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
相豫道,“我要是知道席拓能不能投降,我早就给你阿娘写信了,还用跟你长吁短叹吗”
“”
这话是大实话。
别说阿父知不知道席拓会不会归降了,就连重活一世的她也不知道席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前世的席拓归降的是楚王。
那时的席拓并非现在的俘虏,而是有着三十万的精锐,若他一力主战,大盛根本不会崩塌得那么快。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率领三十万大军投降楚王,被楚王列土封王,一时间炙手可热。
他在楚王麾下身居高位,而那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们的结果却并不好,楚王与大盛之间有灭族血仇,三十万盛军更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是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三十万盛军被楚王下令坑杀。
三十万条生命,就这么活活断送。
江水成赤,尸堆如山,让原本在席拓投降后濒临灭亡的大盛竟死灰复燃,在皇叔盛元洲的带领下对抗楚王。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的皇叔并非现在的拥立天子的权臣,而是被端平帝迫害,锒铛入狱,三十万盛军被楚王坑杀的消息传来,看守他的兵士将他放了出来,拥他为王,以他为尊,与楚王不死不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乱世中另投他人的举动虽会为人诟病,但也不是让人不能接受,所以世人对席拓突然投降楚王的事情虽有些震惊,但也没有过多苛责,毕竟端平帝的确不是什么明主,席拓放弃他投降楚王,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让席拓风评急转而下的,是楚王杀降。
将士们的血流成河换来席拓在楚王麾下的身居高位,这血迹斑斑的列土封王让这位大盛曾经的庇护神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哪怕在几十年后的阿父阿娘的新朝建立,史官们对席拓的行为依旧口讨笔伐。
“我们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席拓。”
想了想又想,相蕴和开口说道,“此人不重功名利禄,更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他想要的”
声音微微一顿,一枚染血的凤钗突然出现在她脑海。
席拓是用顾见微的凤钗自杀的。
那时的顾见微已完成对端平帝的复仇,大仇得报的她本该终于能享受人生,可善于弄权的端平帝在阴谋诡计的事情上从来天赋过人,一场大火,让顾见微与他一同赴黄泉,让这位曾经背负无数盛名但后来又声名狼藉的奇女子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她死之后,便是席拓投降楚王,三十万大军被楚王坑杀。
一代将星不再是将星,在她生命终止的那一刻,将星也随之陨落,背负无数骂名,以她的凤钗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似乎是为她而死。
为她而生,为她而死,战无不胜的大司马的威名建立在她希望他成功
相蕴和蹙了蹙眉。
她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是跟随他浴血奋战的将士,他怎么对他们的死无动于衷
大盛没了,顾见微没了,跟随他的将士也没了,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种多余,所以以凤钗自裁,是他最好的归宿。
相蕴和眼皮轻轻一跳,“阿父,席拓一定会归降我们的。”
“威震天下的大司马也曾心怀家国,庇护一方百姓,所以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乱世再继续,看九州天下战火纷飞。”
前世的席拓自尽时,大盛已亡,周围诸侯不成气候,楚王问鼎天下,是肉眼可见的山河之主。
所以哪怕三十万性命横在席拓与楚王之间,席拓也没有找楚王复仇,那位让世人敬若鬼神又不屑一顾的大司马,他的心里装过天下苍生。
“你怎么知道”
相豫来了兴致。
相蕴和下巴微抬,“我就是知道。”
“”
行吧,有前世记忆的人就是了不起。
相豫伸手揉了下相蕴和的发,没有提前世的话题。
他想他是懦弱的,那些他的小阿和死于乱世之中的前世,他从来不想提。
“阿父信你。”
相豫道,“你说他会降,他便会投降。”
“席拓若能归降你阿娘,中原之危便能迎刃而解。”
“杜满攻打梁地,中原有你阿娘坐镇”
声音微微一顿,相豫笑了起来,温和看着面前逐渐长大成人的小姑娘,“阿和,咱们不能落后他们。”
相蕴和笑着点头,“自然。”
自己追的人不是楚王的人,而是商溯麾下的山贼,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堪称相豫不大光彩人生中又一笔笑资,但相豫心性豁达,从不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他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算一算时间,商城此时已被商溯所得。”
相豫眸光轻闪,“走,咱们去商城”
“商城是扼守中原之地的咽喉,更是能让咱们横渡长江的桥头堡。”
“有了商城,咱们便能挥师南下,一统江东”
是日,相豫向商城进发。
而彼时的商城,已被商溯占领。
拒不投降的朱穆拔剑自刎,却被顾老夫人拼命拦下,这位鬓发皆白的老夫人夺了朱穆的佩剑,一巴掌把朱穆扇得眼冒金星,站立不稳。
“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因一时得失而妄送性命”
温婉贤良了一辈子的顾老夫人破口大骂,“若人人都与你一样,这九州天下岂不是人人寻死不求活命”
“我的儿,我生你养你数十载,为的不是让你遇到些许挫折便寻短见的。”
“功名利禄固然重要,可这些东西,远不值得你用生命来换。”
朱穆愣了愣。
顾老夫人轻轻一叹,“若二娘与你又或者与你那好杀的表兄一般,你寻死觅活,我绝不会劝你。”
“可二娘是厚道人,绝不会因你苛待她而去报复你,况九州未定,她需要安抚人心,招揽诸侯,你作为第一个归降于她诸侯,她纵是做给天下人看,也会让你做个富贵贤王,安稳一生。”
“穆儿,降了吧。”
顾老夫人轻抚着朱穆的发,将那些散乱的鬓发重新梳得工整光滑,一边梳,一边哽咽着说话,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为娘早年丧父,中年丧夫,不想晚年再丧子。”
朱穆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母亲孩儿不孝”
“大兄伯娘”
朱通抱着两人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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