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山神占据天时地利,
雪诡对它能发挥出的作用不大这只厉诡主要便是引动天力封绝其他厉诡,在这方面,织锦山神完全克制它。
假若道长觉得事不能成的话,
请解除我命格与这只厉诡的勾连,
我亲身去寻织锦山神,牵制住它,另想其他办法将它的龙脉正位剥离去,
进而将它收押”苏午的声音传入老道耳中。
老道只犹豫了刹那,
看到那一棵不知是织锦山神本体,还是其外相的恐怖巨树尤在全力挣扎,与织锦山川龙脉纠缠不休,他下定了决心“好
我来解除你与雪诡的命格纠缠
待会儿你快些去寻织锦山神本体所在,我以雪诡牵制着它,等你过来”
苏午深深地看了老道一眼,说道“道长独力支撑山川龙脉总枢的运转,还要驾驭雪诡与织锦山神纠缠可能支撑得住”
“一时半刻还撑得住,
快走罢”老道手掐法印,
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帮助苏午切断与雪诡、山川龙脉总枢的勾连。
趁着这片刻时间,苏午抬目看向远处那一棵原本遮天蔽日的丑陋巨树,此时已然萎缩得仅有数丈之高,它的枝丫无力地向下垂落,树身上的一张张血盆大口都紧闭上了,
看起来,似乎茅山巫师门长辈的手段奏效了,
将织锦山厉诡剥离出此间的龙脉山神正位。
但老道当下未有任何表示,
说明苏午眼睛看见的,与真正的现实还有绝大出入。
“急急如律令”
旁边的老道忽然断喝出声这一刹那,苏午陡然觉得自身与雪诡、山川龙脉总枢的牵扯倏忽消失去了,充塞他视野的丑陋巨树、铺满大地的雪诡诡韵都开始淡化去
他无法再借助雪诡观察织锦山厉诡的变化了,
老道已然切断他与山川龙脉总枢的联系
充塞视野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淡,
越来越淡,
直至最后画面即将彻底淡去的那个瞬间,苏午看到,那棵萎缩得只有数丈高的丑陋大树忽然彻底崩解开来
瓢泼血雨洒落雪诡诡韵封冻的大地,
血雨滴落之地,便将雪诡诡韵侵蚀成暗红之色,
从那暗红色的泥土中,
一株株状似巨大灵芝的事物生长出来了,在大地上蔓延开来
苏午瞳孔一缩视野里的种种图景彻底消失无踪,
他发现自己与老道肩并着肩,盘腿坐在供桌前。
供桌上的香炉仍在燃着香火,
此间有阴冷的气息徐徐消散去。
苏午惊魂未定,
尤在回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织锦山厉诡炸开之后,在大地之上长成的灵芝象征着甚么
心里的不祥预感始终挥之不去,苏午索性运起慧剑,刷去内心种种负面情绪,平定了思绪,从法坛中站起身来,环顾四下,
看到灶班众师弟师妹,
未看到师父的踪影。
先前平息下去的不祥预感,此下又骤地升起来了。
苏午向李珠儿问道“珠儿,师父呢师父去了何处”
“师父去寻织锦山厉诡本体所在了他说他知道厉诡本体在哪里,要找到那只厉诡,将它油炸关押了。”李珠儿回道。
织锦山厉诡与山川气脉勾连已深,
一般的油炸诡手段,对它未必有用。
就连茅山巫教中长辈,似乎都无法将这只诡与山川龙脉彻底分离。
此种情况下,师父主动去寻织锦山厉诡,试图将它关押
师父未必不知轻重,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难道真地有办法关押织锦山厉诡
苏午脑海里思绪翻腾,面上始终没有流露任何情绪。
他同灶班众人开口道“方才我与道长联手应对织锦山厉诡,不知道咱们这边发生了甚么事情有清楚的么简短说一说。”
一边说着话,苏午一边迈步走出了上清法坛。
李珠儿刚要开口回应,
青苗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道“我先前看得最清楚。
有些事情,珠儿你也没有看到。
还是我来说吧。”
珠儿点了点头。
苏午将目光投向了青苗,
便听青苗开口,将先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无有一丝遗漏,全然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苏午。
听过她的话,苏午沉默良久。
缓缓叹了一口气。
“师兄,师父他不会有甚么事情罢当时我们极力阻止,但架不住他是师父,我们是弟子,不敢违逆他太多”青苗见苏午神色如此,内心更是紧张起来。
众弟子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
只是他们都不愿面对心中的那种感觉。
苏午迎着众师弟师妹的殷殷目光,
愣了愣神,
忽然道“假若一个结果,对其他人而言并非好结果,但当事人觉得,如此已是最好结局,他乐于达成如此结局那么我们是该阻挠他,
还是放开他”
李珠儿脸色一黯。
狗剩、秀秀红了眼圈。
青苗轻声道“我明白师兄的意思了。”
“师父心里挺苦的”珠儿跟着微声道。
“我们做弟子的,难道要看着师父去送死吗”狗剩语气闷闷的。
苏午开始从周围的行李里挑拣东西,带在身上,他听到狗剩的话,顿了顿,道“我们做弟子的,实不应该看师父去送死,不论师父自身是否愿意。
此事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
“师兄,你”看到苏午的动作,李珠儿正要出声询问,
苏午已经先开口道“道长还在与织锦山那只厉诡斗法,珠儿,你便领着大家留在这里,看顾道长,免得有其他厉诡侵扰他。
我去找师父,
看看能不能帮师父一把。”
在阴喜脉灶班子里,苏午这个大师兄的权威甚至比师父更重一些,
他做出的决定,灶班众人更反对不得。
“大师兄,那你须小心一些。
咱们阴喜脉灶班子,全靠你和师父撑着,要是你俩出了甚么事情,灶班子便就散了”青苗拉住了想要抗拒的李珠儿,郑重地与苏午说话。
苏午点了点头,
拍了拍狗剩与秀秀的脑袋,背着包袱,转身走下山坡。
轰
老道以山川龙脉总枢作为自己的耳目,此下亲眼见到,那棵萎缩得仅只有数丈高的诡树,此时骤地颤抖起来,树上的一张张血口嗫嚅着,忽地崩解成漫天血雨
那血水如瓢泼般落下,
溅落在雪诡铺在大地的灰白诡韵之上,
刹那就将灰白诡韵晕染侵蚀成一片片暗红地带。
倏忽间,
从那暗红土壤中,
一株株硕大的灵芝生长出来了,
可怖的诡韵掺杂着山川龙脉的气息,萦绕着那些灵芝,
那些灵芝的芝伞上,裂开一道道血口,血口的嘴唇蠕动着,吐出了一具具尸体
腐臭气味与灵芝香气纠缠不休,共同萦绕于此间。
血雨还在不断往大地倾注,
芝群密密麻麻虬结堆积,
不过眨眼时间,
就形成了一座灵芝尸山
这山还在不断增高,渐渐要与周遭的织锦山峦一般高耸
老道心中毛骨悚然
随着那些灵芝聚集成灵芝尸山,周遭的山川龙脉也尽数朝那座灵芝尸山归拢去,盘绕在那座尸山之上,甚至让老道摄拿的此间山川龙脉总枢都开始出现分崩离析的迹象
尸山还在演化,
山腰处渐渐凹陷下去,
显出一个像是墓室一般的方形凹坑。
凹坑里有灵芝与尸骨堆积成的立柱。
这时,
天穹忽然被黑暗遮蔽住了,
大地化为昏黄之色。
一些幽壑曲径渐渐从昏黄的大地中浮现出来,但看起来又不是那么真切,显得虚幻而模糊。
周身重新缠绕上锁链,眼睛里开始流溢血光,浑身血淋淋节肢都无力地垂落下去的师叔祖贞广便站立在这阴间与现实的夹层里,
向老道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分外空洞阴森“这只厉诡与周围山川龙脉本有关联它就是此间山川龙脉催生出的一只厉诡。
其根系已在山川龙脉之中延伸开了,无法隔绝其与龙脉正位的联系。
这只厉诡,原本是一株灵芝,
有不可测的存在,
在它的芝伞上留下了一个脚印,它因此开始诡化。
其后此地经历过诸多兵乱、灾祸,埋葬在周围的许多尸体,因为山形地势的更易,地龙翻身等缘故,渐渐聚集在了它的根系下,
助力它演变成一只厉诡。
我只能溯及它的过往至此了。”
贞广师叔祖顿了顿,看了老道一眼,接着道“你若还有余力,当下便尽快逃跑罢,这只厉诡,非是你所能对付的。
若无余力,
往阴间看门诡那里奏表一封,
自己进阴间来罢,
躲过一时是一时,
即便躲不过,
也可托梦后辈弟子,让他们把你的尸体赶回宗坛,以期返生。”
老道苦涩地笑了笑,
他清楚宗坛当下是甚么情况,
自己入阴之后,只怕不会再有后辈弟子来帮自己赶尸搬山了。
“师叔祖,
莫非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封押此诡么”老道向贞广问了一句。
贞广道“此诡本身乃是一只鬼灵芝,但它演化至今,本形早已移转,因它本形时时移转,它的分形必然会有与本形相违背之处,
若能操纵分形与本形相对,
可以令之陷入沉寂。
但如何操纵它的分形
你现下连它的分形在何处都不知道,更不提操纵它的分形了这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话已至此,其他的,你自行考量罢”
说完话,
贞广恐怖而扭曲的形体,
携裹着重叠于人世的阴间,在老道眼中消散于无形。
而老道与师叔祖贞广言语的这些时间里,
灵芝尸山山腰处,墓室般的方形凹陷里,已经生出四根立柱,以及一道由尸骸堆砌成的、近乎九十度倾斜的棺座。
棺座上,巨大的棺椁从无形至于有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