,口不成言。

    血脉未曾相连的,尽可融于共同的记忆。重叠的那段时光,是他们真真切切走过的烙印,打不破、浇不灭。

    三人相拥而泣,又哭又笑着凝望对方,无需赘言。

    夕阳余晖斜照,残酒颓宴,老鸦低低掠过。

    谢酽仍旧纹丝不动地端坐,而对面,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倒在桌边,情态酣然。

    他盯着那两个身影,只觉自己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连全身的血液都不再流淌。

    寂静中,渐重的身体仿佛很快也要撑不住倒下了,唯有用指尖死死扣着桌沿,直到粗糙的木刺几乎陷入肉里,却浑然不觉。

    “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已经能理解我、原谅我、支持我了,对不对”

    “谢家的仇我一定会报的,你们能够相信我,是吧”

    “哦对了,可惜我还是有一件事骗了你们,对不起但我真的只是为了让你们开心,你们不会怪我的,对吗”

    明明知道不会得到答复了,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询问着,又像是在与自己确认

    “所以你们已经了无遗憾,也再无挂碍,可以安心走好的

    告诉我,

    是这样的

    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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