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本来不想在今晚挑明的。
只是齐窈窈那一句“不好吃”好像戳破了什么,让她一时没忍住，冲动出口。
可她也不能捅破窗户纸。
她只能开个头，示意心知肚明的齐窈窈别再装傻。
齐窈窈等了一会儿,见许知不打算把话说完整,她把双手背在身后,慢吞吞一步一步走到许知面前。
小区旧，路灯也没那么明亮。
相比于齐家所在的那个富丽堂皇大到离谱的别墅园林，这里简陋得几乎可以归为贫民区。
可就是这样的“贫民区”，月租金也要一千五,这还是中间托了人情关照的价格。
她们的差别也跟这一者一样。
隔着银河天堑。
“知知，你想”齐窈窈故意拖着长长的音,她眼波灵动的流转着,再望向许知,直到对方慢慢的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
“别躲呀”齐窈窈多迈一步到许知身前,她歪头，凑上去迎接许知躲闪开的目光。
许知冷不丁看眼前放大的漂亮脸庞，心里一梗，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齐窈窈看见忍俊不禁,咯咯笑起来,“你在怕什么啊,我又不吃人。”
她的笑容和表情很是胸有成竹。
见许知僵着不动，齐窈窈就悠闲地围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目光带着审视和打量。
本来要说的那句“你想做什么朋友”在舌尖滚过。
齐窈窈咽下,换成了另外一句。
她反问许知“你觉得呢为什么我要对你这么好，给你送自行车，又给你送晚饭，还把生病的你带回家”
许知喉咙微微一动,话没说出口，只一手先抓住了齐窈窈的胳膊。
齐窈窈站住，疑惑地瞪大眼看她，“嗯”
“别转了，头晕。”
“”
许知说看着齐窈窈，抿唇说道“你说我不聪明，就不要考我了，直接说吧，目的是什么”
“好吧。”齐窈窈望着她，眼里促狭一闪而过“那当然是”
对上齐窈窈眼神的那一瞬间，许知心口猛跳，莫名有不好的预感，立刻打断说“是不是帮你的朋友报复我”
齐窈窈没反应过来“什么”
许知说“我当初没给你朋友微信。”
“噢那算什么朱莉见一个爱一个花心得很，早就把你忘啦”齐窈窈说。
许知抿唇，“哦”
齐窈窈继续看着许知的眼睛，回归正题，“所以，我的目的是想要”
“你那裙子我弄坏了。”许知突然又说。
“啊”齐窈窈一脸茫然。
许知知“我当时没看标签，不小心用水洗了，现在有点缩水和变形，应该不能穿了。”
就以大小姐这奢豪的性格，不是应该，是绝对不会再穿了。
齐窈窈明白了，却是浑然不在意“噢，没事啊。一条裙子而已，我衣帽间都要放不下了，你要还，我还要愁挂哪儿呢。”
许知也有想过齐窈窈或许不会要她赔。
但听她亲口说，还是松了口气。
不是不想赔，只是那条裙子实在太贵了，她要缩衣节食兼职很久，还要把下次的竞赛奖金加上，才能还上。
如果齐窈窈完全不在意。
那她也就没必要给自己施加那么大压力。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齐窈窈这次有经验了，继续问许知，免得她打断自己。
许知想了一圈，摇头，“没了。”
齐窈窈点点头，说“那好，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做我的”
“还是吃面包吧。”许知胡乱地一把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捏扁、形状面目全非的肉松面包塞到齐窈窈手里。
齐窈窈低头“”
她抬头看许知，“许知知，你这是干什么，又要问，又不敢听，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说什么”
许知“”
许知沉默良久，突然看向齐窈窈，目光却平静下来，说“我不喜欢女孩子。”
“噢。没关系呀”齐窈窈一点也不意外，心想我妈妈原来不也不喜欢女的吗，她说“我们先做朋友，我这么漂亮，学习又好，又体贴又温柔，还有钱，你慢慢就会动摇的。”
许知却不认可，说了一句抱歉，然后要从齐窈窈手里要拿回那个面包。
齐窈窈的手往后一躲，看她，“为什么抱歉，难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许知“没有。但我只想好好复习，考个好大学。”
“别了吧”齐窈窈无情戳穿“你成绩又不好，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能考进一中已经是踩狗屎运了，你以为考大学也靠运气啊靠运气你还不如靠我，到时候考不上，我也能让我妈妈把你送进你想去的大学。”
许知拒绝“不需要。”
“别急着拒绝嘛”齐窈窈却是抬手要吃面包，看着面包被捏得奇形怪状，好不容易才找到下嘴的角度，她咬下一口，再对许知说“骨气值几个钱啊，只要你乖乖跟了我，你都不用住这个偏僻又破旧的小区了，我直接在市中心地段给你买个大平层”
大话说出去，齐窈窈立刻在脑海中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零用钱，嗯，没错，是买得起。
于是齐窈窈点头，十分肯定，看许知，说“所以你的回答是”
许知没改变态度，“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女生。”
“你”齐窈窈气结，但下一刻又秒消气，说“你现在脑子不清楚，我懒得跟你争，等过两天再问你”
齐窈窈说完把那个果然还是不好吃的面包还给许知，转身走了。
只是走开没两步，齐窈窈脚步一停。
她回头，看着许知站在原地没动的背影说“你不喜欢海鲜你早说呀，我明天
给你订其他家的，不许你吃那个小绿茶送的晚饭”
许知“”
许知回头，只看到齐窈窈站在路灯下，她长得漂亮好看，又会打扮，靓丽出众很能吸引人的视线，可一身的盛气凌人，又让人感觉她不过是象牙塔里任性不懂事的小公主。
许知突然问“有理由吗”
齐窈窈“什么”
许知“你让我跟你。是想要包养我，还是要跟我交往”
齐窈窈一开始是打算用这些话术去逗许知的，因为许知慌张又故作镇定的样子看着实在太好玩了。
但逗人的话她没能说出口，反而从许知嘴里说出来。
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交往”两个字，就像是一块点火星子，在许知那双好看沉静的目光中，直接崩到齐窈窈心口上。
齐窈窈立刻反问“本小姐做事需要理由吗”
许知冷静看她，“其他也许不需要，但这件事跟我有关，我要。”
“好吧”齐窈窈脚步轻巧地走回到许知面前，深而漂亮的眼睛望着她，说的话却随意，“我想看、看，跟女孩子谈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许知“所以你本来也不喜欢女生”
齐窈窈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咯，要试过才知道。”
“以你的条件想要试，不是可以随便找到人吗”
“以我的条件，当然要找个好看的，自己觉得顺眼的，没那么讨厌的人。”齐窈窈说着挑眉，很是嚣张地看许知，“现在我就看中你了，怎么说”
许知抿了下唇，道“我不想。”
听到那三个字，齐窈窈在一瞬间，感觉心里被火星子崩到的地方有点火辣辣的疼。
但她胡乱压下那种感觉，维持着自己的骄傲，重重哼了一声，挑眉扬目说“你会答应的，话别说得那么满。”
“我要回去了，不认识路，你送我到小区门口”
许知沉默地走到齐窈窈身边送她出去。
齐窈窈侧头看她。
许知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没有回看，一只手抄进兜里，微微抿起薄唇。
齐窈窈小声嘀咕说“本来还想说你如果不肯送，我就去学校举报你”
话很含糊。
许知没听清看向她。
齐窈窈以为被听见了，迎上许知的目光，底气十足，“怎么了嘛拿捏软肋，不就是在这种时刻用的我告诉你，许渣、渣，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洁身自好，不准跟其他女孩子太接近，要保持距离，特别是你那个别有居心的同事”
许知皱眉，“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答应过你。”
齐窈窈却很有信心，“你会答应的，为了避免以后我跟你翻这些旧账，你最好现在就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有你后悔的”
许知无语又感觉头疼，她送齐窈窈到小区门口，再问“就你自己一个人吗保镖呢”
“跟着呢，就是藏起来了。”齐窈窈说完，眼里流转过光芒，笑着仰起头神神秘秘地对许知说“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过两天，你马上就会看见的”
许知可不敢期待她的“惊喜”，没回这个话题，只说“路上慢点。”
“知道啦，回去给你发消息”说完，齐窈窈转身，冲黑漆漆的方向招了招手，喊“来开车”
很快，一个身形高大的保镖走了过来。
齐窈窈把车钥匙丢给他，再回头跟许知摇摇手，“拜拜”
许知叹气，没跟她说拜拜。
保镖将车开得平平稳稳。
齐窈窈坐在后座，等车子驶离了小区道路范围内，她顿时握拳开心地喊了一声“耶斯”，然后捧着手机在后座打滚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晚这一趟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本来是因为许知没时间找自己，却有时间跟那个小绿茶同事约饭，有些迁怒的生气的。
现在好了，因祸得福。
为妈妈的事混乱了一天一夜，现在也拨开云雾。
她也试试不就好了。
看跟女孩子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受。
许知就是一个很好的试验品啊个子高，身形好，皮肤白，五官好看漂亮，脾气也挺好的。
看样子笨笨的，不太会说话，很好拿捏的样子。
齐窈窈开心不已
她把“妈妈喜欢女的”这事带来的震撼混乱全部抛到脑后。
现在只想催妈妈赶紧帮自己走完转学流程
她越来越期待许知知在一中看到自己穿着同样的校服，成为同班同学的震惊样子了
许知根本不知道齐窈窈在想什么。
她低头看手里已经不成样子的面包，上面两个月牙小豁口，是齐窈窈咬的。
“唉。”头疼。
许知就知道今晚不应该说起那个话题，这根本就不是开口说这件事的好时候。
但“我想看看跟女孩子谈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能成为理由吗
这世上能有这么任性又令人无语的理由吗
一想到接下来齐窈窈的“攻势”可能会越来越猛，许知就越后悔自己过早捅破了窗户纸，悔得肠子都青了
回到家。
许知已经把那个面包吃了，但晚上吃得太多了，积食睡不着。
试卷也没心思做。
许知纠结的撑着额头，看着面前的英文试卷单词满天飞，她一会儿想到齐窈窈势在必得的带笑的眼睛，一会儿想到转身跑上车时那翩然掀起的裙摆，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大腿。
还没正式入夏，晚上就穿那么少。
等等。
这不应该是她要在意的。
许知摇头甩开那些莫名的念头，低头看卷子，但随即又摔下笔，皱眉思索对策。
酒吧那边不能辞职。
遇到麻烦
，逃避从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更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齐窈窈知道她家住在这个小区，也知道她在一中读书，但凡大小姐不管人死后的任性劲儿上来
她十几年的努力也许都会功亏一篑。
那就配合
可怎么配合。
而且一旦配合，好奇心旺盛的大小姐得寸进尺怎么办
还是说转移她的注意力
许知想，酒吧也有不少长得好看、幽默风趣又有阅历的年轻女顾客，她们总爱点上一杯鸡尾酒就在吧台前静静坐一晚。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那些客人来路正，没什么特殊癖好，不会让齐窈窈陷入水深火热
如果害了齐窈窈。
她良心也不会安。
真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了吗
许知躺到床上，要关灯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yaoyao知知，我平安到家了哦
看着这行字，许知内心复杂，有很大一部分是觉得黏上了一个丢不掉的麻烦，可又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异样情绪抽离浮动。
好像有一点微妙的雀跃，又不像。
许知皱眉打字。
许知嗯。
这个字才发出去，那边发来一张对着镜头卖萌比耶的自拍照，看身上装束就是刚刚回到卧室门口拍的。
yaoyao照片
yaoyao知知今晚要梦到我哦嘻嘻爱心
许知看着屏幕上齐窈窈的照片，看着那弯弯的像是藏着星星一样漂亮的大眼睛，感觉太阳穴猛跳了跳，再看那“今晚要梦到我哦”这话，简直像是什么可怕的巫术咒语
她触电一样关机把手机放床头柜，再关灯盖被子一气呵成。
绝对不要梦到
然而事与愿违。
睡觉前越纠结什么，越容易梦到什么。
许知梦到自己在冲澡，齐窈窈踩着水跑过来抱住她，又嚷嚷着要亲亲。
她那么会撒娇，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蛊惑着人心。
许知一边想不可以，一边试图往后躲。
可梦境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发现自己低下了头，然后说“不要老是撒娇。”
“为什么嘛你不喜欢吗”
“你一撒娇我就”
“嗯”
很难拒绝
那四个字许知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来，只记得齐窈窈笑得得意又开心，软软香香的手臂勾住她的脖子。
天亮了。
许知带着眼下一圈青黑，坐在床上怀疑人生。
她抓了抓头发，长叹一口气。
齐窈窈昨晚说逃不了她的手掌心。
能不能逃掉许知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回归正常的睡眠质量，一去不返了。
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学生仪式感很重。
许知到班里后，像往常一样在黑板左右两侧都写下了励志奋斗拼搏的鸡汤句子，写完后，她放下粉笔走到座位落座。
胡小华一直盯着她眼睛看，带着审问“班长，你昨晚是不是又通宵刷题了”
许知“没有。”
胡小华说“可你现在的状态很像被一个妖精吸干了精气，而据我所知，唯一可以榨干你的，就是”她举起桌上多得离谱的试卷，“这些”
许知看了一眼，说“真不是。”
然后从包里拿出试卷。
胡小华看着，瞬间惊讶地瞪大眼，“你这”她拿过上面几张卷子，唰唰翻了翻，“哇，竟然没做，天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班长你昨晚干嘛去了”
许知“对付妖精去了。”
胡小华“”
许知却不再多说，拿回自己的卷子，审题做起来。
早自习课堂内书声琅琅，背语文文言文和背英语单词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许知坐姿端正，一手压着卷子，一手奋笔疾书。
下课了，胡小华轻碰了碰许知肩膀。
不用对方说，许知微微起身把椅子往前勾动坐下。
让出足够胡小华走出去的空位。
胡小华这个厕所上的有点久，她一回来就满脸八卦地问许知“诶诶，知知，我们班要来一个转学生啊”
许知一个早读写完三张试卷，这会儿头也不抬地回“不知道。”
前桌女生听见，疑惑地回头问胡小华“真假这都什么时候了，离高考两个月，还有人转学是犯了什么事吗”
另有人说“别逗了，我们一中能是那些犯了事的人转学的地方吗”
“也是。”
“可是现在突然转学过来的话，肯定跟不上我们的复习进度吧而且我们的卷子难度也完全不一样啊。”
“可能人家就是想来一中混个名声呢，富家子弟来弄个保送名额什么的。”
“啊”
胡小华听了觉得大有可能，压低声音跟她们说“我刚刚路过办公室，听说对方家里是很有钱，家长还说要捐图书馆呢”
“哦豁。”女生应一声，随即嫌弃说“那就是纨绔子弟没跑了，真无语，这种时间还来跟我们抢资源溜了”
许知全程没有参与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信息甚至都没进到她脑子里。
上午的课程结束，许知才要去食堂吃午饭，就被班主任叫走了。
聊的就是上星期填的竞赛的事。
她得去隔壁市学校参加考试，为期三天，在那边住两晚。
许知习惯了，没有异议答应下来。
虽然马上就要参加竞赛，但许知放学后还是去了酒吧。
反正还有两天时间，来得及。
许知把竞赛书放回包里，想
着到时候再向老板请假，换上制服走出员工休息室，正好看到赵楚楚从上面走下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赵楚楚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没有说话，只微微往旁边避让开了一点。
两人擦身而过。
许知感觉到一点异常，但没多想，直到一走去吧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本来被竞赛和复习题塞满的脑子瞬间疼了一下。
“知知”齐窈窈今天心情显然非常好，笑眼弯弯地冲许知招手，然后举起手里打包纸袋，“我带了饭菜来，我们一起吃”
齐窈窈今天得到好消息，她马上就能进一中进行入学测验了
但为了给许知惊喜，她忍着什么都不说。
许知走到调酒工作台前，说“你自己吃吧，我一点也不饿。”
齐窈窈兀自打开饭盒，“不饿也要吃晚饭，不能空肚子工作，今晚没海鲜，我在九源中餐厅那边买的”
说完，她看了一眼许知刚刚走出来的方向，压低声音“你刚刚是不是碰见你那个同事了”
许知一下联想到赵楚楚的状态不对，看向齐窈窈，“你跟她说什么了”
“说我们两个已经交往了咯。”齐窈窈拆出筷子，笑眯眯递给许知“赶紧吃，趁热才好吃”
许知叹气，“你这样”
许知说不出来重话。
被“出柜”了她倒无所谓，这应该也不太会影响到她在酒吧的工作。
但齐窈窈我行我素的任性行为，让她很苦恼。
偏偏她说不了重话，一开始不认识还好，认识后，齐窈窈那双眼睛看的越久，越没办法说出难听或者狠心的话。
可她内心是拒绝的。
“怎么，你要骂我了吗”齐窈窈看她那欲言又止的一副复杂表情，直接放下许知没接过的筷子，不开心道“就因为我跟她说了那些话”
齐窈窈的声音有点大，立刻有人偷偷看过来。
许知说“你弄错了主次关系。”
齐窈窈眼底光一转，反问“你是说，我要先把你追到，才能跟其他人说我们两个交往的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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