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下了一场雨,天气忽然就转凉了。
初秋,雨水冲刷过后的地面还是潮湿的,水泥路上积压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零星草叶和野花的花瓣黏在路面,凉意在空气中流转,带走了残夏的浮躁。
开学前三天,都是高三摸底测试。
高三终究是不一样,早八晚十二都是常态,班里的男生也都不下楼踢球运动了,课间和午休在班里奋笔疾书的大有人在。
育才虽说比不了附中,可也算是重点高中,哪受得了就这么被附中的人压着一头瞧不起。
所有人都仿佛卯着一口气,试图证明什么。
而到了摸底测试后,连那口气都彻底散了,班里的同学一个个彻底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脑,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早就知道会被附中的人吊打,但也没想到会被吊打得这么彻底。
南蔷常年都是育才的年级第一,可这次摸底测试和附中的人一起排名,直接就排到200名开外了,更别提苏贝贝他们,直接800名以后了。
苏贝贝看见排名都惊了,喃喃道“南南,附中一共有多少人啊”
南蔷也有气无力的“小一千”
根据这次摸底成绩,学校为他们安排了新的老师。
数学课上,班里一片死气沉沉。
新来的数学老师是附中的特级教师。
他介绍自己叫“郝日光”,南蔷对他有印象,那个前几天在办公室臭骂江槐序的老师。
40岁出头的年纪,个子瘦小其貌不扬,听说他除了嗓门大点,平常其实算平易近人,爱开玩笑,也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见班内气氛不对,郝老师站在讲台前推推眼镜,试图活跃气氛道“大家都叫我好老师,但时不时也会有那么一两个眼神不好的管我叫赫老师,这也就算了,管我叫赤老师的是不是就过分了,真得问问你们语文老师怎么教的。”
台下传来些淅淅沥沥的憋笑声,南蔷心想叫赤老师的确是有点夸张了吧。
苏贝贝在旁边冷汗都要下来了,凑到南蔷耳边“叫他赤老师的就是我。靠,我他妈以为他叫赤阳光,还觉得这名起的真红,初升的太阳似的。”
南蔷扑哧笑出声来,压低声音“贝贝,不愧是你。”
苏贝贝松了口气“南南,你可算是笑了啊,从今天成绩发下来你都发呆了一上午了,连口水都没喝。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咱们班断层第一呢,也没退步啊。”
南蔷盯着手里的成绩条,确实不能说是退步,她就是这个水平。
只不过刚刚班主任找她谈话了。
还是关于出国留学保送,条件就是必须要考进附中的年级前一百。
以她现在的成绩,还差不少。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保送校是世界排名前二十的学校,成绩足够好的话,学校还给出全额奖学金,只要自己准备好生活费就行。
虽然前几天和林归意女士没谈妥,但南蔷还是私自跟老师说家长都同意了。要是连成绩关都过不了,她瞒天过海,认亲爹筹钱这一系列操作就全都白干了。
“哎呀南南,你别难过了,我给你讲个好玩的。”苏贝贝在一旁叽叽喳喳。
“嗯”南蔷没精打采。
“我刚刚在走廊碰见彭愿了,他说他成绩又退了300,直接奔1200去了,原本就是垫底。”苏贝贝边说边笑,音量都不自觉变大了,“哦对,还有江槐序”
“苏贝贝同学。”
话还没说完,郝老师直接打断了她,从讲台处冷不丁传来了一声诘问“讲什么这么高兴,要不上来讲”
苏贝贝立马捂住嘴,冷汗直流,靠,他这是记仇了吧,直接记住她名字了。
“上来讲讲呗,让大家也高兴高兴。”郝老师穷追不舍。
苏贝贝硬着头皮起身,挤出一个笑容“郝老师,我刚刚想讲,我听说江槐序同学数学考了满分,特别激励我。我准备以他为目标,从今往后头悬梁锥刺股,更加努力学习数学。不求超越,只求和他举案齐眉齐头并进”
这成语是这么用的
讲台下又传来一片淅淅沥沥的憋笑声。南蔷心说贝贝啊,社牛还是你社牛。
“哦,那个臭小子啊。”
提起他,郝老师眼角浮上些笑意,眉头却还是皱的,略显复杂,“以他为目标有点困难,他属于是100的天赋x100的努力x100的好心态,能做到一项都不容易啊。”
他摇摇头叹口气,“就是个性太强了,时不时也是真气人。”
郝老师挥手让苏贝贝坐下,低头盯着手中的成绩单,表情凝重了些“有一说一,大家的基础还是薄弱了些。”
课后。
南蔷和苏贝贝两个人去接水。
走廊里,苏贝贝凑了上来,戳了两下南蔷的胳膊,兴致勃勃道“南南,我是真没想到那个孤独而又灿烂的神就是江槐序。你不觉得他那张脸就不像学习好的样子吗。”
“而且我之前查过咱们市中考状元,也不是他啊。”
南蔷还在想刚刚卷子上的错题,有点心不在焉,反应慢了半拍“他那张脸确实不像学习好的。”
“是吧是吧,像要进娱乐圈的。我要是有他那张脸,我就不学习了。”
“不学习能怎么办。”
“找个富婆包养啊。”
“去哪找富婆啊,给我也推荐一个呗。”
“南南,你就是富婆,你包养我。”苏贝贝朝她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别,我可是穷得一清二白。”
南蔷嫌弃地推开她,“我就一条准则骗我的感情可以,但是不能骗我的钱。”
“我可不希望我本就贫穷的人生,变得更贫穷。我一文不值的钱包都承受不起这挫折。”
“南南你要是一文不值,那我不就是乞丐了吗。而且你不是都认爹了吗,怎么还没钱。”
“是啊,希望这爹能主动自觉点,别让我催。我们本来就是交易关系,又没什么感情。”
南蔷拧开了水龙头,看着沸水冒着热气汩汩落入杯中,她淡淡道“我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还不好意思收。”
“什么傻白甜”
耳边传来一句清冷含笑的声音,猝不及防,像是泉水轻敲在雨石,清疏寡冷中带些戏谑,落在南蔷耳畔。
她惊得手一抖,水流顿时落在了保温瓶外,滚烫的水顺着瓶身而下,热度瞬间蔓延到了指尖。
“啊”南蔷惊呼了一声。
眼前出现了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三两下迅速拧了水龙头的阀门,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
顺着看过去,她看到江槐序一身校服穿得端正,袖口湿了一些。
他拿过瓶盖帮她拧紧,手指抚去了瓶身表面的水珠,在池子里随意甩了两下,递给她。
“紧张什么。”
他的面上还是往常懒洋洋的神情,低头看她时,眼底淡淡的,多了丝探究“我有那么吓人”
“吓死了,你走路都不出声的。”
南蔷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一半是被热水吓的,一半是被差点就让人抓住了小秘密吓的。
不是小秘密,是惊天大秘密。
“我出了啊,是你自己聊天聊得太兴奋,旁边有人都没看见。”
江槐序淡定地边接水边转移了话题,语调漫不经心“成绩出了吧,考得怎么样。”
说罢,他又转头确认道“能问吗”
提到成绩,南蔷打蔫了些“一般吧,不咋地。”
苏贝贝在旁边拽拽她的袖子,表情夸张“这还叫不咋地啊,650多呢,多高啊,我这辈子都没考这么高过。”
彭愿从江槐序身后探了个头,刷个存在感“我也这辈子都没考过这么高。”
南蔷不care,抬头看向江槐序想问他分数,“你多少”
随即她又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是不问了,免得受刺激。”
江槐序点点头“嗯,比你高一点。”
高一点是多少
他数学是满分,光数学就比她高了20多分,还没算其他科,她这次物理考得还可以,上次他补课讲的平抛运动没做错,还有
想着想着南蔷就走了神,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杯盖,一眨不眨,上面还有几颗细小的水珠,在视线里愈渐模糊。
直到有人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啪”地突然打了个响指。
“有这么好看吗。”江槐序嘴角噙着一丝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副欠揍的语气“是不是多看几眼,这水珠就能变成分儿,飞到你的卷子上。”
这人怎么这么损。
南蔷白了他一眼,“谢谢您,借您吉言哈。”
“不客气。”江槐序还是一副散漫样子,朝她扬了扬下巴,笑道“水珠不一定能变成分儿,但江槐序讲的课可以。”
“哦对。”
江槐序想起什么,本来想走,又倒着退了几步,折回到南蔷身边,“上周日下雨那天晚上,我没回你消息,不好意思啊。”
“没事。”南蔷心不在焉,摇摇头。
彭愿在旁边大惊小怪,挤眉弄眼,“那天下雨了啊,那可不是吗。”
他凑近南蔷,压低声音,“南蔷妹妹,一下雨,这辈子都找不到他的,正常。”
“怎么话这么多。”江槐序白了他一眼,手肘一把勾住他脖子,勒得彭愿疼得嗷嗷叫。
俩人闹了半天,直到离开时,江槐序才总算正经了些,不忘提醒南蔷一句。
“这周末来我家带上卷子,有空帮你看看。”
回班的路上。
南蔷不愿再想成绩的事,准备转换下心情,转头问苏贝贝“咱们刚刚说到哪了,是不是说到我和我爹是交易关系”
苏贝贝还沉浸在刚刚的对话,过了半晌才缓缓转过头,一脸真诚,赞叹道“南南,你可真酷。”
说罢,她还象征性地举起了个大拇指,一字一顿,“我敬佩。”
“哪里酷了”南蔷不解。
“太酷了。”苏贝贝咋舌,“在人家家,拿人家钱,泡人家帅儿子,还能说出你们只是交易关系这种话。”
不愧是她的南南,够冷酷够绝情。
“没那么夸张吧”
不过除了泡他儿子,其他也没说错。
泡儿子虽然算不上泡吧,但她也确实尝到甜头了。
“对不起,我有罪。”
南蔷撇了撇嘴,不得不承认,半真心半假意地在心里替她亲爹惋惜了一秒,“可惜了,谁让他非要认我这个女儿呢。”
苏贝贝瞥她一眼,没好意思直说,在心里替她修改了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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