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厚实的衣袍披在身上,瞬间阻隔了寒风。
让中行固稍稍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韩绍一眼,这才反应过来。
那处匪窝,找到了
这么说我不用死了
巨大的反差之下,中行固差点喜极而泣。
因为他知道,韩绍刚刚是真的准备杀了他
那瞬息之间的刀鞘摩擦声,他完完全全听了个真切。
是作不了假的。
心狠手辣、翻脸如翻书、偏偏还厚颜无耻
平复了几分心境的中行固,悄然在心中给韩绍打上了一个个标签。
要不是亲眼见证了之前的争执,他实在很难想像这样的人,竟然真的只是区区小卒出身。
真雏虎也
而虎,天生就是要食人的。
心中感慨着,中行固嚅嗫了下嘴唇,颤声道。
“中行固必肝脑涂地,以报司马赠衣之恩”
心情已然大好的韩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军中袍泽,同生共死区区一件衣袍算什么”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中行固从未真正在军中待过,只觉得这话分外有韵味。
并没有太深的感悟。
可一旁身处黑暗中的数百残军,却是眼眸一亮。
只感觉体内气血微燃,甚至就连身边刮起的风雪,也不再那么冰寒。
而这时韩绍已经收起了笑意,替中行固拢了拢衣袍。
遮住了他左衽的衣襟。
“老固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彼乌丸者,边夷贱内,不足为恃”
“他们是靠不住的”
韩绍目光幽深地看着中行固。
“我不管你给他们当狗是有所苦衷,还是单纯地想要搏上一番荣华富贵。”
“我只是想提醒你,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想活,就好好戴罪立功。”
“做得好,我可以给你一个重新当人的机会。”
“做不好,我真的是会杀人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
前一刻风和日丽,下一瞬或许就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面对韩绍最后那句杀气毕露的话语。
中行固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再次跪下。
“愿为司马效死”
效死
韩绍哂然一笑,不以为意。
他从来都不信,简单几句话就能让人改弦更张、痛改前非。
之所以费这个口水,无非是看在这人还有些用的面子上,略作提醒罢了。
否则按着他的性子,早就一刀砍了了事了。
毕竟大多数时候,叛徒远比敌人更让人痛恨。
韩绍重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瞥了中行固一眼。
“且看着吧。”
淡淡回了一句,韩绍便没有再搭理他。
转而环顾了一眼身后的数百将士,铿锵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镇辽刀。
没有任何言语。
顷刻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便是一阵整齐划一的长刀出鞘声。
韩绍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激励军心的话。
可看着这股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默契,忽然感觉任何废话似乎都有些多余。
于是马腹一磕,便率先向着夜不收报信的方向奔袭了过去。
其实草原上也不全是一马平川。
经年累月的地壳运动,总会不知不觉地造就出种种稀奇古怪的地貌。
除了那些每隔一段距离,就起伏延绵的缓坡。
有些地方甚至会形成一些并不高耸的矮山和山谷。
野牛谷,就是这么一個地方。
四面环绕的矮山,不但遮蔽了来自北方的寒风。
更让着这片山谷天然具备了易守难攻的属性。
于是野牛谷,渐渐地就变成了野牛寨。
至于说谷中的那些原住民野牛,对于发现这片山谷的恐怖直立猿来说,没人会关心它们去了哪里。
他们只会关心它们好不好吃。
就像他们同样不关心自己到底是草原人,还是来自南方中原的雍人一样。
没吃的没喝的时候,隔壁游牧到周边的小部族,就是他们的粮仓。
想发财了,那些路过此地的雍人行商,就是他们的钱袋子。
他们是什么
他们是马匪
出了这片安逸的山谷,外面的整片草原都是他们的牧场
抢劫
这还用人教
老子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这是野牛寨全体寨民无论男女、老幼,无数年来行成的共识。
朴实而无华。
夜色降临,黑暗同样笼罩了整个野牛寨。
可寨子中一堆又一堆明艳、炽热的篝火,却将整片山谷照得通红。
谷中寨民围着身前的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载歌载舞。
一派热闹非凡的喜庆景象。
丝毫不管北方日渐强大的乌丸部跟南方的雍人,打得如何天崩地裂。
哦不对
应该是打的好啊
不打的话,他们怎么发财
不打的话,他们口中的酒肉又从哪里来
不打的话,他们此时怀中把玩的雍人女子,又从哪里来
要打
而且要狠狠的打
“哈哈”
野牛寨主大力捏了一把怀中的雍女,听着她口中带着哭腔的惨哼,笑得越发猖狂。
“雍女就是柔弱经不起折腾”
身边围着野牛寨主盘膝而坐的一众马匪,也是哈哈笑道。
“确实不如那些部族的女子结实”
“不过那些部族女子性子刚烈,皮肤又糙,哪里比得上雍女乖巧、柔顺”
“你瞧瞧,这皮肤滑得”
说话那马匪哈哈笑着,一把扯开怀中雍女身上的衣物。
仍由对方蜷缩着身子,暴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双本该恬静柔美的眼神中,如今满是惊恐。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她这副惊惧的模样,反倒是激起了这些野兽的兽性。
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行那苟且之事。
众目睽睽之下,女子凄厉、绝望的惨嚎声,以及篝火旁的笑声、叫好声,响彻整片山谷。
不时跳动的篝火,赤红的火光摇曳不断。
落下的影子,宛如逃脱地狱的恶鬼,在人间狂魔乱舞。
而就在寨中陷入疯魔的狂欢中时,突然有人动作一顿。
霍然转头望向谷口的方向。
“什么声音”
阵阵有如闷雷的声音,不断震动着脚下的土地。
甚至就连身边的篝火,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震动。
身为草原马匪的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
“马蹄声”
有马匪霍然起身,惊声道。
不过也有人迟疑道,“不会又是那些乌丸人将抢来的财货、女子,运来了吧”
这话说完,众马匪想想,还真有可能。
据说这两天,那些乌丸人跟南方的雍人打了场大仗。
结果大败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雍人
这要是趁此机会,再抢上一把大的,也很合理。
想到这里,野牛寨寨主再也顾不上身下的雍女,哈哈笑着起身道。
“快都随本寨主前去迎一迎那些乌丸族的贵人”
说话间,一众野牛寨马匪顿时应合道。
“是极是极千万不能怠慢了咱们的贵客”
先前那些可恶的乌丸人逼他们投靠乌丸族,他们还有些不忿和怨恨。
可随着乌丸人将一批抢来的财货、女子,暂存在他们这里。
那股怨恨与不忿,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雁过尚且能拔毛,猪肉过手还能留下一手油
如此多的财货、女子,但凡那些乌丸人手缝里遗漏下一星半点,就足以让他们野牛寨吃到撑了
既然如此,他们这些马匪替那些乌丸人卖命又如何
什么怨恨,什么不忿,通通不存在的
谁不卖,谁就是傻子
而就在一众马匪提起裤子,兴高采烈地准备迎接乌丸部贵人的时候。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嘶喊声。
“大大当家”
“雍雍人是雍人杀进来了”
雍人
怎么可能
而就在寨中马匪愣神的工夫,虚空中猛地传来一声宛若惊雷的炸响。
“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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