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全是疯子他朝我若为青帝
祭祀高台之上,重重黄幡猎猎作响。
高台之下,三千黄天弟子神色狂热的诵念大贤良师之名。
为首三十六真传弟子,手持黄天太平经,悬于半空,第六境的庞大法力气机纠缠,连成一片。
人心,即气运
气运加持之下,大贤良师张显一身气息急速攀升。
只是终究还是在第九境门前止步。
张显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显然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也快了。
上元、中元,之后便是下元。
真要说起来,算是对他有恩。
成与不成,做与不做。
最起码他在觉察到情况不对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便派出了天使,准备在灾劫落下之前,提前消除隐患。
之前所有的手段,也大多只是想着强大自身,自保的心思居多。
甚至比之前半年加起来还要密集。
有那么一瞬间,韩绍感觉这世上的疯子真他妈的多
笔锋收起,念头通达。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得不被逼着跟你们这些疯子一起疯
偏偏这些疯子并不觉得自己疯,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造成七州这一场滔天浩劫的罪魁祸首们,也是如此。
与其最后落到那些疯子手中,徒使苍生遭劫。
面对这些疯子,只有表现得比他们更疯,更凶狠。
只是就在他准备搁笔的那一刻,手中的动作却是忽然一顿。
所以局势才会这般日渐糜烂至斯
身处书房中的韩绍,第一次对那远在万里之外的太康帝,生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恨之意。
毕竟他与太康帝并没什么仇怨,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施恩。
三才圆满,才是成道之机。
旁观者清。
韩绍有时候真想指着他们的鼻子,问上一句。
既然如此,你们他妈怎么不去死
只要你们死了,这天下哪来这么多纷争,哪来这么多浩劫
到时候天下太平,老子也能像前世一样舒舒服服的躺平度日
届时,黄天一道便可乘势席卷天下
与这些疯子相比,韩绍忽然觉得那位世人眼中的昏君、庸君,反倒是一个正常人。
更加不顾一切,才有一线生机
他所以为的退让、妥协,不但换不来天下太平,还会让那些疯子更加肆无忌惮的撕咬、蚕食
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廊居城。
他朝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字字锋芒,力透纸背
在第六境强大神念的加持下,印出的神光经久不散。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们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让成千上万的人去死
甚至美曰其名为殉道。
跟韩绍之前揣测的一样,七州水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并没有一個明确的目标。
只可惜在这样一个全是疯子横行的世界,他这样心性偏向正常人的君王,有些结局怕是已经注定的了。
妄图以区区蛮族之力,蛇吞象的疯狗始毕如此。
这帝位,太康帝坐不好、坐不稳。
那位身处神都囚笼中的帝君看不透,心中有顾虑
行事瞻前顾后
每一个都有着坚定意志。
他们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不如我来坐
脑后反骨快速生长的那一刻,韩绍下意识在纸上挥笔写下两句残诗。
在浩劫发生后,会为那七州死难的千万百姓而暴怒。
这一段时间,来自神都的密信,源源不断地送来。
没有破釜沉舟,打烂一切重整山河的勇气和疯癫,是斗不过那些疯子的。
可现在他的想法忽然开始变了。
他能感觉到本命神魂的气息,正在快速暴涨。
就算是脑海中有些想法,也只不过是出于穿越者天生的反骨。
平日里一直藏于天门识海深处的本命神魂,一阵剧烈变幻。
几乎转眼之间,便来到了第六境的顶点,甚至沾染了一丝仙的气息。
似乎只要临门一脚,就能完成最后的蜕变。
从而一举破入第七境,登临真仙之境
这还是韩绍第一次在没有依靠系统帮助的前提下,实现实力的暴增。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韩绍微微怔神。
因为照见了本心
作为非正统修行者的韩绍,只能在心中暗自揣度。
只是很快他便没心思管这些细枝末节了。
本命神魂的异变,并不只有实力上的变化。
本身形象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只见原先那一身纹路繁复的黑色袍服,其上图案型制越来越清晰,渐渐浮现出其山川河海的本相。
更关键的是,这些图案韩绍他见过。
天宫、帝座。
以及那一双漠然俯视众生的眼眸。
与之相比,就只差一副冕毓流苏的帝冠
韩绍从来都不是傻子,更不会蠢到否认一切。
这一刻的两相对视,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猜测,都瞬间烟消云散。
而后换作一声复杂的叹息,以及一句无法言说的。
“原来如此”
或许是因为心中早就有猜测,有了几分心理准备。
确认了某些真相之后,韩绍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暴怒,没有惊惶,也没有什么欣喜。
祂是祂。
我是我。
一如玉皇,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方才成就玉皇尊位。
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时。
真名还是张百忍。
韩绍虽然不知道自己此世是不是如玉皇一般,属于历劫重生。
此时又是第几世轮回。
他只知道,我名韩绍。
穿越而来,发于行伍。
昔为军中一小卒,今为大雍冠军侯。
至于以后,是不是真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至尊之位。
一切只能交由时间去印证。
不过看着眼前那特征越来明显的本命神魂,韩绍嘴角还是泛起一阵苦笑。
看来以后除非万不得已,万万不能让祂露面了
虽然这一次明悟本心,并没有让他传承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更不知道当初的上古末年到底发生什么,才导致那横亘万古、镇压诸天万界的上古神庭一朝崩毁。
但他懂人性。
如今这天下间的大修士自由自在惯了,也无法无天惯了。
不是谁都愿意头上多个爹的。
念头倏忽转过之后,韩绍顺势关上了识海那扇天门,并在其上加持了一道隐匿封印。
做完这一切之后,韩绍这才长呼一口浊气,而后才忽然想起一直跪坐在身边伺候的云婵。
眼神漠然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
“你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待在韩绍身边时间久了,某些男女之间的情事,也只差临门一脚。
少女胆子也大了不少。
面对韩绍突然的冷脸,云婵虽然有些畏惧,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侯爷要诛婢子灭口么”
她是懂诗词的。
桌案那两句残诗,若是由市井穷书生心情激奋之时写下,旁人只会觉得这书生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徒增笑柄。
可眼前这人明显不是区区穷书生可比的。
大雍彻侯,年未及弱冠,一身修为便已经是恐怖的第六境。
麾下将士虽然为数不多,但全都是足以一骑当千的虎狼锐士。
日后与镇辽将军公孙度独女联姻,甚至有望坐收二十余万镇辽军
这样的人物,提笔写下他朝我若为青帝
他想干什么,还用说吗
云婵不傻,甚至很聪明。
否则韩绍也不会费心费力,准备将她养成一枚搅乱江湖的棋子。
只是让韩绍意外的是,此时的云婵在鼓起勇气说出这话后,那双已经有了几分仙气的眼眸,却是不闪不避地看着韩绍。
“你不怕死”
韩绍捏着少女下颌,玩味笑道。
少女轻咬薄唇,眼眸闪过一抹柔意。
“婢子怕死,但若是侯爷要婢子死,婢子愿意。”
少女芳心一旦寄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管不顾。
哪怕是死,也是甘之若饴。
神色间,甚至有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
这种将生死抛诸脑后的狂热,韩绍在战场冲锋时,从李靖等将士的眼中看过。
之前送别李赫等六扇门暗子,南下神都时,也见过。
但从女子眼中见到,还是真是第一次。
老实说,他并是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相较于情意,他更喜欢跟眼前这少女讲利益、讲交易。
因为这样的话,才没有负担。
也显得没有那么人渣。
不过很显然他错了。
人心,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容易掌控。
就像是此刻,他从眼前这少女鼓起勇气抬眼看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从未见过的灼热。
宛如扑火的飞蛾一般。
韩绍打量着少女娇俏水润的容颜,然后松开手,漠然道。
“不后悔”
听闻韩绍这话,云婵本想直接说出那句不后悔。
可话到嘴边,还是犹豫了。
其实要说后悔,还是有的。
所以在迟疑了下后,还是壮着胆子依偎在韩绍怀中,小声肯求道。
“能不能让婢子做一次真正的妇人再再死”
是人都有欲。
正如韩某人遥望那万里之外的帝座,想要取而代之一样。
之前每次值夜,站在虞夫人的寝卧之外,云婵也时常有彼可取而代之的念想。
只可惜哪怕这段时间一直朝夕相伴,有些念想也只是念想。
倒是学会了巧舌如簧
若是就这样死了,确实有些不甘心。
迎着云婵怯怯却渴望的火热眼神,韩绍眼神闪过一抹古怪。
“这就是你临死前的愿望”
云婵闻言,这一次没有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对于女子而言,多少有些羞耻。
甚至有些寡廉鲜耻。
但人死如灯灭,她只是不想死前留有遗憾。
与此相比,些许羞耻也就不算什么了。
良久之后。
面色酡红的云婵,眼神哀怨地看着重新穿戴整齐的韩绍,心中充满了不甘。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番临死前的哀求,换来的只是一通隔靴搔痒。
韩绍瞥了她一眼,有些无语。
老子他妈是唐僧肉吗
吃一口就能功力大增,长生不老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本侯。”
说完,还是耐着性子,没好气地解释道。
“记住了,你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隐世仙子,言行举止当清丽脱俗”
老子让你立的是慈航静斋
不是合欢宗
年岁不大,一脑子黄色废料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听闻韩绍这话,云婵也算是反应过来了。
“侯爷不要婢子死”
一枚好好的棋子,耗费了那么多资粮,才喂养到了元神境。
怎么可能说废就废
更何况她这种贴身之人,韩绍又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防备
太阴之种,早就种下了。
在这种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的情况下,只要她没有真的背叛自己。
韩绍又怎么舍得杀她
而眼见韩绍没有露出半分杀意,云婵这才终于意识到。
好像从始至终侯爷都没说过要她死。
再想到刚刚自己说的那番临死遗言,一股前所未有的羞燥之意,瞬间充斥心头。
将散乱在一旁的衣裙,遮住头脸。
这一刻的她,还真有种不如死了干净的感觉。
只是韩绍却是懒得跟她玩这种女频男女主,来回拉扯的戏码。
这仙子她演得来就演。
演不来,就换人。
大不了以后当个金丝雀,养在后宅。
反正一个女子而已,他还是养得起的。
而且以公孙辛夷和姜婉的度量,只要不过分,她们也不会在意。
否则也不会主动将虞璇玑和她这样姿容出众的女子,放到他眼前。
猫吃鱼,狼吃肉。
有些东西是天性。
既然能将这种鱼、肉摆在他面前,这就说明这是她们默许的。
毕竟家养的,总比饿极了,从野外叼些乱七八糟的回家,要来得强。
这一点,韩绍也是心照不宣。
所以这半年来,面对那些世家大族和宗门送来的女子,全都被他推拒了。
旁人只以为他被虞璇玑那妖妇迷了心智。
可实际上,他清醒得很。
现在的他,还远没有到需要与这些势力加强联系的时候。
他现在需要的是清白。
这样的话,日后将刀砍他们脑袋上的时候,才不会有顾虑。
毕竟韩绍要的可不是如今这样表面上的合作。
也不是他们所谓的恭顺和臣服
他要的是这些早已将整个大雍瓜分干净的世家大族和名门大宗,将曾经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然后再由他完成利益的再分配
否则的话,就算是他坐上了位置,也是虚的。
前世的东汉、西晋,乃至隋朝,都是很好的例子。
没有打破固有的秩序,建立起来的皇朝,天生发育不良。
甚至可以说,灭亡祸根,从一开始就被埋下了。
韩绍不想这样。
所以他跟这些人在利益的矛盾,注定是不可调和的。
早晚要都做过一场
韩绍可不想等到动手的时候,先在自家内宅杀个血流成河。
不得不说。
尽管韩绍的心态是从今天开始才真正开始转变的。
但实际上很多事情他都已经近乎本能地下意识去做了。
而且就目前而言,这些事情他都处理得很好。
就像他亲近公孙度,却疏远辽东公孙。
这除了要演给太康帝看外。
最主要的是,外戚一直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
用得好,确实是一把好刀。
用不好,便是取祸之源。
想得远一点。
若是有一天,他韩某人真能坐到那个位置,他甚至可以给公孙度封王。
却无法容忍他们辽东公孙的族人,站满整个朝堂。
若是真有这一天,辽东公孙怕是离灭族也不远了。
这跟心性是否凉薄无关。
只跟权力的排他性有关。
时至七月下旬。
阴雨绵绵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带着几分凉意的微风穿堂而过,饶是韩绍如今早已寒暑不侵,还是感觉到了几分舒爽的感觉。
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从神都来的密信,最近少了一些。
但还是保持三日一封的节奏,不断送来。
因为有那名为赵乾的钉子扎在通政司,不少紧要消息,朝廷知晓。
韩绍这里也不过晚了几日而已。
七月十五,黄天道布罗天大醮,大祭七州死难生民
韩绍蹙眉,忽然道。
“伱去查查,年初上元节,那黄天道是否也布过罗天大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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