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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暗天穹上,
一道透明的、漫溢白惨惨天光的裂痕,从凤山山顶笔直而下,几个呼吸就临近了鼎灵的头顶。
伴随着那流转白惨惨天光裂痕的临近,
有凛冽诡韵如大潮般倾轧到了鼎灵的法坛前。
一道黑漆漆的、高逾三十丈的人形身影浑身散发着海潮汪洋般的诡韵,从鼎灵视线尽头的山路上出现,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这道黑暗人形的胸口处,镶嵌着一颗紫红的心脏,那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让人神思断续,念头运转都渐变得不连贯
它的左手十指张开,被黑暗包裹的左手手骨若隐若现。
黑暗人形厉诡张着双眸,分别流转大道纹韵、密藏域本源力量的双眼看向天威道坛山门牌坊后脸色发白、脸上生出一双双横眼的鼎灵,眼中没有丝毫情绪。
嗡
那白惨惨的天光投照在了法坛上,也将法坛后的鼎灵,以及身处于五通神庙系中的旺财、五通神都包容进去,在白惨惨天光下,所有生灵都会生出寿元加速流逝,自身定格在原地,如一棵树般迅速失去生命,迅速枯萎的恐怖感觉
鼎灵没有想到,依着苏午的办法将他召回最终竟找来了这样恐怖的一个厉诡
对方还未临近法坛,但伴随对方而来的白惨惨天光、凛冽诡韵,已经令这场仪轨即将进行不下去
法坛上,
一件件被鬼匠缝线缠绕起来的遗物上,残存的亡者意识都如狂风中的烛火般,瞬间熄灭了
众多亡者残缺意识就此消无,
不再对苏午发出呼唤,
那高大的黑暗人形的双眼不再时睁时闭,
它一步迈过,临近了山脚下的山门牌坊
鼎灵手腕上缠绕的一根根鬼匠缝线彼端,不再有残缺亡者意识跟从她,一同向苏午发出呼唤,她仰头看了一眼那临近的黑暗人形,在白惨惨天光即将夺去自身全部的生命力,自身就此凋亡之时,她忽然闭上了眼睛,用力以剑指抵着眉心“六月十五午时三刻生辰,姓苏名午道名鼎阳号烛霄子者
性魂归来,肉壳归来,因果归来”
“鼎阳师兄,回来”
“回来”
强烈的执念沿着鼎灵手腕上的一根根鬼匠缝线,顺延至那一件件早已经没有亡者意识寄托的遗物上,将遗物上以苏午鲜血调和朱砂写就的符咒都统统点燃
光火跳动中,
更大的力量汇成一股,悉数传递到庙系中的五通神念头里
五通神居于庙系之中,却也未能料到,在那白惨惨天光映照下,自身的生命亦在跟着加速流失他本就因为一道怨神帖而被逼到了绝境,此下被白惨惨天光一照,更是处在了生死关头,被鼎灵调集起来的莫大愿力一冲自身念头筑起的堤防瞬间就被冲垮,当场决堤
它那张凹陷下去的脸盘上,
一个个苍白孔洞里,五通神积蓄的最后一部分愿力在那些孔洞中,汇集成了愿力婴孩,一齐向身形颤抖着、时而止步、时而迈步向前的黑暗人形厉诡发出了呼唤“六月十五午时三刻生辰,姓苏名午道名鼎阳号烛霄子者
性魂归来,肉壳归来,因果归来”
“归来”
那道漆黑的人形周身,黑暗如丝绸般从它身上剥离而来,流转到了四下
被撕扯出一道狭长透明裂缝的天穹,借着这不断散失的黑暗,将自身补充完整
白惨惨天光剥夺去的生命力,亦滚滚归向了鼎灵、五通神、旺财
鼎灵与旺财渐次恢复
而五通神的念头完全被鼎灵主使,此下竟还在燃烧自己,向苏午不断发出呼唤
层层黑暗,尽数剥落去。
山阶上,
脸色惨白的苏午仰面而倒。
闽江江水翻腾,向前奔流去。
江岸边的树林中,隐着一座荒弃的野庙。
不大的庙宇中,原本露出几个破窟窿的墙壁与屋顶,尽已被重新覆盖上茅草与泥土,修葺成了北闾山群道的临时落脚点。
几个女冠将两扇用木板横着钉在一起,才不至于散成碎块的门板移到门边。
外头渐明的天光就投射进了庙宇内。
北闾山群道在庙门外打了水来,洗漱一番后,就都排列好了,一板一眼地将师父教授的功夫拳法演练过数遍。
他们将将把拳法练过三遍的时候,
庙门内,身材瘦弱的鼎灵就扶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了庙门。
那人面目俊朗,只是脸色尤有几分苍白,他微微用力试图脱离鼎灵的搀扶,不料鼎灵扶着他反而越发用力“师兄身子还没好爽利,这时候却是不好逞强的。”
“虽然还未痊愈,我自己走路却已经无碍了。”苏午有些无奈地向鼎灵说道。
鼎灵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几级台阶,一边扶着他往下走,一边道“慢些走,对。”
待到下了台阶以后,她才仰头看向苏午“师兄自觉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当下可能挣开我的手若能挣开,我便信师兄已经痊愈,可以任凭独立行走各处,自不会干涉分毫。”
苏午张了张嘴,当时化为厉诡,再归返人身后,他自身就元气大伤。
至今已经修整了日,
即便有密藏域的草药补充,今时自身仍是元气亏空,气力却是连鼎灵这样的女冠都比不得了。
他未再与鼎灵争辩什么,由着鼎灵搀扶自己,坐在了庙门台阶下的一张破椅子上。
开始指导弟子们接下来的功课。
即原始雷祖北阴宝诰、玄天宝诰的修持。
如今他自身元气大伤,意也受伤颇重,一时之间,自身却也无法修行符箓道法,每日持诵北阴圣母宝诰,亦只能在嘴上过过干瘾,万不敢引动宝诰,勾摄雷霆,实修宝诰。
五雷邪法转为五雷正法的进度,只能就此停滞。
神头鬼脸这道咒印,可以令他自身化为厉诡,之后为他举行某种仪轨,亦是能使得他归返人身,将他召回,但此中隐患颇多,这次他归返人身就差点出了岔子,差点把为自己举行仪轨的鼎灵都给杀掉而在这个过程里,他自身没有丝毫意识
并且,
虽然他在之后终究还是成功归返人身,但化为厉诡,亦对自身消耗颇大,令自身元气大伤,近乎于受到了一次中程度的创伤
这道咒印终究副作用太大,苏午回想当时假若自己杀掉鼎灵这个唯一能为自己举行仪轨的人,那自己下场又会如何
只怕会在厉诡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从此只能变作一个无意识的、依照杀人规律杀戮群生的恶诡,再没有归返人身的可能
苏午由此暗下心念“神头鬼脸唯有在自己被逼到绝境、无解之局,且身边有可靠人选为自己举行仪轨之时,方才能够使用,否则能不运用这道咒印,就不运用这道咒印”
当然,
此次死中求活,亦终于完全压制住了怨神。
曾经化为厉诡的持锁链地藏王塑像,今时被一双从塑像脑后生出的漆黑枯瘦手掌遮住了全脸。
杀生石中蕴生出的厉诡,就此陷入彻底的沉寂。
那双漆黑枯瘦手掌,是鉴真为这座凋像做的最大保险,它能保证怨神纵然集齐所有拼图,其自身仍旧无法完整,仍旧是残缺,无法酿出更大的灾祸。
当苏午令怨神陷入沉寂后,
那双手掌就遮蔽住了整张怨神的面孔,断绝了它再次复苏的可能。
饶是如此,
鉴真的手段仍旧让苏午心惊不已。
在他离开东流岛时,鉴真已经近乎于死了,但他仍旧能在已死的状态下,算出苏午会在数百年后出现在闽地,隔着时间与地理的跨度,为苏午捎来一句话,让苏午不得不出手解决他留下的因果
这个僧人一心为达成磨灭鬼佛、关押鬼佛的目标,
众生的死活已经不在其眼中。
他的生死,皆系在鬼佛之上。
他都已经将自身修炼到一个匪夷所思、至今苏午都无法揣度的地步去了那鬼佛又是个什么层次的厉诡
须知,玉藻前都只是鬼佛杀人规律下的副产物
苏午心念频动,引导着众弟子持诵过两大宝诰,做完早课以后,诸弟子聚拢到了他周围,他向显正、显一问道“薪炭烧造得如何了”
“近日气候较为暖和,天气干燥,薪炭已经积累了有上百斤了。”
“多积累些,锻造兵器说不定会出甚么以外,多积累些薪炭,以免到时候捉襟见肘。”苏午点了点头,嘱咐了自己门下年纪最大的两个弟子几句。
二人点头答应。
他又看向长相普通的显纯。
不用他问话,显纯就朝他稽首行礼道“弟子寻了几个匠人,和他们约定好了,明日就在咱们这周围动工,打造几个烧铁的土炉。
因为炉子修筑在隐蔽处,官府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注意到咱们这边的。
他们忙着剿乱平逆,纵然注意到了,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人手来干涉咱们。”
“嗯。”苏午应了一声,接着道,“距离这四月十四,也就只剩下十天左右的时间了,四月十四,真闾山现。
本地那些法脉有甚么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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