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旨大师公一声令下,立于楼船道场顶层之上的众多黑角山菁英毛巫,纷纷掐动印决,口中诵念法咒。
低诵法咒之声,如海潮纷纷而起,
诵持法咒声音之外,
厉诡语言萦绕低回
耸立于楼船道场中央处的十八丈法坛伸张丛丛须发,遍覆整个楼船道场,与众多毛巫黑袍下的须发勾连缠绕,不断发散
漆黑的须发淹没了整座楼船,
整座楼船腾空而起,犹如巨鲸一般,摆动百道惨白人手,在虚空中摆荡,脱离众多宗派法脉汇集起的舟船大群,欲往真闾山飞腾而去
然而,
在黑角山楼船腾空而起的同时间,
舟船大群之中,
一叶乌篷船破开江面,划出白浪,从一座座大舟小船侧畔摆荡而过,于眨眼间脱离了千舟侧畔,先于黑角山舟船一步,接近了真闾山
乌篷船内,
闾山七子在鼎灵师叔一声令下,奋力划动船桨,无暇做他想。
鼎灵坐在船头,仰头看着那散发诡异大道纹韵的苍白高山,在万众瞩目之下越众而出此般行为让她心跳如擂鼓,但她先前接到了师兄传来的消息,
师兄让她这般做的,
她就这般做了
小舟如离弦之箭般,划破了短暂寂静的江面
暴露于所有法脉头头脑脑的视野之中。
寂静的江面上,诸多呼喝之声刹那响起,再令江面翻沸起百千丈的狂涛怒波
“这是哪个法脉的弟子,竟然目中无人,敢在我等之先踏足真闾山”
“不知死,真是不知死”
“把他们拦下来
打翻他们的舟船,莫要叫他们活着上了山”
一时人声鼎沸
诸宗法脉头头脑脑愤怒叫号,议论纷纷,但偏偏在此时无有一人敢于出手谁都难确定,自己一旦出手,会不会被其他法脉认为是自家冒头争先,转而将矛头齐齐对准自家,借助这个机会,清理掉自家法脉,令这场长生宴席上再少一个入席抢夺道果的名额
所有法脉头头脑脑们,皆在愤怒叫号之余,将目光投向了侧畔无数虺神须发缭绕,升腾至半空之中的巨舟楼船之上。
那是黑角山的楼船道场
丛丛乌黑毛发绞缠盘绕间,一杆杆漆黑旗幡随风猎猎
金旨大师公被丛丛毛发缠绕着,从楼船撞角处显出一张狰狞人面,眉心镶嵌金旨,它一双惨绿眼睛扫过那立失般临近真闾山的乌篷船,狰狞人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它未有开口吩咐手下诸弟子甚么,
整座毛发缠绕的楼船,骤然奔腾而起,携裹滚滚气流,呼啸穿过云空
直挺挺地碾向那临近真闾山的乌篷船
楼船遍覆漆黑长发,从后方覆压上乌篷船,遮住了乌篷船的全部形影犹如摩云金翅大鹏从高空俯冲而下,捕杀鸡圈里的一只小鸡
巨舟遮天蔽日
苍白巨山巍巍不动
半月悬在天穹中,洒下冷冷光辉,
为苍白巨山在江面上倒映出一层阴影那阴影无声息地淹没了如摩云金翅大鹏一般的楼船,一条赤红手臂从蜿蜒盘绕苍白巨山的岩浆脉络某处延伸而出,裹挟赤红大道纹韵,倏忽间抓住了摩云金翅大鹏,犹如抓住一只鸡仔。
赤红手臂上流淌的滚滚大道纹韵,倾覆入楼船当中,
将楼船遍覆的漆黑须发尽数点燃
黑角山毛巫在赤红大道纹韵海洋之中,化作一道道火人,在烈火焚烧中灰飞烟灭
只是须臾时间,
在闽地作威作福千百年的黑角山,
从此化为乌有
群聚于真闾山周围的无数舟船之中,霎时一片寂静,再无一人发出声音
苍白巨山峰顶,
一道旗幡倏忽立起。
那道旗幡相对于巍峨高耸的巨山而言,显得毫不起眼。
但它耸立在巨山之上,却给人以万分悚然的感觉
旗幡在峰顶迎风猎猎,
焚成巨大火炬的黑角山楼船道场,映亮了那旗幡之上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字迹闾山大真人
旗幡之下,
两个身着道袍的身影并排而立。
他们站得太高,山下舟船大群中诸宗派法脉的头头脑脑们,俱难看清两个道士的面容,皆只能听到一个平静男声,如水般遍流入众人心底“我欲在今时收拢闾山符箓,重立闾山道统。
南北闾山并于一脉,共尊闾山大真人
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平静如水的声音,却在诸宗派法脉之中掀起了万丈狂澜
诸宗派法脉尽将目光集聚在那被赤红手臂攥住,在半空中化作巨大火炬,不时飘坠腥烟、洒落火团的黑角山楼船
满场寂静
被诸法脉共推为南闾第一宗派的黑角山,
就这样在一道赤红手臂攥握下,焚成了灰尽
黑角山道统,从此绝迹
而那般熊熊火光,蒸发了苍白真闾山四周萦绕的水汽,亦叫众人更加得以看清真闾山上,还盘绕有数不清的一条条赤红手臂
诸宗派法脉头头脑脑心胆俱颤
对所谓长生宴、所谓攀登真闾山,竞得一席位再没有了任何想法。
江风横过,群舟晃动涟漪。
一片静寂之中,
有楼船悄然转向。
随着第一座楼船转向与真闾山截然不同的方向,便有第二座、第三座无数舟船纷纷调转方向,破开江面,朝着与真闾山相逆的方向行驶
然而,
那从真闾山上传下来的平静男声,却不准备就这般放他们离开。
那男声又再次响起了“诸位道友稍待值此南北闾山合一统,闾山法教奠根基之际,贫道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闾山法教新立,为保本教绵延万代,长盛不衰。
不如请诸宗法脉坛主、与坛主同辈、坛主往下两辈弟子尽皆留在真闾山上,以示诸宗法脉友好睦邻之意,各位道友以为如何”
男声传入各宗法脉头头脑脑耳中。
江面上的巨舟楼船转向地速度更快,划开江面,撞翻前头的小舟,不管不顾地往远方行去
地藏庙楼船道场中,
大愿王和尚智本脸色铁青,
周围几个与他同是智字辈的大和尚也是神色凝重。
而智字辈往下两辈弟子,已然都人心惶惶,低声议论起来。
“那人说话是何用意,缘何要我等小僧侣也留在真闾山上”
“蠢货
他用意如此清楚,你竟还猜不透”
“分明是欲以我等为质,保他闾山法教数百年无忧”
“若将坛主一辈、坛主往下两辈都带去做人质,那咱们地藏庙岂不只剩一些新入门的小和尚这与黑角山被夷灭道统又有何差异”
“嘶”
众僧议论纷纷。
智本神色变幻了几下,忽然冷笑道“此人好大的口气
竟想将闽地各宗法脉肱骨栋梁一网打尽,尽收罗于真闾山上,为他作人质他那闾山法教,可吃得下咱们闽地各宗所有法脉菁英
我看他是痴心妄想”
似智本此般言论,频频出现在各宗法脉坛主、洞主口中,山上那闾山道人实力再如何强横,难道还能颠倒乾坤,翻了闽地的天不成
想将所有法脉一网打尽,
对方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诸宗法脉头头脑脑们满腔愤满,但又忌惮于闾山道士调动血红手臂,一把灭绝了整个黑角山道统的手段,只能憋闷着,对那平静男声不作丝毫回应,催逼弟子加快驾驭楼船,脱离此间
然而,
那男声却是不依不饶“诸位道友不作任何回应,一意脱离此地。
看来是不把贫道的话放在眼里,
不同意贫道所提出的方案。
既然如此,
那就莫怪贫道做事太绝了”
男声瞬息间消寂了下去。
黑庵坛本尊佛空云、地藏王庙大愿王和尚智本、傀脉痋脉并两座道门道坛坛主,虽然表面上未有任何表示,其实暗下里一个个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消寂下去的男声,在众多舟船都将脱离这片水域之时,
忽然在诸宗法脉中人耳畔响起“元始大真,五雷高尊。太华皓映,洞郎八门。五老告命,无幽不闻。
上御九天,中制酆山,下镇河海。
十二永源,八威神映,灵策玉文。
”
男声诵持符咒之声,在诸宗法脉中人耳畔徐徐响起。
本尊佛空云看向身畔对道门符箓颇有了解的空性,不必他问话,空性愣了愣,就向空云禀告道“这是集神咒贯彻诸谱系庙中神灵,集告群神,祷告神谱以用。
非是杀伐符咒。”
“他诵持集神咒作甚”空云暗暗皱眉。
傀脉坛主、痋脉坛主皆扭头看向灵济道坛、忠义道坛两座道门道坛主。
两个道门坛主眼神交流一番,
忠义道坛主向土教两脉坛主躬身回道“此是集神咒,用以祷告群神,上达天听之用,一般在某地作法,若事难成,诵过安土地神咒以后,会再诵一道集神咒。
以求群神庇护此事能成之意”
“看来他果然是黔驴技穷了此下竟请甚么神灵来庇护己身,保佑自身此事能成若神灵有用,我等还修什么法门”傀脉坛主闻言嗤笑起来。
两道门道坛主亦陪着笑。
便在此时,
那平静男声诵完了集神咒。
真闾山上。
大真人旗幡之下,
赤龙真人看向一旁的俊道人,眼神有些迷惑“此时诵集神咒作甚”
“自然是请群神做个见证。”
苏午向赤龙真人微微一笑。
转而道“太上敕下,天师令行。师若负我,日月无睛。我若负师,雷霆灭形
与师立誓,善救群生。
天神地祇,人鬼咸听。
吾奉师敕,纠察邪精
上呈闽地众生,闽地诸法脉一应
业力绕身者亡其神形
业力纠缠者灭其性灵
业力沾染者拔去诸般法门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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