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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6、王传贞,王守节(2/2)
    与众人分散过符咒,苏午自与他们道别。

    他目送众马帮成员驱马从仅剩一截断壁的石头庙后次第离开。

    石头庙真形本就只剩这一截断壁而已,先前困住众马帮成员的,只不过是尊嘉尤能之佛皮显化出的幻相,那般幻相,不仅保住了众马帮成员的性命,更隔绝了精莲以鲁母气息对苏午进行窥察。

    但是,此后厉诡鲁母气息再次显现,见得女娲牌坊又霎时消隐。

    苏午并不确定,彼时精莲是否发现了自身的存在。

    马队在暗原上连成长蛇阵,长蛇阵又渐渐聚拢盘卷了起来。

    收回看向远处马帮的目光,苏午冷不丁看向身侧半截石头墙遮挡住的阴暗角落里,笑眯眯地唤了一声“阿姐。”

    那阴暗角落里,霎时有水气氤氲。

    伦珠瘦小的身影缓步走出了那片氤氲水气,她脸色微有些泛白,一只手里攥着根钓竿,钓竿上垂下的鱼钩上,挂着一张惨白的人皮细看那人皮,便能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张人皮,而是一层质地极其柔软的、肖似人皮的泥壳皮囊。

    看到那层泥壳皮囊,苏午眼露讶然之色。

    他未有想到,在自己独对女娲牌坊的时候,阿姐悄然离去,此下竟钓回来王传贞的白土皮囊

    当下伦珠脸色微微发白,更让苏午意识到,她为钓得这张白土皮囊,亦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她要这张皮囊作什么

    “叫,阿姐。”伦珠背着那张白面粉袋子似的白土皮囊,面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看着苏午说道。

    苏午看着她面上的笑容,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他半蹲下来,低头看着伦珠,还是老老实实地叫了声“阿姐。”

    “阿弟听话。”伦珠认真地点了点头,解下钓钩上的白土皮囊,递给了苏午,“这个,给你。”

    苏午张了张口,未有说出话来。

    伦珠甜甜地笑着,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重复着道“阿弟听话,这个,给你,这个给你”

    寂暗高原,长河之畔。

    十余人的马队簇拥着一驾马车行进着。

    马队中不时传出人们的言语声。

    “那周博果然是忘恩负义之辈,东主待他恩重如山,夫人对他亦是礼遇有加,没想到他被苏妖人三言两语蛊惑之下,竟对咱们拔刀相向”

    “东主所托非人啊”

    “老刀子早就看出了周博这厮脑后生有反骨”

    “夫人,您莫要担心,我等誓死追随您左右,一定护送您到那昆仑海的源头,寻得七叶生死草的下落”

    当下这支马队中的十余人,赫然就是马帮东主的家丁私兵

    他们先前分明也目见了王传贞身上的种种怪谲变化,今下却依旧对王传贞大献殷勤,拥护有加,好似先前种种在他们这里,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们有这般心思,妾身感激不尽”马车中,传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王传贞的声音,早已不复先前那般沙哑怪异。

    听到她的言语声,十余个家丁私兵顿时如痴如醉。

    这十余人出了大问题。

    他们被王传贞裹挟进女娲牌坊之后,不知经历了甚么,此下竟全都洗脱了过往与王传贞怪谲变化有关的关键记忆,反而都视周博、苏午为仇敌

    马车中,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中,头戴斗篷,连双手都严严实实地套着黑布兜子的王传贞曼声细语“今下也走了大半个晚上了,周博他们断也追不上来了。

    秦管家,您寻个避风的地方,咱们也歇息歇息,吃些干粮罢。”

    “是,是

    多谢夫人体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被王传贞唤作秦管家的中年家丁,一脸与有荣焉之色,在马上躬身应声,随即吆喝起其余众家丁,“咱们快些走,到前面那些荒山里,便寻个避风角落。

    也点一堆火,煮些肉干来吃,烧点热水喝”

    众家丁私兵纷纷应声。

    十余人的队伍渐行渐远,深入了前方暗蓝天幕倾盖下的荒山中。

    他们寻得一处避风的半坡,在坡下扎下营来,点了一堆火,架上锅,烧着水,又把一块块肉干串在木枝上,在火上炙烤。

    待到水也烧得差不多了,肉干也烤得滋滋冒油,秦管家冲一青年人招了招手,将一串肉干、一铁壶温热水递给走过来的青年,同青年说道“孙六子,你把这些食水给夫人送去,放到车帘子里就行,眼睛别乱瞟”

    “嗨秦大爷,您放心就好”

    孙六子拍胸脯作了保证。

    他端着木盘里的肉干,另一只手提着铁壶,迈步走到了队伍里唯一的那驾马车旁。

    掀开车帘,孙六子果然没有眼睛乱瞟,低头看着马车的地板,将食水放到了车帘后,低声说道“夫人,您也累了大半夜了,用些吃食吧。”

    “谢谢你,小郎君。”

    轻轻的声音响在孙六子耳畔。

    像是一缕缕细发在他耳畔、脖颈处搔来搔去。

    他的心也跟着发痒起来,嗅着鼻翼间那阵幽微却深刻的香气,孙六子微微抬起眸子,看到了一双藕荷色鸳鸯绣鞋包裹的小脚儿,他的视线顺着那双小脚儿往上延伸如花似玉的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车厢里,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轻轻唤他“郎君,郎君”

    孙六子的心尖尖都打颤起来

    伴着那阵若隐若现的呼唤声,他似看到女子一身衣裳都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在那近乎透明的衣裳下,窈窕身形若隐若现。

    孙六子喉结滚动,早将秦管家的警告抛之脑后,他双手按着马车的地板,像是一条狗一样爬进了车厢里,爬到了自家东主夫人的裙摆下

    王传贞头戴斗篷、身穿黑衣、手上包着黑布兜子、脚上踩着黑色鞋子,看着孙六子抱着一具黄土塑造的观音像耸动着身体,孙六子浑身扑簌簌抖落灰黑的灰尽,其身形在这一瞬间变得干瘪萎缩。

    黄土观音像而将孙六子的身躯完全包裹。

    与先前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同的孙六子从马车车厢里走出来,神清气爽地走到那偷偷窥瞧着车厢动静的一众家丁私兵中。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皆默契地未提孙六子钻进夫人车厢里的行为。

    车厢里。

    王传贞又换了副模样。

    她浑身被赤红泥壳包裹着,将地上散落的一层灰尽,均匀地涂抹在自己身上,那些只是从孙六子这样普通人身上抖落的灰尽,覆盖在她身上,却渐渐弥生出一层黄土的泥壳。

    但是,那层灰尽数量终究太少,以至于王传贞仅能以这一层灰尽覆盖住自己的双臂。

    “劫灰太少了”她低声自语。

    赤红的面孔上忽然绽开一个妩媚娇艳的笑容“却也没有关系,外面还有那么多劫材,等着为我供应劫灰”

    “郎君呀郎君,下次再见面时,看你还能不能认得出我”

    王传贞低笑着。

    在她身后,那猩红色的泥壳上,渐渐浮现出一张阔大的面孔,那张阔面上,又渐渐显露出粗眉大眼、厚鼻厚唇的五官王传贞背后,竟生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男人脸上,满是痛苦表情。

    他张开嘴唇,发出一阵阵呓语声“夫人,夫人金丹给我,金丹给我

    你怎能如此如此狠毒

    你竟独吞了金丹,全然不顾为夫全然不顾我的死活

    我们夫妻十余载,你竟能如此狠毒”

    王传贞听得背后那张阔面上传来的阵阵呓语声,她面上笑意倏忽收尽,脑袋跟着转过了一百八十度,一双眼睛与自己背上的阔面对视着,面上忽又有了笑意“金丹已经被我吃了呀,相公

    莫非你当时未有看到

    我在你眼前,将那颗金丹吞下肚了呀”

    “毒妇毒妇

    你这毒妇,啊我恨不能生啖你肉”男人的面色瞬时变得狰狞起来

    王传贞依旧笑着“我的肉随处皆是,我可令你的下人随意从地上挖些泥土过来,相公,你可要吃些”

    男人的神色又瞬间变得充满哀求“夫人,夫人,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们夫妻十余年,你忍心见我如此,忍心见死不救”

    王传贞看着男人不断变化的神色,眼中却倏忽淌下两行泪水。

    她左边脸颊上覆盖的赤红泥壳如水般泛起了涟漪。

    涟漪中,竟又生出一张与她别无二致的面孔。

    那面孔张开眼睛,死死盯着男人,眼睛赤红,血泪从眼角淌下“相公,我的好相公,你可曾顾及过我的死活在那牌坊里,你将我留在泥河中,自己驾叶子船脱离之时,可曾想过回头拉我一把”

    “我想过的,我想过的”男人连忙道,“我当时不是回头了吗”

    “是啊,我的好相公,他是回头了

    他回过头来,让我将金丹交给他。

    我依言做了,他又转身走了”那面孔面上浮现一抹笑意,笑意越来越扩大,夜枭似的笑声盘旋在车厢里,“天可怜见,天可怜见船沉了啊,船沉了,泥河里的泥人却在我脚下搭成桥,却把你手里的金丹夺过来,又送到了我手上

    夫君,这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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