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旁人侧目,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殿后,走了许久,已经见不到半点人影。
终于,顾襄止步回头,公事公办地开口“江护法与嵇无风近日可有联系”
江朝欢答“没有。”
只见顾襄点了点头“如此,既然嵇无风得到了孟九转遗书,那他说不定也找到了遗体,只是私藏不告,教主命你前去打探一下。”
顿了顿,她挑眉一笑“毕竟你和他关系很好不是吗”
她的神色好像有些嘲讽,更多的却是平淡,就连说到孟九转时也毫无起伏,仿佛那个人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江朝欢一滞,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见顾襄已转身而去,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遗书,”他突兀地叫道,那人应声站住了。
“除了岐黄之术和遗言,那本遗书中,应该还有什么吧。”江朝欢望着她的背影,压下了无数烦杂的思绪,追了过去“自那以后,先后数以百计的人把长白山脚掘地三尺、找了整整两年,连比棺木小得多的遗书都翻了出来,遗体怎么会毫无踪影”
“你想说什么”
森冷威严的声音重重打断了他,陌生得不像顾襄,但却切实是从那具身体里发出来的。
“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她蓦地一笑,声音柔和了下来,却更遥不可及“遗书,丢了。我身上没有一点值得你利用的了,你的那些算计、欺骗,还是留给对你有用的人吧。”
在赶往云台的路上,江朝欢脑海中翻来覆去变幻着顾襄的面容,时而是初初得知身世的迷茫痛苦,时而是钧天殿上的威仪疏淡。在离开了他之后,顾襄好像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没有人能预演未来,但回顾过去却是不独属于任何人的能力。这相知相伴的两年,已经足够支撑他走到路的尽头。
他长吁了口气,随即纵马疾驰,任呼啸风声击在心口,一路不停地赶到了据说是嵇无风正在巡察的大义分舵驻地云台。
他虽并不觉得孟九转遗体会在嵇无风手里,但另有一件事需要见到嵇无风确认。
大义分舵是素来最安定的,其舵主林思图从不参与任何纷争,所以嵇无风本打算最后再去拜访,但却中途改道,来了云台。
江朝欢传出信去,谁知等到晚上也没见到人。他等得不耐烦,正要找去分舵驻地,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蹦一跳地朝他走来。
范云迢为何来的是她
“好久不见。”范云迢比从前更热情,不用江朝欢问,主动解释道“他接到你的信正要来呢,林舵主却突然派人叫他过去,我就替他来了。”
君山大会后,丐帮逐渐安定下来,江朝欢也派人把范云迢接了回来。虽然早就放开了范云迢与范行宜的通信,但终于真正确认女儿无恙,还是令范行宜彻底松了口气。
江朝欢想起从前种种,已恍若隔世,半晌,只道“如今你还敢单独来见我”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嵇无风身边的人。”范云迢自顾自地坐在了他身边,托着下巴把头歪向远处。
“而且,本来我也不希望父亲去做什么帮主。”她忽然语调一转,凝肃起来“若父亲坐上帮主,对冯师叔一派就是灭顶之灾,这只会加速丐帮的衰亡。何况,其实父亲和冯师叔都是顾念旧情之人,虽然因己身利欲和外部形势分道扬镳,但若真的伤了对方性命,他们后半生都不会好过的。”
说着,她站了起来,声音也轻快了不少。
“现在这样挺好的。不过,你到底是利用了我,害父亲白白担心了好久。所以,我也瞒了你一件事,这样才公平。”
江朝欢眉头一皱,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方问道“什么事”
“你去信让长白教的人教嵇无风武功后,他们演了长白七仙阵、虎豹拳和九锡功。嵇无风本来最想学七仙阵的,但我听说七仙阵只传本门,怕他学了后只能拜入长白教、再也无法离开勿吉了,所以撒了个谎骗他去学虎豹拳。”范云迢慢慢说着,微微偏过了头
“可我现在才知道,七仙阵有益气延年之功,才是对他清毒化血最好的。”
说完,她忽然耸了耸肩,回头匆匆开口“他一会儿就来这里找你,我先回去了。”
声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就和来时一样突兀。身后,江朝欢极轻地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睛,适才的对话在他耳边愈发清晰地搅动着。
不对。
七仙阵是道家阵法,讲究冲淡无为,并不适合嵇无风的性子,他当时去信,本就是想让嵇无风学虎豹拳的。范云迢如此聪慧机敏之人,绝不可能是记错了。说出这样的话,只能是故意的。
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又在暗示着什么
远处,范云迢一口气跑出老远,终于在一口破败的废井旁停下。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手脚泛起彻骨寒意,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定了定神,俯身跪坐了下去,直到脚步声停下,长长的人影彻底遮翳住她江朝欢,他应该能明白吧,范云迢盯着那道阴影,摆出了瑟缩的姿态,心中却暗暗期待着。
“跑这么快做什么”
来人一板一眼地吐出几字。
范云迢回头,满脸心有余悸,劫后余生般说道“那个魔教恶贼曾把我掳走囚禁数月,我一见到他就害怕,只想拼命逃远没事了,他应该不会怀疑的,等一晚没人来,他就会离开了。”
说着,她一起身,缓慢飘动的云影给和暖的阳光遮翳出块块斑驳,与昨天没什么不同。
变了的,到底是什么。在静静等着的时间里,江朝欢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
嵇无风有危险,他已经明白了。只是,他还不能立刻行动。
嵇无风又不是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根本没什么仇家。若说有人想对付他,要么是为了他丐帮帮主的身份,要么因为他是嵇闻道之子,要么
拜火教。
范云迢言辞中提到清毒化血,或许是在暗示,他遇到的危险仍与喝下神鹫血一事有关。
与拜火教历代祭司血肉相连的神鹫被嵇无风咬死,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哪怕嵇无风如今武功已有所成就,被最擅长刺杀潜伏、蛰居暗处的敌人盯上也难以防备。
不过好在嵇无风现在应该还没有性命之危,不然范云迢不会含蓄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终于,过了约定的时间,他一打眼,瞄住了一个背着布袋的小花子,跟了上去。
几经辗转,终于摸到了大义分舵驻地,是一艘毫不起眼的游船,此刻正靠在码头。他小心靠近,却愈觉多余,因为不止里面沸反盈天,岸边也是一片混乱,一群腰间扎着红布的大汉将舢板堵住,正冲着里面吵嚷。
“你们帮主约了我们胡长老讲和,怎么还不来是瞧不起我们牛马帮吗”有人高声叫着。
“杜大,别忘了咱们来的目的。”另一个人拉住了他,稍显客气地说道“我们帮主在白头镇会面时失踪,至今杳无音讯,贵帮主还一再推脱,今日约好的详谈也不露面,请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早都告诉你们了,什么白头镇会面,根本没有这么回事。”船上一个花子气不过,狠狠瞪着对面回了过去“你们自己信了不知哪里跑来冒充的人,还赖上我们丐帮了”
江朝欢默默看着两帮的纠纷,心里隐隐不安。这时那个叫杜大的突然冷静下来,说道“好,就算那次不是你们丐帮,是什么别的人冒充你们来定立约会,那今天呢今天这场会谈总不是我们又被骗了吧还是说你们害死了我们帮主才不敢现身”
一时人群安静了一瞬,丐帮的船上人人脸色都沉了下来,没人应声。半晌,舱门打开,船内的幽森被鲜活明亮的空气染得褪去了黑暗,一个挺直如松的身影不疾不徐走出,无论是丐帮还是牛马帮的人,都自动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三日前定下和谈的是敝帮主,只是现在,他来不了了。”
他这样说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