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死寂无声。
温热的鲜血溅到雪白衣袍上,红梅朵朵,妖异血腥。
成化帝提着剑站在殿中央,剑身鲜血汩汩,又沿着剑尖,一滴一滴聚集在地。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浓郁黏稠的血迹四处蔓延,血泊之中,是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
身首异处,骨肉分离。
哐当一声,成化帝丢掉手中长剑。
罗万甲低着头,赶忙过去递上锦帕。
成化帝眼皮耷下,盯住地上的脑袋,不紧不慢的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迹。
“胡言乱语,拖下去喂狗。”
成化帝将染血的锦帕扔到地上,转身离开大殿,御前侍卫迅速进殿,将那具渐渐冰冷的尸身拖走。
罗万甲见兰榆垂眸不语,以为他是听了那些话不高兴,主动解释道“公子无需担心,地动一事,并非上天警示,更无大祸临世之说,陛下不会受到影响。”
“此人轻信民间讹传,在殿上大放厥词,指责陛下不该让公主和亲,触怒天威,陛下这才动了怒,砍下他的脑袋。”
兰榆轻轻一笑,语调清倦,“皇伯伯不生气就好,这人说话不动听,罪有应得。”
罗万甲笑道“正是如此,陛下政务繁忙,今日无暇陪公子用膳,公子还是早些回府,老奴送您出去。”
“有劳罗公公。”
兰榆笑意不减,抬步往殿外走去,双袖宽摆垂落下来,遮住那双隐隐发颤的手。
马车上,兰榆一反常态的什么话也没说,三两没有随他入宫,不知实情,只是在看到他衣服上溅落的血迹时,惊叫出声,还以为兰榆受了伤。
段浥青坐在对面,车厢内分外安静,没了这纨绔的聒噪之音,段浥青一路上耳根清净。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自在轩。
段浥青正要回屋,兰榆叫住他,他仔细凝视段浥青的脸色,只是此人面冷心冷,情绪很少外露,他很难看透这个人的心思。
“今日之事,段郎莫怕,”兰榆站在阳光底下,面容愈发白皙,他小弧度的弯了弯唇,“若是害怕,可以来找我。”
段浥青黑眸深不见底,不愿与他多言,径自回屋。
“没礼貌的家伙。”三两见他这副神态就生气。
兰榆没说话,他刚跨上台阶,忍了一路的恶心喧嚣直上,扭身撑住栏杆一下子吐了出来。
“主子”三两吓得尖叫。
兰榆胃部空空,吐了一地酸水,胃部和喉咙传来强烈的灼烧感,他挥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没事,昨夜受了凉,你去找葛太医熬一碗药回来。”
三两不疑有他,将兰榆扶回屋后,立马小跑着去找太医。
兰榆脱掉身上沾血的衣裳,往后仰躺在床上,盯着床幔怔怔出神。
“嘀,仇恨值增加30000分,今日共加仇恨值40600分,累计仇恨值共225700分,请宿主再接再厉。”
兰榆翻了个身,扯开被褥裹住自己,闭上双眼,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系统很快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主动出现,“宿主,你怎滋么了”
兰榆闷在被子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瓮声瓮气的开口,“刚刚增加的那笔仇恨值,怎么回事”
系统如实说道“那名御史中丞滋被砍头的消息已经滋滋、传到宫外,有人看见您衣滋、衣裳带血的从皇宫出来,滋滋所以,他们都认定此事与你滋有关。”
“他的家眷现在已经恨透了你。”
与此同时,西厢房内,椿白不在,段浥青坐在书桌前,从袖中缓缓拿出纸条。
皇宫人多眼杂,规矩森严,一个不慎就会招来杀身大祸,他们送入宫里的暗线少了好几个,余下的行事愈发谨慎。
纸条在烛台火舌下渐渐化作灰烬,段浥青松开手,眼中显出沉思之色。
很快,他提笔在一张巴掌大的纸笺上写了两行内容,将纸笺折成指甲盖大小,起身走到窗户前,动作隐蔽的将纸笺塞入窗台上的花盆底部。
梦泉郡地动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民间群议四起,朝堂沸腾。
成化帝接连多日听到流言,雷霆震怒,下令让城防司每日在街上巡逻,如若听到有人散播谣言,立即抓入大牢。
一时间人心惶惶,百姓外出时都行色匆匆,贩夫走卒也比往日话少许多。
芸芸众生垒起万丈宫殿,皇权底下尸骨成山。
梦泉郡地动严重,成化帝下旨加派兵力,日夜兼程赶往梦泉郡营救被掩埋的百姓。
半个月后,地动消息渐渐平息,街上巡逻士兵消失,百姓们这才敢大声说话。
低迷的气氛中,迎来了颖王世子的大婚。
申时一刻,兰榆带着段浥青抵达颖王府。
颖王府高悬大红灯笼,红绸垂落,满目热闹,宾客陆续到访,将颖王府门口围个水泄不通。
兰榆下车时,原本喧嚣吵闹的场面忽然就安静下来。
颖王府管家提前知晓兰榆要来,眼下最为淡定,笑容得体的将人迎进府内。
其余宾客见此不禁皱眉。
公孙家的马车停靠在街角,车上,公孙垚见父亲皱起深眉,他放下车帘,笑容里带了几分鄙薄。
“早知要与这纨绔同席而坐,今日这趟不来也罢。”
公孙家主低头整理衣袖,面上皱纹深刻,衬得那张脸严肃苍老,“颖王行事,终究是不如恭王稳重。”
公孙垚认可,“兰家放任兰榆在外败坏家族名声,在世家当中已无颜面,颖王若是想与咱们交好,就不该请来这位,白白坏了好事。”
“依我看,颖王成事不足,不值得父亲费心。”
公孙家主看向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公孙家能位列世家之首,靠的是什么”
公孙垚想了一会儿,斟酌道“公孙家世代尽忠,又是百年大族,门生故吏遍及四海,公孙家位列榜首,靠的自然是实力。”
公孙家主摇头,眼中划过一道精光,“论实力,谁又能比得过曾经的苏家,当初九大世家何等显赫,现如今只有六家尚存,其中王、杜两家日渐式微,早已不同往日。”
“世泽,你记住,公孙家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靠的是审时度势。”
“如若不想公孙家步苏家的后尘,往后行事说话定要小心谨慎,不要留下口柄。”
公孙家主起身往外走,最后语重心长的留下一句,“局势未明之际,公孙家从不站位。”
公孙垚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想到在宫内当皇后的长姐,觉得父亲过于杞人忧天。
公孙家深得陛下器重,父亲身居宰辅,在朝堂上拥簇者众多,关系盘根错节,即便是有人想对公孙家不利,也要看看其他人答不答应。
他下车后,见父亲在跟周家家主寒暄,打过招呼后先行入府。
还没有走远,便听到身后有女子急切叫他的名字。
他转过身,看向朝他跑来的少女。
兰瑶今日盛装打扮,穿着时下流行的绛纱烟罗裙,粉面含春的跑到他面前。
“阿垚,你跟你父亲说了么”
公孙垚眼底闪过不耐烦,脸上笑容朗朗,假装糊涂,“说什么”
兰瑶面色一白,她咬了咬唇,手指缠绕,神情羞怯的说道“就是、就是同你父亲说,我们的婚事啊。”
公孙垚笑了下,“这件事啊,我自然没忘,只是眼下父亲朝政繁忙,等他忙完了我自会找他禀明。”
兰瑶心中松了口气,她笑起来,看向公孙垚的目光更是含情带怯,“好,那我在家等着阿垚来娶我。”
公孙垚微笑,“自然,眼下并非你我说话的好时机,为了你的清誉,还说少说为妙,后日我找机会去见你,我们再详谈。”
兰瑶点头,见有人朝这边张望,她收住笑意,微一俯身行礼,快步走开。
公孙垚也从另一边的小道去了王府后园。
刚一进去,便见众人匆匆往前跑,他不明所以,拉住一人询问,得知是有人落水,便也跟了过去瞧瞧情况。
他赶过去时,落水之人已经被救起,那人他还熟识,正是安家的公子。
恭王世子陈从烨正在询问“绍祺好端端的怎会落水”
安绍祺浑身湿透,头发还不停的往下淌水,他呛了一肚子水,正趴在假山石上撕心裂肺的咳着。
他的小厮眼睛湿润,跪在旁边哭诉道“我家公子在画舫上同人说话,兰公子进来后与公子说了两句,不知说了什么,他便动手将公子踹进了水里。”
闻言,众人目光隐晦难辨的看向兰榆。
陈从烨这才发现兰榆竟也在场,他一向厌恶这个草包,仗着皇祖父的疼爱将他们几个世子都不放在眼里,嚣张狂傲,自觉高人一等。
颖王和安家家主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颖王见安绍祺面色发白,立即吩咐下人带安绍祺去客房换件衣裳,安家家主则是询问了落水缘由。
得知是兰榆所为,他与颖王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换作旁人,这事还有商讨的余地,可对方是兰榆,他们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安家家主目光不善的扫向兰榆,强忍下满腔怒气。
“走吧,大家随本王去前厅喝酒。”颖王一声招呼,水池旁的人纷纷应声,随他离去。
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他一句,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事情,必然只会是兰榆有错,不会是别人。
不多时,挤挤攘攘的岸边只剩下几个人。
秋风扫过,兰榆湿透的双脚冻的快要失去知觉。
他恍若未觉,朝段浥青抬起手,掌心里赫然是一块玉,流苏垂落下来,在风中轻轻摇晃。
兰榆笑起来,目光盈盈,有几分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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