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武司最不缺的就是地。
食堂后面偌大一片地，修满了小青瓦。
小青瓦排列整齐。
和食堂一般打穿，成了通铺。
通铺免费给禁卫暂居。
从七品都尉，有自己的单间。
同为从七品的副断事，自然也有。
单间约莫十丈见方，有一小卧室，外间主厅。
里外走了遍，沈青云比较满意。
“被褥换一下，基本就可以了。”
其他的沈青云不在乎，睡觉的家伙事儿他比较讲究。
摸摸椅子，发现无尘，他便坐了下来。
左手一抬，把一直揪着的器灵放在桌上，认真打量。
器灵气鼓鼓。
“唐前辈说器灵认我，所以不是别人丢至少不是乱丢，到底是哪位前辈看我如此顺眼”
一边思索，沈青云一边捏器灵。
器灵虚幻。
身为主人，他能感受到实体。
“手感真好，不会说话，但会生气，会嘟嘴，嘿”
沈青云觉得修仙界的东西，实在是稀奇。
研究一会儿，他取出小灵舟，把气鼓鼓的器灵揉了进去。
随后，就把灵舟搁桌上。
别说带回去。
引得皇宫一片四境出现后，他连揣身上的心思都没了。
“之前大人说，秦武四境少，却没说宫里四境少啊，哎，还是太年轻，容易轻信。”
伸了个懒腰，沈青云起身出门。
食堂炊烟袅袅。
离午饭尚早，他绕过食堂，朝小湖走去。
阔别近两月，湖里的锦鲤居然还认得沈老六。
瞅瞅四下无人，沈青云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一纸包。
打开纸包，是一颗颗的小豆豆。
他抓起一小把，哗啦啦撒落湖面。
“这次可是真家伙，修仙界的鱼都爱吃，两块灵石啊，大人喝茶都不敢这么喝，我对你们好吧”
没一条锦鲤去吃，全在吐泡泡。
沈青云“”
不远处。
霍休正陪着一中年男子打量沈青云。
中年男子面部僵硬，看不出情绪，仿佛天生如此。
“别人被暂押，一个個坐立不安，他倒来喂鱼，还说你小气。”
男子声线却很温柔，更具磁性，好像嘴里含着个法拉第。
霍休正色道“他说的大人，应该是吕判官。”
尉迟恭看了眼霍休，想起了被自己扔出去的苦丁茶。
“心思玲珑缜密，借锦鲤验证修仙界的鱼饵，难怪庞博对他赞不绝口。”
霍休咳了声，强调道“庞博是镇部指挥使。”
“现在还分二部”
“司职不同，自然要分。”
“啧，”尉迟恭咋了下舌，“那三位听了这话，得伤心一阵子。”
霍休一本正经道“通家之好，也不能见床就上嘛。”
尉迟恭
你这个比喻
我只能默默记下，用在它处了。
“五境灵舟就是他的”他终于说到正题。
霍休点点头，想了想确认道“捡的。”
“你信”
“他之前看了半块砖，说是古宝。”霍休唏嘘，“那地摊老板笑不活了。”
尉迟恭
“后来还真是。”
尉迟恭张张嘴，半晌才问道“谁捡起来器灵就认谁”
“我哪儿懂。”
“我也不懂，但有人懂。”
霍休皱眉道“殿下可能对他有些误会”
“此事殿下不会乱来。”尉迟恭眼中掠过一丝悸色，“这种大杀器不搞明白，陛下都睡不着。”
经宫里评估。
沈青云手里的五境灵舟，妥妥的大杀器。
火力全开之下，即使陛下出手，灵舟被破坏前，天谴城也将变成废墟。
“小沈都不敢揣身上了，是个懂事的孩子。”霍休再次开口。
提及这一点，尉迟恭微微颔首，给出了霍休最想知道的答案。
“至少还要三天，阵法威力才能提升至最大，届时就能鉴别，是否有修士大能寄身夺舍。”
霍休闻言，暗松口气，笑道“太保，我从修仙界带了些仙茗”
“不是仙苦丁吧”
“静心茶，殿下都爱喝。”
“那我得尝尝，待会儿进宫，也请陛下品鉴一番。”
“我就不用去了吧”
“陛下想看看你的伤，记得带上那只乌龟。”
沈青云盯着锦鲤，有些不开心。
“大的也就罢了，拇指大的小锦鲤也朝我吐泡泡，这玩意儿也讲究老带新”
叹气转身，沈青云最后瞥了眼锦鲤，迈步离去。
刚走三步，他急转身杀个回马枪，弯腰伸手，入水一抄
“哈哈”
一条尺来长的锦鲤被他抠住了腮，在空中打摆，水花四溅。
“连条鱼都喂不了，我还如何闯荡修仙界”
沈青云表情一凝，蹲下捻起三颗纸包里的小豆豆，丢进鱼嘴。
直到小豆豆滚进鱼肚，他手一甩，送锦鲤回家。
喂完鱼，他在禁武司逛了圈。
之前空着的大片地段，木料堆积如山。
工部官员拿着图纸和一群工头说着规划。
“第三部”
绕施工地溜达一圈，沈青云咂舌。
“比二部加起来都大，这排面了不得啊。”
不过想想也正常。
“第三部怕是很少会介入王朝内的事，主要还是对接修仙界。”
修仙界高级。
对接之地，自然也要高级点。
霍休在修仙界几次的借势而动，体现出秦武高层对修仙界的渴望。
这种渴望，不惜拿命相搏，如霍休那般。
沈青云琢磨了会儿，回了单间。
坐下没多久，有禁卫拎着包裹敲门。
“沈断事，这是贵府送来的东西。”
“谢了兄弟。”
沈青云嗅着熟悉的味道，打了个哈欠，刚把床铺好，敲门声再起。
这次人就多了。
吕不闲打头，其后柳高升杜奎拓跋两兄弟。
“麻衣兄呢”
“在食堂伺候他那头猪呢。”
柳高升一坐下，就开始撮牙花子。
“好在这猪不挑食，但食堂泔水也不够它那肚量啊。”
沈青云也颇为麻衣担心。
“麻衣门本就穷困，这还多了个大头，怕是”
“且不管他，”吕不闲正色道，“小沈说说，为何我等不能回家”
众人实在是坐不住了，凑一堆商量半天，也没商量个所以然出来。
吕不闲一拍自己的脑袋，就带人来找沈青云了。
沈青云笑道“权当放假嘛，律部能放假，那是开天辟地的大好事。”
“这倒是。”吕不闲下意识点头。
“这算哪门子放假，”因为屁股过于弹性，柳高升坐凳上，上半身一耸一耸的，腔调都带着颤儿，“和面壁思过也差不多了，又没犯错。”
吕不闲看着柳高升，感觉自己又戴上了玳瑁，全是重影，晕乎乎的。
“沈哥，你说我们要呆多久”杜奎问道。
“估计就几日的功夫，”沈青云疑惑道，“怎么，杜兄弟有事”
“他就是馋。”柳高升擅长揭老底，笑嘻嘻道，“被我说得直流口水。”
沈青云也开始咽口水。
“出去第一顿，非宝藏小店莫属，走，食堂先垫垫。”
到了食堂。
人黑压压一片，把莽山甲猪给围了起来。
“两日的泔水，这就没了”
“才三成饱。”
“真不够它造的。”
“禁武司养不起。”
“猪是这样，养肥宰了，啥都回来了。”
众人连忙拉住愤怒的麻衣，挥挥手驱散了看热闹的人。
麻衣眼含热泪，轻抚甲猪。
“修仙界的灵兽，到人间来吃泔水还吃不饱，是我麻衣无能。”
莽山甲猪拱了拱麻衣。
人猪情深，看得众人不是滋味。
“沈哥，要不介绍给宝藏小店，那里泔水多。”
沈青云下意识点头，忽而一惊，赶紧摇头。
“那里口味重，万一谁点份加辣的甜水面，又没吃完”
柳高升看向甲猪后门，仿佛看到了泉眼。
“麻衣兄，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青云脑子一转，有了主意。
麻衣一听，看向甲猪。
随后人猪不约而同点头，可行
麻衣连饭都不吃了，骑猪而去。
众人愣愣打量沈青云。
沈青云摸摸鼻子，大手一挥，杀进食堂。
“我请客”
“走吧，愣着作甚，”柳高升笑嘻嘻道，“今儿你们算是沾上我外祖父的光了，都多吃点儿，别给我兄弟俩省。”
修仙界啥都有。
就是没厨子。
或者说没请得起的厨子。
以前众人还嫌弃食堂味道一般。
今日菜一上桌，里面的肉、菜、汤汁跟学会瞬移了似的，可劲儿往嘴巴里钻。
“沈大人，一共八十两。”
沈青云摸摸肚皮，很满意地掏
“柳兄帮忙给一下，我的他们找不开。”
柳高升也不知是不是撑着了，翻着白眼掏银票。
一顿饭。
六个人。
吃八十两。
拓跋兄弟咂舌不已。
他们一顿百两的都吃过。
但那是酒席。
禁武司食堂是给管饱的，上的不仅都是硬菜，分量又多。
“别嫌多，”杜奎优雅地擦擦嘴，“搁那头猪身上，这顿至少八百两。”
众人闻言，唰唰看向沈青云。
沈青云脸色一变，连连摆头“养不起养不起。”
人一吃饱，郁气就被挤出了胸膛。
六小年轻挺着肚子，在禁武司内横行。
虽说在禁武司日子不长，拓跋兄弟也体会到了高人一等的集体感。
这种集体感，在宗门内根本体会不到。
“弟，咱哥俩这路绝对是走宽了。”
“那必须的，这次回来，铁定要升官。”
提到升官，柳高升屁股又翘了两分。
“沈哥沈哥，”柳高升把沈青云拉后几步，小声道，“你觉得我这次能升几品”
沈青云斜下一乜大人专属的翘臀，笃定伸出三指。
“至少上去三品，柳大人。”
“啊啊哈”柳高升又想傲然大笑，又想故作淡然，表情顿时失控，“呵呵呵，不至于，这怎么可以，也太儿戏了吧”
六人逛了圈儿，没找到拿着锦囊妙计跑路的麻衣。
正疑惑，就听不远处一座大殿后面，传出闷声。
六人赶紧跑过去。
“兄弟，坐好没”
“坐，坐好了。”
“那行，要开始不对，先把银子给我。”
“多，多少”
“半炷香五钱，兄弟给凑个整吧。”
“好，好，好”
刚跑来的六人，就见麻衣满意一笑，收回威胁的拳头，跃下甲猪，再一拍猪臀。
莽山甲猪四蹄一挺就站了起来，按照后上前下的方向起伏。
与此同时
“阿爹的阿爹叫爷爷，阿娘的阿娘叫奶奶”
麻衣声音沉闷，却又喊着缓慢的童谣，听上去像在念经超度，还是从业至少五十年的那种。
拓跋天听了两嗓子，听不下去了。
“沈哥，麻衣门会杀了你的。”
“这话说的，”柳高升翻翻白眼，“不是沈哥，人和猪都得饿死。”
杜奎摸摸下巴“等那人下来，我也去试试。”
“那人”吕不闲疑惑道，“一起那么久，你连赵霸天都不认识”
杜奎看了眼吕不闲，轻笑不做解释。
“毕竟，我也只知道你姓吕。”
为照顾同僚生意，沈青云也上去了一把。
下来时，他站得笔直，其下盘之稳，再次折服了拓跋兄弟。
“兄弟，明天继续”麻衣冲赵霸天喊道。
搁一旁弯腰呕吐的赵霸天，闻言撒腿就跑。
“麻衣兄，这门生意如何”
麻衣神采飞扬，盯着手里的七两银子，声音颤抖。
“莪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赚过如此多的银子”
柳高升叹息。
沈青云闻言，也不心虚了，笑道“等能出去了，往巷子里一钻一吆喝，那生意，数钱数到手抽筋啊，毕竟小孩子的钱最好赚。”
麻衣“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哈哈”
解决了心头之患，麻衣留在禁武司的念头就根深蒂固了。
毕竟他清楚且确定。
自己带着莽山甲猪回麻衣门的唯一后果
就是含着热泪吃掉它。
众人走的路。
就是麻衣赚钱的路。
大统领以下。
任谁看着四一二二的天赋阵容，都得敬畏三分。
一路行至演武场。
麻衣血赚未来的同僚二十八两。
吕不闲没有搀和众人和石锁之间的恩怨，跑回律部给麻衣办手续。
沈青云也不喜欢禁武司硕大的石锁，和众人打个招呼，回了单间。
“啧，怎么还在啊”
瞥了眼桌上一动不动的小灵舟，沈青云暗叹口气。
休息少顷，他就在厅内练起了七彩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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