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递上水壶,努力拉家常套近乎,“将军打下郑地之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
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席拓却意外好说话,手微抬,谢绝他的水,甚至还对他道了一声谢,“多谢,我有水。”
副将被这句谢砸得晕晕乎乎。
家人们,谁懂啊传闻中的大司马不是青面獠牙,更不吃人,他与二娘大哥一样礼贤下士,是个难得的好人
副将还想再说两句。
但男人似乎有心事,目光看向远方,原本便略显墨色的眸色此时比刚才更深了一分。
席拓如此,倒让副将不敢再乱说话,忍了又忍,才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司马有心事”
“姜二娘的法子行不通。”
男人并未瞒着他,“盛元菱虽悬心盛元洲,但并不会因为盛元洲的安危而方寸大乱,仓皇献城。”
副将一惊,“这可怎么办”
“咱们只有这点兵力,如果硬碰硬,根本就不是盛元菱的对手。”
“不急。”
席拓转过脸,面上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也极其平静,“可让我单骑入城,由内破城。”
“”
这真的不是您的金蝉脱壳之计吗
副将张大了嘴,半日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席拓一晒,“罢了,只当我没有说过。”
“别,别啊。”
想起姜贞的交代,副将期期艾艾开口,“二娘说了,您是三军主将,让我们一切全听您的,您说怎么打,我们便怎么做,决不能违逆您的命令。”
席拓面上没什么表情。
这仗本来就没得打,全靠席拓逆风翻盘,副将咬了下牙,豁了出去,“大司马,您准备什么时候单骑入城需要我们配合您做什么”
“”
真的敢放他走
席拓掀了下眼皮,目光落在副将脸上。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副将,充其量不过二十出头,一脸的青涩与稚气,几乎把新兵蛋子写在脸上。
这样一个人,若在盛军里,纵然得上峰提拔,也要二三十年才能做到副将的位置,可现在,他就是副将,是主将之下的统帅全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姜贞的确做到了她揭竿而起时对世人说过的话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需要你们配合我。”
席拓收回视线,淡声说道,“你们只需要做好准备,十日后前来接手城池便好。”
“”
大司马莫不是在说笑您一个人便能让全城将士束手就擒
副将眼睛瞪得像铜铃,但到底没有问出心里的这句话。
如果这人是席拓的话,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奴隶出身却能刑掌天下,官拜大司马,他的辉煌战功足以让所有看重家世出身的权贵们哑口无言。
副将遵命行事。
十日后,郑地最边缘的那座城池果然如约打开城门,象征大盛的旌旗被人拔下扔在地上,新插上的旌旗,是代表起义军的旗。
副将瞳孔微微放大。
果然是大司马,攻打郑地的事情稳了
二娘到底是二娘,连大司马这种将才都能驾驭
一时间,副将对席拓与姜贞的敬佩不分高低,同时达到顶峰。
盛军不战而降的消息传到盛元洲营帐。
与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盛元菱派人送来的棺材。
棺材抵达营地,诸将脸色微微一变。
县君简直荒唐,怎能做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来
诸将觉得不吉利,盛元洲却很喜欢,他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手指轻抚着棺木上面的精致纹路,笑意便从他眼底漫了出来。
“元菱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盛元洲吩咐周围亲卫,“去,将这口棺材安置在我的营帐前,以后我每次出征,都要抬着这口棺材。”
“”
王爷,您这种行为与咒自己死有什么区别
亲卫与诸将们还想再说什么,但盛元洲大手一挥,拒绝所有人的劝诫。
他以这口棺材告诉所有人,他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棺材摆在自己营帐前,只需抬头便能看到,盛元洲很是满意,连带着对丢失一座城池的事情都不甚在意了。
“往而不来非礼也。”
盛元洲声音清朗,“姜二娘既送我这份大礼,我自然要双倍还她。”
是日,盛军再次调动。
运送粮草的赵修文很快察觉到不对。
可惜的是,他发现的时间已太晚,当盛军的旗帜从周围冒出来,他知道自己已成为盛元洲拿捏婶娘与叔父的软肋。
但他不会成为婶娘与叔父的软肋。
一如阿和当年所说,他应该是婶娘与叔父的盔甲。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赵修文焚烧所有粮草。
粮草既然送不到婶娘手里,那便索性毁掉也不能进入盛军的肚子里。
冲天而起的火光为赵修文的撤退争取了时间,他与剩下的人兵分两路,将士们往生,他只身赴死。
当箭匣里的弩箭消耗殆尽,当周围全是盛军,他看着姜贞的方向笑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拔剑自刎。
“叮”
破风而来的弩箭撞开他手中佩剑,剑锋擦着他的脖颈而过,让那节暴露在盔甲之外的脖颈迅速染上一抹红。
“本王以两万人来追捕你,为的不是换一具尸体。”
盛元洲的声音响起。
赵修文抬头,入目的是盛元洲懒懒放下弓弩。
原来皇叔盛元洲真的有百步穿杨之箭术。
赵修文自嘲一笑。
如狼似虎的盛军冲上来,顷刻间将赵修文绑得结结实实。
盛元洲声音朗朗,“传信姜二娘与豫公,言本王与修文一见如故,特邀修文在本王帐下小住几日,二娘与豫公不必挂心。”
“不必挂心个鬼”
左骞破口大骂,“盛元洲这个时候抓修文能安什么好心肯定是借修文来威胁大哥与嫂嫂”
谁说不是呢
在这个节骨眼把修文哥哥抓走,为的便是牵制阿娘与阿父。
相蕴和眉头紧锁,看向相豫。
大抵不敢相信自己最看重的侄子就这么被盛元洲抓了去,相豫拿着盛元洲的书信翻来覆去地看,唯恐自己漏下什么关键信息。
看相豫这般紧张赵修文,被盛元洲拍来送信的斥卫微微一笑,“左将军这话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家王爷光风霁月,怎么作出那种小人之事”
“豫公放心,我家王爷不过是与赵将军一见如故,故而设宴相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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