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条黑黢黢、面貌五官都有些相似的汉子将老妇人与苏午围在中央,眼神关切地看着坐在小椅子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擦了擦泪水,将手心里紧攥着的那张字条,以及那块熔炼的类银物质递给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者,慢慢出声道“大哥,您看看这张纸条,还有这东西
这是从文娟、从文娟的骨灰里找来的猪子这孩子说他先前昏迷过去,是因为半夜间有个盖着白盖头的女鬼从文娟的骨灰盒里飘出来,一直掐他的脖子,想要他的命
孩子从前怕我担心,一直不肯说。他虽然一直没说,但弟妹我心里其实一直也犯滴咕,猪子这要不是撞了邪导致昏迷过去,怎么来个洋道士给他念几句经,他的病就好了
准是有邪祟在暗中作怪啊
今天他问起他娘亲从前的事儿,把女鬼掐他脖子的事情告诉了我,我才翻了翻文娟的骨灰,结果就看到了这张字条,还有这块像银子又不是银子的东西,她大伯,你看看这些东西,这是正常的东西吗
文娟当时死得惨,王焕那边请的郎中说她死于肺痨,尸体要不火化,说不定会把病传染给别人,未经我家同意,就把尸体烧了,只留了一堆骨灰就是文娟的骨灰,他们都不放过,要做这些手脚啊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他现在不仅要欺负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还想害死我的外孙儿
我没法子啦
只能请大哥、三弟、四弟、五弟你们过来,帮我这个老婆子一把,就当是帮你们故去的兄弟一把吧”
李家五兄弟中的最长者、姥姥称作大哥的白发老者神色严肃,接过姥姥递过来的字条与类银物什,他将那团熔炼物一握在手里,就皱起了眉头“这东西不对,确实不是银子。
这东西到我手里,就跟连在我身上的一块皮肉一样。
你们看看,是不是有和我一样的感觉”
说着话,李伯江将那块熔炼物递给了三弟李叔川,由其验看。
他听着姥姥的话,摊开那张纸团,看到了纸团上书写的生辰八字,一看到生辰八字上表明的年月日,他就皱起了眉头“这是文娟的生辰八字”
“是啊。”老妇人红着眼睛道。
“为何要把死者的生辰八字和她的骨灰放在一处,那块像是银子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件事里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王焕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其实心肠狠毒。
当时周围要修长生牌位的消息一传过来,他就天天往湾山那边跑,肯定是他把文娟的生辰八字交给了那群打生桩的石匠。”李伯江说着话,看向其余几个兄弟,问道,“你们认识那块像是银子的东西是什么吗”
几个男人都摇头。
李伯江目光看向苏午,神色温和了些许“不怕的。
你以后也是咱们老李家的人了,爷爷们肯定护你周全”
他从后辈手里拿回那块类银熔炼物,接着向老妇人说道“弟妹,你不必担心这件事,这事十之八九与王焕那小子有关联。他做了亏心事,一定得遭鬼敲门雄彪、雄罴”
被他喊到名字的一矮壮、一魁梧中年人连忙应声。
两人都壮硕如牛,但被大伯一喊到名字,还是满脸紧张严肃,一点也不敢怠慢。
他俩也是李家硕果仅存的壮年一辈儿人了。
“今天晚上,你俩就去敲王焕家的门儿把王焕那小子绑过来咱们要是白天去寻他,当面盘问他这件事,他一定不肯说出实情,趁着夜里给他绑过来,问清楚了再看要不要放他”李伯江作出了这般安排。
他话音未落,老妇人就连连摇头道“这不行,这不行
让雄彪他们俩去冒这险,万一王焕他回去以后向官府告发,雄彪他俩就完了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做”
听到姥姥的话,李伯江笑着摇了摇头,道“弟妹,你怕什么
他王焕今下娶了平度城里大财主大房妻送出来的陪房丫鬟,在周围十里八村也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越是觉得自己有面子的人物,越不愿叫人看出他头脸下的腌臜来。
他纵是去告官,到了堂上,我们只要说是猪子想他这个当爹的了,所以遣雄彪他俩去请他王焕过来,他又能说什么
这事说到底,最丧良心的就是他
他敢告发
我借他十个胆子”
李伯江这番话说得姥姥心服口服,她未再劝阻什么。
老者向雄彪、雄罴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便匆匆出门去了。
“黑虎,你今晚还留在这里吧,陪着你奶奶和猪子。
这边空房子也多,我让雄彪他屋里头的也过来住几天,晚上要是有甚么情况,人多也能有个照应。”李伯江将诸事安排地井井有条,最后摸了摸苏午的脑袋,笑道,“我看你现在病也好了,明天去看家谱吧”
“我明天就去。”苏午点头答应。
“好好好”李伯江见他答应下来,神色顿也高兴起来,连连点头。
几个老者与姥姥聊了会儿天,劝慰过她,待她情绪渐趋稳定以后,便又各自散去了。
不多时,李雄彪之妻李黑虎的母亲又到了家里来,陪着老妇人说话。
夜色渐深。
苏午听着身畔李黑虎均匀的呼吸声,倏忽睁开了双眼。
他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裳,随手拍了拍李黑虎的脸,将他拍醒。
李黑虎眼神茫然地看着床边穿戴整齐的苏午,下意识地问道“你去哪里啊”
“去青柳村看看你爹他们事办得怎么样了。”苏午回道。
“哦”李黑虎含混地应了一声,又转过身去,继续睡了起来。
苏午穿好鞋子,出声道“你不跟着去看看么
我觉得今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解决,王焕那边说不定藏着什么暗手,专门应对像是有人半夜来绑他的这种情况。
若他真留了甚么暗手的话,雄彪叔他们怕是会有麻烦。”
黑虎本来都要再次睡了过去,苏午的言语一阵一阵地传入他的耳朵里,却叫他的心神愈发清醒,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转回身向苏午说道“那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去”
说着话,李黑虎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背上弓箭,将羊大全、木刀木剑都放进背篓里,和苏午一起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从角落里翻出了院墙。
黑暗像是浓重的雾气一样,在村落各处铺散开来。
稀稀拉拉的几座屋院轮廓散落在这雾气里,有些野树枯木夹杂其间。
李黑虎自小随父亲上山打猎,胆气确也十足,今下明明是他第一次走夜路,他也一点都不害怕,有些兴奋地东张西望,指着侧前方拐入深巷中的一条小路道“从这里走到金柳村更快些”
“那我们就从这边走吧。”苏午点了点头,接着向李黑虎问道,“你昨夜从羊老头那里学了傩神问奏科,有没有能助人赶路,神行千里的傩神
请一位过来,助我们赶路。”
李黑虎未想到苏午会提这样要求,他犹豫了一下,小声与苏午说道“我昨夜才把咒语记熟,还没正式开始学那傩神问奏科呢
就算有能助我们赶路的傩神,也不会被我张口几句咒语就请来吧”
“那便只能用我的法子了。
像我们当下用双脚走过去,到了地方,黄花菜估计都凉了。”苏午道。
“嗯”李黑虎立刻点头,“就用你的法子”
他话音才落
苏午就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硕大的马铃铛。
一看那只马铃铛,李黑虎脸都绿了“非得摇这铃铛吗
你摇上几声,不得把你姥姥、把我娘亲都给摇醒”
“放心。
这铃铛声只你我、羊大全三人能够听到。
其余人都听不到的。”苏午回了两句,旋而一顿腕
叮铛铛铛铛
重而脆的铃铛声乍然响起。
马铃铛在苏午手中散作灰白光尘,一匹白得发光的骏马就从那阵光尘里奔了出来,静静地立在苏午身畔
苏午翻身上马,转身来将双眼冒光的李黑虎也拽上马,他道一声“坐稳了”
一夹马腹,骏马化作一道白色光影,一瞬间穿入了那道小路中,霎时失去影踪
同一时间。
李雄彪、李雄罴二人也摸到了王焕家的后墙根。
看着那青砖砌造、个人高的高墙,李雄罴忍不住骂了一声“狗日的王焕,他捡的破鞋家里得趁多少钱
竟能修得起这样排场的院子”
李雄彪观测着墙壁高度,闻言笑着道“那破鞋家里怕也没多少钱。
我觉得,王焕也不太可能是用她的钱修起的这屋子要么是那城里的大财主给他出的,这屋子说是王焕的,其实还是那大财主藏娇的金屋,要么就是大财主的正妻,给王焕收破鞋的一点补偿。”
“狗日的大财主”李雄罴又骂了一句。
两人选了处地势高的位置,利落地叠起人肉梯子,相互帮扶着翻过了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