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百姓们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已经有人走上了台阶,凑近门缝去听门里面的动静可惜门内的天威道坛一众人早就防备着门外有人偷听,进门后就往门缝上贴了道符,隔绝了声音外传。
那人趴在门缝前甚么也没听到,转身正应付着其他村民的问询,
这时,只听哐地一声,
两扇门被人从里头拉开。
站在台阶上的那人被吓了一跳,差点没跌入拉开门的高壮师公怀里。
高壮师公一把将台阶上的那人推开,接着侧过身,将天蜈先生迎了出来。
天蜈先生一出现在门口,所有的村民便都冲着他叫嚷。
有的喊道“道长,庙里有什么可看出来了”
“都快中午了,这事还能不能解决啊”
“老庙祝是怎么死的”
天蜈先生并不理会村民们的问话,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梭巡,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赤龙真人、玄蛇子领着一众道人,站在人群角落里。
“我正要借这正午阳气,开坛作法,请江上龙神问话,解决周围九村孕妇走失,跌入闽江之事
这老庙祝的死因,贫道也有了眉目”天蜈先生振声道,“老庙祝胸口无有刀刺斧砍之痕迹,他不是被凶徒歹人所杀的
他是被龙抓了的”
“被龙抓了”
“龙”
“难道是江龙王吗”
百姓们一时哗然。
赤龙真人眯着眼睛,当下未有言语。
见那对道人师徒不曾说话反驳,天蜈先生胆气壮了几句,点头道“正是
该是他前夜发现了那一伙妓女被江龙王吞吃之事,便想向五通神奏报,请神灵相助无奈江龙王早有准备,提前将他灭了口
摘了他的心脏来吞吃”
底下群众顿时惊疑不定,觉得天蜈先生说得好似有些道理。
“这厮必然是解决不了此事。
当下看来,是要滥竽充数了”赤龙真人看着台阶上侃侃而谈的天蜈先生,嗤笑道,“江龙王杀人灭口,五通神救人不及哪里有这般如人一般有思维的神
某还从未见过”
大胡子老道转头看了苏午一眼,又道“现下也不忙拆穿他。
他不是还要开坛作法,请江龙王问话,解决孕妇走失之事吗某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北闾山众道不多言语,便见到庙门口的天蜈先生三言两语湖弄住众村民以后,就领着十余个红头师公出了庙殿,沿着人群自发为他们开出的道,直往河堤上走去。
这一次,十余个红头师公将那个生具天眼的女师公簇拥在中间,
裹挟着她往前走,
隐约有挟持、看管她的意思。
苏午对此看得分明,倒也并未在意太多。
多半是这伙人团队内部里起了分歧,与北闾山一众人却是毫无关系。
天威道坛的师公们终于来解决事情,立时将周围十里八村的大多数村民都吸引了过来,万千人浩浩荡荡地裹挟了天威道坛十余个师公,沿着河堤往前走了五七里,从一个河坡往下去,
站在河坡上,往下看去,立时就能看到江水徐徐而动,浪花偶尔翻腾的闽江口。
沙溪河自此处汇入闽江
江风铺面,微带寒意。
天蜈先生带着十几个弟子立在江边,召唤来几位村老里正,与他们交涉一番,村老里正就令青壮们搬来桌椅板凳、三牲祭品、香火纸钱等物。
个红头师公开始整理桌椅板凳,设立法坛。
但见那高壮师公将一张八仙桌稳稳立在江边,长臂师公扛着一只条凳跳上八仙桌,将条凳竖立起来,随后又有其他师公再搬来八仙桌,以桌面抵着条凳,形成第二层法坛。
如此循环往复,足足五层法坛就这样以八仙桌叠条凳,条凳抵八仙桌的方式竖立了起来
每一层法坛之上,都摆着瓷碗,瓷碗里放一把沙子,插着三炷香。
高高的法坛立了起来。
这般杂耍似的、极具观赏性的立法坛仪范,吸引了周遭百姓们的注意力,直至法坛摆好,个红头师公交替着从坛上跳下来的时候,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
几个红头师公也下巴微抬,自觉很涨脸面。
“开坛”
法坛前的天蜈先生面色严肃,将一柄铁剑、一柄桃木剑交叉着背在身后,腰间悬了一个钱袋、一个葫芦,双手捧着一炷香,同众弟子们沉声喝道。
众师公跟着齐声高喝“开坛”
十余个师公立在天蜈先生身前,站成了两排。
天蜈先生捧着那炷香,双脚扣地,勐一发力,身形就拔地而起,双脚踩在两个师公的肩膀上,那两个师公各出一只手扶着他的脚踝,同时身形摆荡周围其他的师公搬动起这两个师公的双脚,将顶着天蜈先生的两师公搬了起来
就这样,天蜈先生站在两弟子肩膀上后,便一动不动,直接升上了最高的法坛,
立于八仙桌上
八仙桌上,
早就设了条桉,摆好三牲。
列了对烛。
天蜈先生将那一炷香往香炉里一插,转而又捻起一炷香来,在对烛上点燃,他从袖筒里抖出一个稻草人,使之立在桌上,将那炷香点燃了,插在稻草人头顶
口中不忘念念有词“臣天威坛道鸣,摄受三品上清三洞经箓,领北极驱邪院知事宝箓,今在沙溪河口开坛作法
我受正箓,名登天曹,四时之风,应从吾驾。
我道风停”
天蜈先生话音落地,四周江风奔腾,吹得对炉燃起的火苗摇曳不定,鸟鸟香烟被风卷动,不知飘散去了何处。
风不停。
金袍老道眼皮都不抬一下,从口袋里抖出一枚愿力钱。
搁在桌上。
依附在那周围有一道道压痕的铜钱上的愿力顷刻消散去,四下涌动的江风顿时停歇。
烛光微动,香烟鸟鸟。
“定风献祀都定不住还要愿力金钱来开道,修行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赤龙真人远观坛上情形,摇头失笑。
他看着金袍老道将鼓囊囊的一包愿力金钱搁在条桉上,一时又有些羡慕,便与苏午说道“待会儿他若作法不成,湖弄百姓,你我当面揭穿了他,先扣下他那一包愿力金钱再说
愿力金钱对某这般到处云游的道士而言,从来都极其稀少,难以获得。
天威道坛背靠民心,却玩弄民心,仍旧有这般不菲的家当这些东西,给了他们真是可惜了
得了这包愿力金钱,某也炼两柄金钱剑来玩一玩。”
赤龙真人又看了苏午一眼,接着道“分你一柄。”
“好。”
苏午欣然答允“我观他们腰佩宝剑,都是制式刀剑,他们暗中肯定与一两家铁匠铺有关联,届时若上了天威道坛,我借他们铁匠铺一用,
给我们北闾山众道打几柄合用的兵器。
现下你的徒孙们都还只是拿棍棒防身,真遇着歹人,棍棒却不起作用。”
“甚好,甚好。”赤龙真人连连点头。
师徒俩在底下一番勾兑。
长臂师公与高壮师公则在此时站在了那女师公的左右,一人架住她的一条手臂,而后也如天蜈先生那般,由众师公托举着,上了法坛。
女师公被挟持在法坛前,坐在了一个小圆凳上。
两个师公拿出符带,将她绑缚起来,固定在圆凳上。
天蜈先生冷冷看着女师公,口中则道“此时再后悔也是无用了,鼎灵,你有甚么遗言当下说出,为师可以满足你”
女师公神色平静,摇了摇头“还是师父好好安排自己的后事吧。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你看来是真该死。”天蜈先生嗤笑一声,未因鼎灵此时的忤逆之言再动怒,在他眼里,对方已是个马上就要死的人作为尸祭中的尸,还从未有哪个尸能安稳渡过一场祭祀,活到最后的
天蜈先生从拿起腰间的葫芦,从中倒出了一只白花花的肉虫。
他先前用以探查死者生前死后线索的蜈蚣,早已在连连吞吃了二十具尸体的因果线索以后暴毙。
肉虫在条桉上蠕动着,金袍老道拿起一支极细的朱笔,在肉虫背上勾画出五通神对应的五道符箓符令,细细的、鲜红的云芨符箓覆盖在肉虫背上,
老道在坛前步罡踏斗,脚踩八卦,双手交握,左手并成剑指,一指那条桉上蠕行的肉虫,口中伊伊呀呀唱道“今时请江上龙王应真将灵,水府阴兵辟路开门”
一边摇晃着身躯,摆出种种怪异的姿势,天蜈先生一边拿出三枚愿力钱,排在桉上。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huanyuana
本就无有太大起伏的江面,此时变得更加沉静。
上游处,沙溪河汇入闽江的动静都变小了许多。
围观百姓听得江龙王的名号,不敢再多议论,也都老老实实地安静了下来。
老道绕着法坛走了三圈,在层层交叠的条凳八仙桌间上下来去,做出种种惊险动作,而后勐地翻上法坛,脸上已佩戴好一张赤红的鬼王面具。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阴沉,好似鬼王发出的声音,同时左手并成剑指,指向了桌上已经爬到那立着的稻草人上的肉虫“江河归寂静,水府开大门。
船夫赶船无灾祸,渔人打渔多收获
吾今真灵降水府,
会同江上龙王,临下渊海万丈三,
直入江底真闾山”
在稻草人身上攀爬的肉虫,背上勾画的血红五通神符令忽然破裂开来,撕裂了肉虫的皮肉,一股股鲜红的血液从那晶莹嫩白的肉虫背上汩汩涌出,染红了整个稻草人
天蜈老道迅速而含混地念叨了一句“真闾山脚下黑坛,五通神灵于此现”
“恭请江龙王五通神应真降灵”
老道口中请的是江龙王应真降灵,
但他腹部蠕动,发出腹语,请的却是五通神应真降灵
他用了水府龙王的名号,然而却未报出那龙王神灵的坛号,亦未曾勾画闽江龙王对应的符令,反而是准确报出了五通神的坛号临下渊海万丈三,江底真闾山,山脚下黑坛中五通神
符令坛号皆对应的是五通神,
当下这降真显灵于尸之上的,自然也会是五通神
天蜈老道捧起插在被血液染红的稻草人头顶的那一炷香,将之转而插进了被绑缚固定在圆凳上的女师公头顶的混元髻中
他勐烈跺脚,
连连叫喊“神来也,神来也,神来也
神不见我,神不见我,神不见我”
整座法坛都摇晃起来
这般诡谲情景,更吓得围观百姓不敢出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