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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公主游街中
    第21章

    文乃兮

    影骊不比边塞的烈马。

    它被留在京城,自是因它负重有限,至多只能承受一位穿软甲的将军。

    而作为季将军爱马,它身上从未戴过双人马鞍。但凡两个人坐上它,只有一种结局

    骑马的两人挤在一起,不得不贴近。马每一次的颠簸对于两人胯前后都是折磨。在骑三里路不到,马累趴跪下,吐舌也不乐意动弹。

    到时候公主府尚且没到,两人一马半路被百姓围观。

    季靖云扯过边上的红鬃马。让空着没人坐的红鬃马入一下异想天开公主的眼。

    姜晏乔看看红鬃马,再看看影骊。两者毛发油光发亮,通体丝滑。前者偏红,后者偏黑。

    她想到谢南川骑过前者,当然是更喜欢影骊。沿途张扬却徒有其表的红,在她眼里早比不过矜贵的黑。

    姜晏乔“将军”

    她拖长调子,满是不情愿。

    季靖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公主身侧。他伸出胳膊拍了拍胳膊,示意公主踩着他胳膊上红鬃马。

    马高大,对男子而言正好,对女子而言,不管是影骊还是红鬃马,马鞍踩脚都颇高。

    越是傲气的马,越是不屑于向人类屈从。两匹马都不是会弯曲膝盖让人方便上马的性子。

    姜晏乔戴着头冠,没法轻易低头。她微微垂下眼,将看不出神色的将军收入眼内。

    季将军穿着明甲半蹲着。在她面前哪怕蹲着,也依旧傲骨直立,又带着对她的纵容。

    像是猛虎低下头颅一般。

    她在宫里受宠。那些个太监侍卫也能像将军一样低下身子,为她这般。因为她是公主,是帝王掌心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

    季将军或许是和他们一样,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

    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性子一次次都不曾变化。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又一如既往在冷漠中展露着心性。

    如同巍峨山巅覆盖着皑皑白雪,偏生私藏着汩汩而出的温泉眼。

    只是这温泉不是为她姜晏乔而生。他孑然一人,领命执行任务,与公主有关,与她姜晏乔无关。他们之间这么多年唯一的交汇,便只有如今日复一日的新婚日。

    她的死亡之日。

    可笑。恨她死的人,是因她是公主。望她活的人,也因她是公主,且心思难测。

    她父皇母后以及兄长们和知潼,才算是窥见了公主头衔之下的她。

    将军一次次重来,哪怕窥见一眼头衔之下的她,下回也忘了。

    大抵是抓到了两种死法的杀手们,她稍稍放松了一些。

    姜晏乔没有踩到将军胳膊上。她跟着蹲下,和将军凑在一起“既然将军不乐意与我同骑。那将军身上的竹哨,给我吧。”

    季靖云不吭声不变动作,直视着姜晏乔。

    姜晏乔用手托起沉重的头,对着将军视线。如果这一次,是她唯一

    活下来的一次。她不希望只有自己记得的那一次,她得到过竹哨。

    她希望她和半日师傅之间有个凭证“将军,竹哨给我吧。”

    季靖云顿了顿,还是从身上取出竹哨,递给公主。

    乌拉藏在将军手中,显得格外小巧。掌心摊开,姜晏乔发现季将军手上除了老茧,还有无数细碎的伤痕。

    哪怕宫里干活再怎么粗劣的太监宫女,也没几个人会在如此年轻时拥有这样的手。

    姜晏乔从手中接过竹哨,莫名问了一声“边塞苦寒”

    她听说过,在旁人的字句中怜惜过,还第一次从一只手窥见过。

    季靖云没回答,似乎是认为这话不需要对她一个公主说。

    姜晏乔站起身来“将军,若我今日无碍,劳您去寻一副轻便的软甲。公主府里华贵之物多,偏生没有这个。”

    她将竹哨戴到脖子上,去爬红鬃马。

    她腿脚轻便,脚能轻易够到踩脚。可她头上冠太沉,以至于她一跃无法上马。

    知潼上前想要扶一把,而将军的动作更快。他起身几乎是拽了一把公主,直接将人送上马背。

    姜晏乔身子一轻,人已落到马上。刚红裙翻滚,人腾飞一般,像鸟脱离了牢笼,学会了飞。

    武将的飞檐走壁,想来是这种感觉。

    姜晏乔眼眸一亮“将军,以后我可以去寻你学武吗左右公主府和将军府近。”

    季靖云“我常年在军营中。”基本不回府。

    姜晏乔无法总去军营。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会扰了将士操练。

    她只说“总会回的。”

    她一个招式能写很久。那么久的时间里,他总会回的。她麻烦将军多了,以后便熟了。

    死多了,那些琴棋书画都变得无趣起来,那些身外之物多成了累赘。

    像头冠,与软甲一样沉重,生死之间却护不上自己一点。

    剑要学,轻功也能学。打不过就跑。

    “将军,我要是今日开始学轻功”她的话还没彻底说完,季将军已利落翻身上马,领头前去带路。

    季将军竟无视她,还和谭公公颔首示意。

    知潼见将军忽视公主,替姜晏乔挽尊“公主若是想学轻功,我可去问问哪位大人在京中有空闲,且轻功最好。”

    能当将军的人,擅的是统兵,而非武学。向将军学,未必最好。

    姜晏乔夹了马腹“知潼,你与谭公公去坐个轿,省得累了脚。”

    她来到将军身边,只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给将军颜面了。

    死了睡十二时辰,活着睡六个时辰。她现在半死之人,及时行乐怎么了

    “我和将军并排走。”姜晏乔安抚摸了摸马,“还从未这样见京城百姓。”

    季靖云终说出两个字“不妥。”

    “哪里不妥。”姜晏乔头上的簪子少了一根,头发都稍松了松。她手抬起扶了扶头冠

    ,笑起来,“驸马坐轿,我骑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以算不妥的”

    本想上前劝说的谭公公,诡异被说服了。

    谭公公脚步停下,笑着改口“殿下说得是。启程吧。”

    队列重新开始动起来。

    将军的意见已然不重要。

    驸马刺杀更恍若成小小不重要的事,被隐在这队伍最奢华的轿子中。

    姜晏乔骑在马上出宫,顺着侍卫开的道来到路上,才发现马上看到的景色,和轿子里浑然不同。

    她如骑马逛街一样,和周围人晃悠晃悠手,又带上了十八万个问题“这小推车一样的摊子,上面摆了好些碗,卖的是什么”

    摊子的挂布被收拢,小推车被挤在屋檐下。摊主看热闹,半点不在意自己生意做不成。

    他一听到自己被问到,兴高采烈吼着“殿下馄饨馄饨”

    姜晏乔恍然。这道上没有个桌椅,还能卖馄饨竟不是坐在家里吃的

    她又见了一个小摊子,瞧着差不多。但摊子上挂了一堆的竹筐,竹筐里全是瓜果。

    她“瓜果切开卖的么”

    有百姓闻言,忙大声解释“她卖的冰和糖水水果放上头吃说宫里娘娘都这么吃十文钱一碗”

    姜晏乔反应过来。宫里吃冰方便。母后和她都爱在天热的时候吃点。他们用的是专门的冰盒,上面覆些瓜果,增添些味道。

    竟然只要十文钱她在宫里都没怎么见过铜板。

    先前在轿子中,视野受限。有侍卫挡着,她哪能看得到没有侍卫高的摊位。

    现在不同,看见得更多了。

    姜晏乔想吃,又因被下毒多次,不太想进食。她和人约定“那我下回来尝尝。”

    这下好了,百姓沸腾起来,连连应答。

    说着说着,姜晏乔的马已靠近道边,笑盈盈恨不得混入百姓堆里去。

    季将军看不入眼,骑马过去将公主的红鬃马牵回来。

    红鬃马明明也是烈马,在将军手里听话得不行。

    姜晏乔扭头“将军怎么管起我来了。”

    话正说着,先前一次的月季从空中丢了过来。花落到姜晏乔和季将军之间,季靖云的刀险些抽开。

    姜晏乔猝不及防见花坠下,又见季将军敏锐要拔刀,蓦然笑出声。

    这样掷花不比花瓣落叶,没有一丁点美感。落到地上被马踩踏,被人碾压,很快会变更丑陋。

    可心意藏在其中,聪明人是能看见的。

    姜晏乔转回去“别丢。这是你的营生,我让人来买些。”

    如此一来,又是惹来一阵叫好。

    有御前谭公公在,已差人去买了花。

    花篮子整个被买下。检验查过后递到姜晏乔手边。姜晏乔取出了一朵盛开的花,又骑马挤到季将军身边。

    两马并骑,影骊和红鬃马互相喷气。

    姜晏乔知道季将军后退步练得不错。她将花戴向季将军耳上“这是公主的命令,戴着,季将军。”

    这朵她戴过。

    她如此笑着,靠近轻声说着“我信不过谭公公。回到府上,劳烦将军了。”

    自小到大,云嬷嬷要是想杀她,多的是机会和理由,没必要特意在今日。

    云嬷嬷必是领命。

    她在宫中多年,与宫中还多人关系匪浅。在宫中,能让云嬷嬷领命的人,可真不算多。

    “将军啊。”姜晏乔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本就可骄纵,要将军多担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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