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纲抱着刀剑走在了前头。
弘正跟在他的身后,打量着安纲的背影。
方才安纲大师神色间还难掩紧张之色,当下去了一趟茅厕回来,怎么好似放松了许多
此前他一直随在自己身后行走,
当下却走在了自己前头,
闲庭信步,
好似回到了他常住的地方一样。
弘正内心转动着念头。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却难以追究出究竟哪里不对劲。
他侧目看向禅杖上的那一个个惊妖铃这些铃铛先前被他略微动了动手脚,以至于渡边纲进门的时候,铃铛会适时响起,
方便弘正推进自己的计划。
一切也确实如他推演的那样进行着。
但在此下萦绕于心间的澹澹怪异感中,弘正开始对一切都产生了不信任感。
说起来,
先前惊妖铃响起的时机,与自己提前设定的时机不太对。
本该是在渡边纲坐到自己跟前时,
他的气息才会惊扰到惊妖铃,
惊妖铃发出响声,引起渡边纲、安纲两人的注意力才对。
但偏偏那一次,
渡边纲只是刚刚进了门口,
铃铛就响起了,
等他在自己身边坐定时,
铃铛声却突然停下了。
这是为什么
虽然惊妖铃并非多精巧的法器,但应该也不至于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现纰漏吧
难道说其实先前进门的渡边纲已经出了问题
惊妖铃发出了正确的提醒。
自身在惊妖铃上动的手脚,在当时并未被触发出来
弘正眼神凝重起来,手上隐蔽地掐了一重印决,朝禅杖上轻轻一点。
他随在安纲身后,走向了众武士巡防护卫的屋室。
禅杖蹲在屋门口的木地板上。
其上缀着的一个个惊妖铃纹丝不动。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弘正心中却越发沉重了起来。
堂前武士个聚在一起,玩着花牌。
这是当下平安京流行的一种棋牌游戏,根据纸牌的花色搭配进行的一种游戏。
渡边纲坐在火炉边,改跪坐为盘腿坐,背靠着木柱子,神态悠然自得。
安纲、弘正走过去,也围着火炉坐下。
弘正看了一眼那几个沉浸在花牌游戏中的武士,内心念头闪动,便向身边人开口说道“渡边纲大人、安纲大师,长夜漫漫,
不如我们也玩一会儿花牌,打发打发时间吧。”
“我没有玩过那种纸牌。”安纲小声地说着。
渡边纲看着弘正,笑呵呵道“夜晚时间还很长,能做一些游戏打发时间是再好不过,弘正法师带了花牌在身上吗
如若没有的话,我可以问其他武士借一副来。”
“带了的。”弘正点了点头,拿出一副以竹片作底衬,覆盖白纸,在纸上绘画出精美图桉的花牌来,他看着旁边的安纲道,“这次我们来玩一种新的玩法,安纲大师即便从前没有玩过,也能很容易就学会的。”
“这样的话,我可以试试。”安纲闻言稍稍放心,点头答应道。
另一侧的渡边纲则好奇道“我在京都也常玩花牌,各种玩法都试过。
法师说的新玩法,是哪一种玩法
是我没试过的玩法吗”
“是。”
弘正点了点头,他侧头与渡边纲对视。
看着渡边纲好奇的神色,
内心有些动摇。
这人明明就是从前的渡边纲,应该和鬼怪毫无关系才对。
自己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当下的一切皆是真实的,那种源出于自心的怪异感,其实不足取信
弘正收回目光,
瞥了一眼被自己放在自身与渡边纲之间的禅杖。
禅杖上的惊妖铃纹丝不动。
明明他以渡边纲的气息作为铃黄,投入了铃铛内,一旦铃铛感受到更多渡边纲的气息,便一定会触动铃黄碰撞铃铛,发出声响。
明明眼下禅杖就放在了渡边纲的身边,
但惊妖铃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这,又怎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怎可能不足取信
是真人是鬼怪,
再进行一次验证就好了。
就用手上这副鬼牌
弘正将那副制作精美的花牌翻开,将武士、艺伎、僧人、工匠、盗贼、路人一共六种花牌,各抽出三张来,叠在一堆。
随后,
他又从花牌最底下,抽出了一张恶诡牌。
将那张恶诡摆放在三人中间,弘正刚要开口介绍规则的时候,
禅杖上的惊妖铃忽然叮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弘正讶异地看了看铃铛,
接着就抬眼看向渡边纲,
渡边纲奇怪地看着他,道“法师,这惊妖铃是坏掉了吗怎么一会儿就会响几声难道周围出现厉诡了吗”
“可能吧”
弘正把禅杖换到自己与安纲之间,
其上的惊妖铃就没了动静。
他当下思维混乱,感觉惊妖铃的警示作用完全成了摆设,反而开始误导自身的判断。
便也不再关注铃声,
转而开始与另外两人介绍起花牌的新玩法。
指着那张恶诡牌,弘正开口道“我抽出的这一叠花牌中,武士、艺伎、僧人、工匠、盗贼、路人各有三张,但恶诡牌只有一张。
接下来,
我会把花牌打乱顺序,把恶诡牌放入其中,给我们三个人轮流发牌。
发牌结束后,
按照发牌顺序的第一个人,可以从第二人手中任意抽取一张牌,第二人从第三人手中抽牌,以此类推。
直至有人凑集出六类花牌,加上恶诡牌一共七张花牌后,
将会是最终的胜者。
游戏至此结束。”
弘正说着话,已经把手中的一叠花牌完全打乱顺序。
那张恶诡牌被他以特殊手法卡在了手中那叠花牌的某个位置,
确保它在自己的掌控中,
会发放给自己想要甄别的某个人。
他握着一叠厚厚的花牌,笑着向二人问道“听明白规则了吗”
渡边纲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听起来就是很有意思的一种玩法啊”
安纲亦低声答应着“听明白了。”
“好。”
弘正扬了扬手中的花牌,向二人示意道“那我就开始发牌了第一次玩,就从安纲大师这里开始吧”
“可以。”
“可以。”
两人都没有意见。
弘正开始发牌。
唰,唰,唰
一张张花牌被分发出去。
花牌背面都是竹木本色,没有特别标识。
但这副鬼牌本身就是供阴阳师、僧侣占卜、咒禁之用的法器,他在鬼牌上留下的特殊标识,却非肉眼所能看见。
唰
恶诡牌正面朝下,
落在了渡边纲身前的牌堆里。
又发过三张牌后,弘正手里空空如也。
他捡起自己身前的牌堆,将纸牌整理成扇形,花牌背面对着同样整理好手牌的安纲,出声道“安纲大师,可以从我的手牌里选一张出来。”
“好,好。”
安纲看起来有些紧张,
伸手在他的手牌间犹豫一阵,最终选了中间的一张牌,放入自己的手牌里。
是一张武士牌。
弘正看了看手牌里还剩下的一张武士牌,笑了笑,转而叠起手牌,看相关同样以纸牌背面对着自己的渡边纲,说道“轮到我了。”
“哈哈,法师随意就是。”渡边纲笑着道。
弘正很轻易地就找到渡边纲手牌中的那张恶诡牌,将它抽了过来。
牌面上,
赤面獠牙,头生独角的厉诡被笼罩在红云之中。
在弘正法师朝牌面看去的时候,
纸牌上的恶诡面孔就越发清晰,
双眼里涌动着莹莹绿光
看到这张纸牌上生出的变化,弘正心头一寒,他看着自己的手牌,未去关注其他两人,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渡边纲是鬼怪所化
渡边纲是鬼怪所化
自己身边坐着的竟是非人的鬼怪
意识到这一点,
弘正当下简直如坐针毡
是怎样的厉诡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替换了真正的渡边纲
真正的渡边纲现在何处
身上穿戴着半函鬼甲,曾经亲手斩切下近乎于鬼王级的罗生门之诡的源氏家臣,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鬼怪替换了
当下的渡边纲,是厉诡
还是亡者魂灵聚集成的怪物
诸多念头在弘正脑海里潮涌着,
此时,安纲的声音冷不丁在弘正耳畔响起“法师,该我了。”
弘正深吸一口气,将手牌背对着安纲,面上笑容如故“请随意。”
安纲坐在火炉旁靠角落的位置,
将腰侧挂着的、以黑布包裹的太刀横在了膝前。
他默默观察着弘正、渡边纲二人。
听着弘正介绍一种花牌的游戏规则“只要有人凑集出六类花牌,加上恶诡牌一共七张花牌后,
就会是最终的胜者。
游戏至此结束。
两位都听明白了吗”
弘正嘴角含笑,看了看渡边纲,又看了看安纲。
安纲在脑海里仔细复盘了一遍游戏规则,
觉得倒是挺简单的,
这类游戏完全是凭运气与概率来获胜的游戏。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和弘正一齐回到屋室内以后,弘正就突然提出要玩这个花牌游戏。
屋舍周围的武士都紧张防卫着,警惕地看顾着四周,每个武士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但作为公卿的渡边纲,与手段不凡的僧侣,却可以在此时打牌来玩游戏,消解漫漫长夜。
自身就是一个跟着沾光的人罢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